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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军需仓库之战(下)


李寄秋心头猛地一颤,大气都不敢喘了。这家伙什么意思?准备现在就造反吗?手再往身上摸去,这才想起来之前的防弹衣因为破损已经脱掉了,心中的慌乱更甚几分。
  秋凌打开车门,微笑着对怒气冲冲的上尉说道,“上尉,您之前已经把此次行动的指挥权移交给我了,您忘了吗?根据我的判断,搬运所有库存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我认为应该立即撤退。”
  “你说撤退就撤退!?你问过我没有!!”上尉指着秋凌的鼻子,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而且我说的是,暂时移交给你,是暂时!!!现在我收回指挥权了!!!”
  李寄秋这时才注意到上尉的头部缠着绷带,军装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洁净如新,上面满是烟熏火燎的痕迹。显然是在之前步战车被击穿时受了伤。
  “这可有点难办了。”秋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已经向全队宣布,您因重伤而暂时丧失指挥能力,一切行动现由我全权负责。此时您若突然改变指令,只怕会引起队伍内部的混乱。我斗胆问一下,您收回指挥权后准备怎么做?”
  “我......”上尉被秋凌这个直接且犀利的问题问得一时语塞,犹豫了片刻后,才以不太确定的语气回答道,“当、当然是执行上级命令,将整座军需仓库全部清空!”
  “您没有了解一下队伍现在的情况吗?我们已经不可能完成任务了。”秋凌摇了摇头,把数据摆了出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此次任务我们共出动了一百零九名民兵和一百一十二名战士。截至目前为止,已经有十四个民兵阵亡,二十五人伤势过重无法继续战斗,还有三十三人轻伤。正规军方面有二十一人阵亡,十七人重伤,四十二人轻伤。此外,四辆装甲突击车被击毁,您所乘坐的步战车也失去战斗能力。而就连工人那边,都因流弹导致九人死亡,十四人轻伤。”
  秋凌目不转睛地盯着似乎因伤亡数字而感到有些震惊的上尉,咄咄逼人地继续说,“上尉,这个伤亡数字即便是您,也应该知道部队已经处于崩溃边缘了吧?再继续打下去,我们会被包围全歼。您确定要死在这个地方?哦,不对,您也许不会死。您是上尉军官,对于那群邪教徒来说也许还有其他价值呢?”
  上尉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眼神闪烁不定,试图狡辩道,“可......就连我们都承受了如此重大的损失,那敌人肯定伤亡更大!说不定他们已经快要顶不住准备撤退了!再坚持一下,肯定......”
  “我不这么认为。”秋凌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上尉的幻想,“从敌人的攻势之猛烈来看,他们完全没有任何撤退的意思,这也非常符合关于教团武装不畏死亡的调查报告。哪怕就剩下一个战斗人员,他们也会发起最凶猛的攻击。因此,我们根本无法准确判断对方还保留着多少有生力量。”
  “而且,您躲在仓库里的时候,我收到了侦察兵的情报。无人侦察机在我们回程的必经之路附近发现了大批可疑人员,他们正在朝329号路段赶去。您可能不知道329路段有什么,来的时候也没注意。我现在告诉您,那里有一条长长的隧道。”
  李寄秋听到这里心里顿时一惊,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失声喊道,“他们要在那里设伏或者切断道路!”
  上尉被突如其来的喊声吓了一跳,这才注意到现场除了他们这些军人外,车里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平民男性。
  不等上尉将注意力完全转向李寄秋,秋凌便抢先一步说道,“很显然,那些人大概率也是教团武装,是为了切断隧道或者在那边埋伏我们,敌人甚至还有兵力去截断我们的后路!我们没有时间继续浪费在这里了。”
  上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更要紧的事,目光紧紧锁定着秋凌问道,“......先不说这个。有人向我报告说,仓库内部各处都被布置了炸药,你对此事是否知情?”
