第9章 第九章
雾气萦绕下的霖池更像瀑布落化的清泉，池水从天上来，源源不断的涌出飘逸白雾的热流，天与水融于一色。
霖池内是露天的，风汐不由得缓下脚步，心中溢满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感，无遮拦的阳光跃在池面，为帷帐点缀上忽明忽暗的光点。
这里随时随地都能晒到太阳。
兔兔说过卿云泽内住着的只有她们俩，但这个水池用来沐浴也太过豪华了，风汐心中止不住惊叹，拨开厚重的帷帐。
被拨弄的水声从屏风后传来。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风汐下意识抬眼望去，便瞧见屏风落下个模糊的身段窈窕剪影，层层繁缛复杂的衣物搭在了屏风上。
这霖池里还会有宫娥来洗漱？
妙曼身姿从水池中站起，激起一阵水花，圈圈水纹从中央荡漾开来。
风汐想要找个地方躲避自己，奈何除了身后的帷幔，周围空空如也。
屏风后缓步走出个薄衫美人，就这么与抓着帷幔还没来得及藏起来的风汐打了个面照。
室内尴尬的气氛到达了巅峰。
一不小心冲撞了佳人的风汐双颊羞红，整个人几乎都要埋入帷幔中，嗫嚅着辩解道：“美女，不是，宫娥姐姐，我好像走错地方了，不好意思冒犯了你。”
她从水池中拾阶而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沾着水汽的白衫隐隐透出肌肤的颜色，服帖着勾勒出面前美人极好的身材。
风汐一时看呆了，又恍然觉得她的视线实在不礼貌，不敢再四处张望，老实的面壁。
容貌昳丽的墨发美人盈盈一笑，话语中尽是温和：“无妨，霖池内置暗门有三个，你走错了也是正常。”
她随手披上了件外套缓步靠近，似乎对风汐的出现颇感兴趣。
那张脸的美丽是张扬肆意的，像难以正视的高阳，纵使艳绚，直视时让人不由得心生胆怯。
宫娥姐姐每走近一步，风汐忍不住退后一步。
“我很可怕吗？”宫娥姐姐看着闷声憋气的风汐，好笑的开口。
琥珀色瞳孔就那么暧昧的盯着她，浴室里氤氲的热气让风汐脸颊染上绯红。
这个浴室太闷了，她有点呼吸困难。
“不可怕不可怕，宫娥姐姐，我先走了。”风汐急迫的想要逃离窘迫。
“等等，你不是过来洗漱的吗？”轻而易举封锁了她的逃跑路线，宫娥姐姐意味深长的唇角带笑，“还是说，你也是来偷看祖明洗澡的？”
话音刚落，风汐的眼神瞬间变了。
祖明刚回来竟然第一件事不是寻她，而是洗澡？
还好推开门冲撞的不是祖明。
而且这个“也”字
只是没想到这位绝美的宫娥都是他的迷妹。
“我不知道祖明也在这里。”风汐低声咕哝解释，通红的脸颊和结巴的断句让这句话听起来没有信服力。
“风汐神女，这片卿云泽是女娲大人用来给你养病的，任何污浊的外来气息都会让你的病情恶化，所以无论是谁前来卿云泽，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宫娥挑眉，稍稍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这些，你都不记得了吗？”
她无路可退，抓着帷幔的手不自觉收紧。
这位宫娥不仅知道自己是谁，还问出了这么犀利的问题，风汐心虚万分，别开视线。
拿来蒙骗兔兔的仙果故事显然不适宜拿来糊弄面前的美人。
“毕竟每个神都有自己的秘密，我这样也是自讨没趣了。”没有得到解释，宫娥意外的放过了她，柔柔一笑里含着风情摇曳。
明明是你先逼问的，风汐无言的用眼神声讨。
“我还有事，惊扰了。”
她试探的往外挪步，宫娥转身正在穿戴，没有出声阻止。
