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风汐猛地睁眼弹坐起,脸颊火辣辣的疼,如雷鼓般的心跳还未平静下来,眼前视线便被兔兔的容颜占满了。
“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兔兔发丝被水沾湿黏在脸颊上,紧蹙的眉间写着不加掩饰的忧色。
见风汐睁开眼,她也是气喘吁吁松了一口气。
风汐咳出口中残存的水,神经恍惚的慢慢坐起身子,擦去脸上水珠后回想到兔兔的话一愣。
兔兔明明说过自己不擅水性。
“这都过去一夜了,我也联系不上祖明哥哥,你再不回来我都以为你死了。”抽搭的话语说着说着便成了呜咽,泪眼朦胧的兔兔最后揽住她嚎啕大哭。
“让你担心了,谢谢你兔兔,不过你不会游水,下次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任由少女紧紧抱住她泪流不止,风汐局促的学着晼晚摸了摸她的脑袋。
“我知道啊,可是我看你生死未卜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我都吃了好几口水,你还说风凉话,你和祖明哥哥都是根木头,石头心!”兔兔边吸鼻子边哭诉,鼓起两腮,“你还笑,还笑得越来越大声?”
风汐只好收敛笑意:“好好,我不笑了,兔兔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联系不上祖明哥哥,我一直心神不宁总有不好的预感,但我不能经常在卿云泽外走动,只得回来,刚刚准备趁着巡卫交接时偷偷溜出去,就听到卿云泽一处好大一动静。”
兔兔说着还声情并茂用手比划了一个长度:“你有个这么长的尾巴从水底游上来。”
尾巴?背后一阵恶寒,风汐赶紧低头,看到两条正常的腿后放宽了心。
“然后你的尾巴就不见了,接着溺水了。”兔兔揣回了手,乖巧的蹲在身侧。
那处洞穴竟与卿云泽相通,风汐模模糊糊记得好像是因为她,结果三人一起掉入了水中。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眉头紧锁思考之余,风汐一眼看到了还漂浮在霖池里的狻猊,唯独没有看到晼晚的身影,她故作无意问:“除了狻猊,你还有看到别人吗?”
兔兔仔细思考了一下,夹杂着浓浓鼻音摇头道:“没有了。”
在月露风云里晼晚还特地嘱咐过她要循序渐进使用神力,不想第一次使用就是灾难现场,风汐心中怅然若失,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否安康。
风汐站起身子想要打捞狻猊,却被兔兔攥住衣袖困在原地,兔兔严肃的说:“那是坏人。”
她虽目光胆怯,用上气力的手格外固执,像是憋了一股气。
过去了百年,她对狻猊依旧耿耿于怀,这样爱憎分明的兔兔与风汐记忆中的性情没有多少变化。
见风汐神色愣怔,隐约察觉到自己露陷的兔兔后知后觉的松开了手,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道:“我不认识他,我就看他长得不像好人,你救完就把他丢出去。”
“好。”没有点破,风汐笑着答应了,将狻猊从霖池中拎出。
他全身完好无损,只是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
风汐估摸他为龙之子,不至于因为落水而有性命之忧,还是先把他带出卿云泽,别让有旧怨的兔兔与他碰面为好。
正好现在来试试神力,风汐拈起一瓣落红,在心中默念。
神力汇聚,手心的花瓣发出直插云霄的尖叫:“松开我!放我回去!我和你无冤无仇,才刚长大,为什要拔了我!?”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忽吐人言的花瓣惊的风汐松开了手,坠入水中的花瓣咕哝出一串气泡。
风汐求救的眼神转向兔兔。
“把龙之子放水里,他都能自己游回家。”话虽这么说,兔兔一脸真拿你没办法的表情,随手捡了个残破的花瓣。
风汐怀疑把昏迷的狻猊放上去,估计坐到一半就沉尸了。
“你还真是以怨报德呢。”生硬的插入两人对话,不知何时醒过来的狻猊咧嘴冷笑,拍开了风汐想要拉他起来的手,意有所指的看向面色一变的兔兔。
突兀的冷语惊的兔兔一个激灵,耳朵垂了下来,她双唇紧抿,怂在风汐身后,躲得严严实实。
“好歹是把你安然无恙救出来了。”风汐收回手,为了防止狻猊张口索要精神损失费,她抢着话头说。
“浪费时间,废了件衣服,跑半天都什么都没得到,什么鬼财源,禄存星宫离失业怕是不远了。”像是没听到风汐的话,狻猊神情是不加掩饰的嫌弃,拍拍衣摆大步就要离开。
眼见终于要把这尊大佛送走了,风汐和兔兔心中都暗舒口气。
忽是想起来什么,狻猊复而折返,已换了另外一副暧昧面孔,用能算得上缱绻的语调低语:“你说的对,你救了我的命,身为商人便要诚信,你想要什么?”
东奔西走这么久,出了那么多意料之外的情况,他差点忘了这个最重要的事情。
狻猊此次前来本想简单的试探,面前的神女所有表现都很正常,不如说因为太正常了,而处处存在着违和感,虽然想过夺舍的可能,这三界中又有谁能站在神明之上呢?
机关众多,准确坠入月露风云的秘道,莫名其妙解开了封印禁制,两道岔路又那么巧合的选择了正确的那道,神力溢出时恢复的也异常迅速。
是受人特意指引,还是她别有用心?