  “当然知情。”秋凌从携行具中摸出那只小盒子,“就是我让人进去安装的炸药,我手里的就是引爆器。”
  上尉闻言,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上瞬间布满了惊愕与愤怒,“你疯了!?上级的命令是全部运回去!而你要把它们全都炸掉吗!?况且,还有好几吨的炸药没有运出来!!周围......”
  “周围有很多平民嘛,我知道。”秋凌无所谓地耸耸肩,“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完成任务必须撤退了,这些武器弹药当然要炸掉啊?不然留给教团吗?”
  “但这样的话不仅任务失败,还会伤害到很多普通的幸存者!那可都是老百姓!”上尉又缓缓地后退了两步,沉声说道,“我不能让你这么做。鉴于你的严重越权行为,我现在必须暂时解除你的职务。”
  不知何时,车上的四个士兵也下了车,其中两人手持着自动步枪,另外两人的手也看似有意无意地放在了腰间,稍微一探就能从枪套里拔出手枪。

  四个士兵站在秋凌身边,与上尉及他带来的士兵们形成了对峙之势。
  李寄秋见势不妙,悄悄地往车内更深处缩了缩身子,又顺手将车门轻轻拉上了一些。这两帮人如果火拼起来,没有防弹衣也没有武器的自己还是躲一躲比较好。
  “唉......”秋凌敲了敲自己的头盔,似乎感觉颇为无奈,“上尉,需要我跟您说得多清楚呢?任务我们已经无法完成了,必须立刻撤退,不然就会被截断后路。这您不否认吧?既然任务已经失败,那这些军火也就必须要摧毁,绝对不能落到敌人手中,这不是很正常吗?总不是因为上级没说就不做吧?”
  “我们明明有那么优秀的侦察部队,为什么不提前派出侦察兵搜查仓库附近的敌人眼线和藏身处?搞得现在两眼一抹黑,敌人的基地在哪,兵力有多少全都不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予教团足够的重视!以为大军一到,敌人就会直接逃跑,之前沣省发来的教团调查报告你们有几个人看完了!?”
  面对秋凌的严厉训斥,上尉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反驳却又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措辞。然而,秋凌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至于平民,你现在想起来可怜他们了?虚伪!”秋凌的冷笑声愈发刺耳,“如果你们的计划能够更加周全、细致,根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搞得这么麻烦!”
  “如果我们就这样撤走,让教团得到这大批军火,对周围的平民就是好事了?别说洛城这一带,整个中州省的平民都要完蛋!你可怜现在旁边这几十上百个平民,那整个省至少几百万的平民怎么办!?”
  “即便不考虑平民,教团的战斗力你今天也看到了,让他们拿到军火,那座破基地在他们围攻下能撑多久?你们不会还以为基地的地址是秘密吧?周围的幸存者都TM知道!!”
  秋凌一番训斥后,语气稍缓,转而看向站在上尉左手边的士兵,眼神中多了几分温和与关切,“小郑,你仔细想想我刚才提到的那些问题。如果这些军火真的落入了教团之手,我们的基地会是什么下场?还有,我记得你妻子再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了吧?上周在食堂碰到她时,我注意到她脸色不太好,有些苍白。回去后我找医生给她看看。”
  随着秋凌的话音落地,被唤作小郑的士兵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颤,紧握着步枪的双手也缓缓放松,枪口渐渐垂向了地面。
  “还有你,齐大哥。”秋凌又看向上尉身后一个蒙着半张脸的中年士兵,“你的老母亲今年七十大寿吧?我先在这里提前向你道一声恭喜。但是,齐大哥,你愿意让你的母亲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中,伴随着枪炮的轰鸣度过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吗?”
  尽管姓齐的士兵面部被遮掩,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变化,但李寄秋仍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眼神中那一抹显而易见的动摇与挣扎。
  上尉的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搐起来,他带来的五名士兵中,已有两人被秋凌的寥寥数语轻易策反。而剩下的三人,从他们犹豫不决的眼神中不难看出,内心的天平已经悄然发生倾斜。
  就在这时,教团很合时宜地送来了助攻。
  半空中突然传来了怪异的“嗤嗤”声音,还没等李寄秋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秋凌已经大喊一声“趴下”随即扑倒在地。
  “轰!!!”