浴池外隔绝了湿热的气息，风汐擦去面颊上刚与她近距离接触而弥留的水滴，才发现自己脸已经如同烧起来般滚烫。
“祖明哥哥，你等等兔兔，兔兔马上就能感应到风汐了。”
一句话转了八个音的撒娇口吻从不远处传来，风汐脚步紧急刹车，崩溃的重新躲入帷幔内，将帷布拉好到密不透风。
只是须臾，宫娥已穿戴完毕，不知从哪里召出几只黑白相间的肥啾，衔起她墨色长发，分工盘起，扎好的发型端庄精美。
来者不打招呼的闯入让她投来惊异的目光，但风汐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直奔屏风后蹲下身子。
“好像就是这里，兔兔嗅到了！”少女灵动的邀功声近在咫尺。
风汐含血泪咬牙切齿，说好的帮她应付祖明，可不是把祖明引过来啊！
还是太高看恋爱脑了，只要事关祖明，兔兔就没了原则和智商，她真傻，她早该明了的。
忽然，脑袋上舒缓的力度安抚了不安。
突如而来的温暖触感让风汐无所适从，她顺着光线抬头望去。
宫娥姐姐逆着太阳，犹如身披耀耀光辉，她的眼里清晰的倒映着缩成一团可怜兮兮的风汐，轻揉着发顶，用口型说：“别害怕，我帮你。”
“风汐，你在里面吗？”如寒冰般不带感情的陌生男声透过帷幔，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惊得风汐不禁瑟缩。
宫娥伸手拢住即将被拉开的帷布，语气淡然：“风汐神女刚走。”
兔兔抱着他的胳膊跳来跳去，任由她胡作非为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神色冰冷的祖明看着面前完全封闭起的帷幔沉默了一会，又说：“卿云泽不进外人，你是谁？”
“奉女娲之命前来运送仙果的小官罢了，吾名晼晚。”她毫不慌张，似早有准备。
听说是女娲的命令后，祖明也没有再多问：“打扰了。”
“祖明哥哥，祖明哥哥，等等兔兔！”
兔兔闹腾的声音渐行渐远，风汐松了口气，身体的感官逐渐回归。
“谢谢你，晼晚。”得知美人了姓名，风汐怕他们还没有走远，还保持着缩成团姿势悄声道谢。
“不用谢。”晼晚的手即将要触到她的脸畔。
风汐反应极快，转过头拉开了距离。
“你是在畏惧我吗？”动作僵了一瞬，晼晚轻笑出声，神色自然的拿去了她脸颊拈上的粉色花瓣。
“不是。”风汐不知道怎么解释，只是面对带笑的晼晚，她总不自觉的想要逃走。
可能是经历了从上一个笑面虎手底下跑走，如今她对永远挂着微笑的人有着天然的戒心。
“警惕性高也是好事呢，”晼晚没有过于在意，她随口寒暄道，拢过绕臂玉带，施施然掀起帘布，对风汐回眸微勾唇角，“神女大人，有缘再见。”
纤手轻挥，霖池中的浴水焕然一新。
刚刚还混乱的霖池终于回归了它原本的寂静。
确认了此处再也没有他人，风汐满足的叹出一口气，泡在水池里终于放松了绷紧的神经，盯着浮在水面上的花瓣缓缓飘过。
思绪放空之时，晼晚所说的话再一次在脑海回放。
在魔界活蹦乱跳那么久，风汐从来没有感觉自己身体有不适感，可是她和兔兔都说自己需要在气息纯净的地方养病。
她到底生了什么病？
兔兔说她之前性格痴傻，难道是疯病？傻病？神经病？
骂自己好像不太好。
风汐甩去多余的想法，一头扎入温热的水流中。
“你终于回来啦！”
从霖池中清洗回来，风汐还未走近木屋，咋呼咋呼的声音大到贯穿她的耳膜。
见到风汐慢悠悠的擦拭着滴水，兔兔嘟囔着抱怨：“刚刚我和祖明哥哥可找了你好久，祖明哥哥都生我的气了。”
比起兔兔和祖明的爱情故事，风汐更在乎自己的死活：“抱歉抱歉，现在祖明还在吗？”
兔兔看起来并不高兴，撅嘴道：“他已经离开神界了，人界临近七月，祖明哥哥那个时候都特别忙。”