没有财宝,或许还能有点别的收获,想到这,狻猊的携笑眸光沉沉浮浮,倒映着风汐疑惑的神情。
周身充盈丰沛神力,不自知的风汐对狻猊警惕的退后了一步。
兔兔慌张的拉扯着风汐的衣袖,摇头示意不要理睬他。
“我想休息了。”他评估商品价值的眼神让风汐格外难受,委婉的下达了逐客令。
早就猜到了答案,狻猊挑眉,没有因为被拒绝而恼怒,转身化为了巨大的狮形,鬓须随着鼻息飘动:“感谢我还是那个好心商人,无论何时何地,愿意与你交易。”
强劲的风力吹卷帷帐,带动池水拍打着石岸,眨眼瞬间,狻猊已经跃入青霄,很快被流云遮挡住身影,消失的无影无踪。
“风汐,不要答应他任何事情,”再也感知不到狻猊的气息,像是回想到了不美好的过往,兔兔咬唇,振振有词道。
见风汐垂眸思考着什么,以为是刚刚那袭话让她不安了,兔兔又挽着她的手臂,笑笑道:“他走了就好,你才醒过来就不要担心那么多了,我带你开心开心。”
没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会打败美食,兔兔分外庆幸自己临走时煮了一锅蘑菇汤,虽然卿云泽内不得生火,这是自己多年的小秘密。
病人是需要照护的,她并不介意与风汐分享。
风汐弯着腰进入来低矮洞穴,兔兔神秘莫测的笑嘻嘻在看到锅里时变成了哀嚎。
她探头一瞧,忍俊不禁的看到了已经煮干了的汤,已经糊到分辨不出是什么的食物。
兔兔如遭雷劈,端着锅哭丧着脸,她回来后一直辗转反侧,实在放心不下在外游荡,都忘了自己还在炖汤。
没想到兔兔这里还有可以生火的锅,琢磨着日后为自己加餐的风汐安慰道:“没关系,我知道一个特别美味的食物,以后我做给你吃,当然首先我要去人界买点食材。”
终于可以不用对每天如嚼蜡般吃仙果了,味觉得到了救赎,风汐深觉得自己的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展。
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类似火锅底料的东西,实在不行她自己来调。
“要去人界?那耗时太久了,我”兔兔话未说完,腹部里传来的长调在洞里回荡的格外清晰。
“既然饿了,我们先做一点?还有什么食材?”风汐及时拉住捂着红脸要跑的兔兔。
从指缝间露出羞窘的眼睛,兔兔迟疑着嗫嚅道:“还有,一些,肉。”
见风汐神色未露出嫌恶,兔兔才垂下双臂,苦笑着继续说:“不知道你还是否记得,我的父亲是狐狸,我的母亲是兔子,我是个,食肉的兔妖,而我能变成你,也是因为狐妖独有的换颜术。”
一段话,兔兔缓了很久才慢慢说出。
过往身世是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仅仅提起,都足以让她的心如撕裂般,疼痛到彻夜难眠。
“尾巴,一定很疼吧。”风汐想起她们初见时,自己还在惋惜没有见到兔子该有的白团尾巴。
“你”兔兔愣神的目光快速投来。
风汐随她围着煮水的锅坐下,柴火烧的噼啪,好似她们也曾经历过这个画面。
她抱膝转头直视兔兔:“我恢复了一些记忆,但是没有完全记起来,只是些小片段。”
“原来是这样,”兔兔不疑有他,淡淡轻笑,“其实没有尾巴,我轻松了不少,我宁愿当个没有尾巴的兔子,也不想成为摇着狐狸尾巴的怪物。”
“有时候我总会想,也许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这样我的爹娘便不会为了我的存在丧命,村里那只小兔不会被狐狸咬死,所有人都会变得更幸福。”
兔兔的瞳孔里描摹着火光的形状,温热舔着她光裸在外的肌肤,带着她的神思回到那夜满月。
是血,满世界的血,她的脸上,她的身上,她的心口,沾满了爹娘的血。
他们在眼前被拦腰斩断,尸身碎成了两半,她颤抖着想把碎片再次拼凑起来,好像那样他们就又会坐起来温柔的抚摸发顶说:“乖,顾兔只是做了一个噩梦,不怕不怕哦。”
又是谁在拉扯着她离开他们,顾兔不要与爹娘分离,她坚信那只是在做一个恐怖的梦罢了。
一定会醒来的,一定一定……
自欺欺人的看着陌生的青天白云,醒来那一刻,她明白自己一无所有了。
顾兔偷偷潜回原来的村落想要收捡爹娘尸身,最后她所面对的,是族人铲除邪崇后正在欢庆,以及他人互祝平安的喜悦之声。
炙烤的太阳让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蝉鸣聒噪,火辣辣的阳光打在身上,不知到底身在何处,她却只感受到了打心底的寒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这明明只是个噩梦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将已经拾掇干净的肉放入沸水中,风汐认真的看着兔兔,“顾兔,你”
兔兔伸手捂住了风汐的唇,她如同惊弓之鸟瑟缩着,畏惧着关于这个名字的全部故事:“求你,忘记这个名字吧,她已经死了,死在那场大火了。”
“我已经好很多了,不需要任何安慰,因为我现在已经有了活下去的动力。”兔兔收回手,搅动锅里咕哝着的香飘四溢,盛上一碗递给风汐。
风汐不假思索的知道了答案。
“祖明?”
“是祖明哥哥在那个时候救了我,虽然他说过,无论对象是谁他都会伸出援手,但我还是自私的想给自己谋一个活着的念想。”兔兔释然一笑。
她满身泥泞又怎么能配得上那高高在上的神明?
清醒的存活会痛彻心扉的话,那就一直装傻沉睡在美梦里吧。
不去回想过去,不去期待未来,成为一个只能站在当下的逃避懦夫。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胆小鬼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受伤了。
这便是她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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