  一枚迫击炮弹猛然击中不远处仓库的屋顶,在爆炸冲击波的带动下,飞溅的碎石和尘土顿时覆盖了大半个停车场。
  秋凌从地上爬起来看向树林,脸色骤变,额头上青筋暴起,“MD,他们把迫击炮都搬过来了。”
  “站起来!!!”秋凌一把将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上尉揪了起来,厉声喝道,“看见没有!敌人连迫击炮都用上了!!你准备在这跟我吵到什么时候?吵到迫击炮把我们全都炸碎!?”
  上尉带来的五名士兵此刻只是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这位名义上的最高指挥官出头。
  “可......可是上级的命令......”已经认清了形势的上尉汗如雨下,还想再做最后的挣扎,“就这样回去,我会被上面责罚的。”
  秋凌脸上浮现出胜负已分的笑容,她轻轻拍打着上尉身上的尘土,安慰道,“怎么会呢?上尉,您在战斗初期就冲在第一线,结果不幸被火箭弹的爆炸震晕了过去。从那之后,一直都是我在接手指挥。您这是因公负伤,且处于昏迷状态,责任怎能归咎于您呢?”
  上尉张了张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与挣扎,但最终还是无奈地妥协了,“那……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十分钟后,所有部队集结完毕,没有丝毫犹豫地撤离了已是一片混乱的军需仓库。
  因为殿后部队在撤退前埋设了地雷,这使得教团士兵无法立即突破已空无一人的防线。还没等教团士兵排完地雷,在周围觊觎许久的幸存者就率先冲锋,结果引发了一连串爆炸。

  李寄秋在指挥车内的监控画面上看得清楚,前方被地雷炸死炸残者的躯体还在冒着青烟,后面其他幸存者就争先恐后地继续往前冲,生怕自己落后一点仓库里的东西就会被抢完了一样。
  在幸存者的疯狂冲击下,就连教团士兵都不得不暂时退让以免被地雷误伤。
  仓库的广播不断重复着军队撤离前的紧急通知,告诫平民立即离开。但这份警示如同耳旁风,被所有涌入仓库的幸存者忽略,他们的大脑已经被那些堆积成山的物资和军火牢牢占据。
  车队驶离仓库已经接近五公里了,秋凌从携行具中掏出那只小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静静躺着的引爆器。
  李寄秋本想赶紧系上安全带,但秋凌没有给他那么多时间。
  “全体都有!五秒钟后引爆仓库!做好防冲击准备!”秋凌拿起对讲机大声做着倒计时,“五、四、三、二、一!!起爆!!!”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巨大的火球猛然腾空,直冲云霄,刹那间将周遭的一切吞噬于火海之中,遮天蔽日的浓烟与尘埃也瞬间笼罩了大片的山林。仓库的残垣断壁在爆炸的巨力下被抛向半空,随后又沉重地坠落,如同无数个石碾,在地面上碾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沟壑。
  爆炸的余波仍旧剧烈地震撼着四周,脚下的土地仿佛也在轻轻颤栗。树林被强大的气浪吹得东倒西歪,枝叶纷飞。成群结队的飞鸟受到惊吓,纷纷逃离了自己的栖息地,它们此起彼伏的鸣叫声交织在一起,几乎盖过了远处爆炸余音的轰鸣。
  车顶骤然间被一连串清脆而急促的声响所覆盖,那是爆炸中飞溅而出的小石块和其他杂物,它们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短暂的弧线,最终重重砸落在车顶之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尽管车队已驶离仓库五公里有余,但这些轻盈的碎片却凭借着爆炸释放出的惊人能量,轻而易举地跨越了这段距离。
  “啪嗒!!!”