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风汐止不住嘴角上扬，转念劝慰：“那刚刚找不到我，你和祖明不就是有了更多的独处时间。”
“也对，风汐你真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哄的兔兔立刻喜笑颜开，像稚童般，脾气来的去的更快。
“兔兔你为什么会喜欢祖明？”风汐这次没见到他，但对迷倒了神界女性的祖明略微好奇。
兔兔答的干脆：“当然是因为他帅啊。”
风汐被雷到，果然不应该对兔兔的回答报以什么期待。
“对了，刚刚食物送过来了，你才回来精神力肯定消耗大，快些补补。”兔兔一拍脑袋，从屋外端来盘鲜果。
饱满的果子还残留着水珠，看起来是刚采摘的新鲜。
比起兔兔的大快朵颐，风汐显得兴致怏怏，食之无味。
吃不到饭菜的日子真难熬，天天只喝露水只吃仙果，她快要成仙了。
好吧，她现在确实是个神。
其实风汐本感受不到饥饿，只是时间长了会觉得有些疲惫衰弱。
为了保证有充沛的精力，她皱着眉头，认命的拿起果子咬下一块。
神界的果子味道与她在朝宴那里吃到的口感没有差别，她嚼着一口果肉，似随意问道：“兔兔，咱们的仙果都是一个叫晼晚的宫娥送来的吗？”
兔兔迷茫的眨眼：“我不认识她，神界内本就没有多少神明了，现在更没有什么专门采仙果的宫娥，应该都是奉女娲大人的命令顺路带过来的。”
既然每天前来送仙果的人都不同，晼晚应当不是朝宴派来潜伏在神界的探子。
若在神界朝宴都有办法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那么这个心脏鬼畜就不会那么快领便当下岗了
或许今日是个巧合。
风汐“唔”了声算作应答，在心中将晼晚从怀疑列表上抹去。
兔兔吃饱后独身去竹丘休息了，耳根子好不容易清净下来，风汐翻箱倒柜，想要找到些可以用得上的物品。
她从衣柜的白衫中翻找出了一个佩囊。
按照小说里的作用，佩囊里面应该可以放很多东西，风汐试探着倒过来抖一抖，与她身上同款的白衫源源不断的轰然掉落，很快堆积成了个小山。
衣服占了半个屋子的空间，佩囊里终于倒不出任何东西。
竟然用佩囊来装衣服？还又是同款的白色衣服？
望着满地狼藉，分外无语的勤劳打扫工风汐开始任劳任怨叠衣服，顺手将朝宴送给她的粉色衣衫压至最底端。
抖开衣裙之时，两只金黑色羽毛从粉衣袖口飘旋落地。
一根是朝宴送的，一根是风汐捡的，它们已经失去了刚拾起时的靓丽色泽。
风汐盯着它们良久，还是留下塞入了佩囊中。
终于忙完了琐事，风汐整个人像泄了气，瘫倒在床榻上。
“先去找月露风云，学习捏人，调查朝宴”在绝对安全的现在，她总算可以放下所有的戒备，拥有片刻闲心，掰着指头自言自语数计划。
“呼”一股不明的情绪涌上心头，风汐翻了个身，呼出一口长气。
没有系统陪她唠嗑，也没有剧本带她开金手指，更没有男主给她抱大腿。
她是孤身一人的。
风汐想自己或许根本做不到那么坚强，在疲惫到不想动弹时，她的思绪永远在放弃的边缘摇摆，逃一般的躲在安静的空间。
空无一人的此处可以蕴藏所有不允许表露的怯弱。
现在想来，属于她的的东西，好像只有这个佩囊里面两根羽毛。
说起来羽毛，临近人界的七月正是鸟类掉毛期，怪不得朝宴走哪羽毛掉到哪。
秃鹫也会再掉毛吗？
再掉会不会更秃了？
想到朝宴可能变成地中海的模样，风汐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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