  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猛地拍在了指挥车后窗上并紧紧地黏住,把正在注视着远处那朵蘑菇云的李寄秋吓了一跳。
  那是一截烧得焦黑的人类手臂,皮肤已经彻底碳化,裸露出下方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肉。几根手指全都不翼而飞,唯有半截中指孤零零地留存,以一种荒诞而讽刺的方式,如同黑色幽默般地“比”出了一个中指。
  这漆黑的半截中指,似乎是在鄙视车里的李寄秋,又似在怒骂这个不给人留活路的操蛋世界。
  。。。。。。
  晚上十一点多,千疮百孔的车队终于回到了基地。
  因为撤退得并不是那么及时,以至于教团士兵还是在329路段设下了简单的埋伏和路障,对车队造成了一定阻碍。还好幸存下来的那辆步战车一马当先,凭借着自身敦实的重量撞开了那些简单路障,整个车队才得以顺利通行。
  然而,就这么稍微的耽搁了一下,又是十几人的伤亡。
  在进入基地无线电通讯范围后,秋凌就已经将此次行动做了大致汇报,并要求后勤部门全体出动,准备接应疲惫不堪的部队。
  车辆刚一停稳,大批医院的医护人员便迅速围拢过来,将伤员小心翼翼地搬运至停车场内临时搭建的医疗帐篷中进行紧急救治。与此同时,工人们则在士兵的指挥下,开始从满载的卡车上卸下那些以重大伤亡为代价夺回的军火物资。现场顿时乱作一团,李寄秋想要寻找玲云筱的身影,但在这纷乱的环境中,视线难以捕捉到她的踪迹。
  算了,回去吧。
  停车场内喧嚣不已,充斥着嘈杂的声浪和时断时续的阵亡者家属悲痛欲绝的哭声,空气中不仅弥漫着浓重的汽车尾气,还掺杂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李寄秋着实不愿意在这里多待。
  “李寄秋!!!”
  急切到都有些失真的叫声在远处响起,李寄秋一怔,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玲云筱身着一袭有些发黄的医院白大褂,衣襟上斑驳地沾染着黑红色的血迹,显得格外醒目。她奋力地在嘈杂喧闹的人群中穿梭,双手不断拨开阻碍,焦急地朝这边挤来。
  转眼间,力大如牛的玲云筱就突破了拥挤的人群踉跄着跑了过来。
  “你......你没事吧?我听说战斗很惨烈,有很多死伤......”玲云筱的目光在李寄秋身上来回扫视,然后稍微松了口气,“看起来没什么事。”
  “当然没事,我又不用上去打仗。”李寄秋故作镇定地笑笑,“我一直在指挥车里,能有什么危险?”
  “那就好,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嗯?不对。”玲云筱刚准备转身去继续工作,鼻子却突然捕捉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让她不禁停下了脚步。
  李寄秋看着玲云筱皱起眉头,鼻翼一抽一抽的,然后贴近了自己不停嗅着,不由得有些紧张,“干、干嘛?闻什么呢?”
  “不对!你身上有医用碘酒的气味!!”玲云筱瞪起大眼睛,有些生气而又焦急地质问道,“哪里受伤了!?让我看下!!!”

  不是吧,这都能闻出来?
  既然已经瞒不住了,李寄秋只好缓缓掀开衣摆,露出了胸膛被妥善包扎的伤口。
  看到伤口的一刹那,玲云筱脸色大变,刚刚严厉的样子荡然无存,颤抖的指尖轻轻抚着伤口上的纱布。
  “没、没事,弹片就入肉了几毫米,连血都没怎么流。”见玲云筱半天没有说话,李寄秋只好主动开口安慰道,“随行的军医给我做过处理和检查了,小伤而已。”
  “没事?没什么事......”玲云筱身体大幅度起伏着,似乎牙间都在打颤,“伤口再偏一点,就到你心脏的位置了!再偏一点、再深一点,你就没命了!!!”
  哪有那么夸张啊。李寄秋低头看了看伤口,明明离心脏还有至少半扎的距离。
  “是不是那个秋凌干的!?是不是因为她才受的伤!”玲云筱突然挺直身子,双眼中的怒火似乎都快要喷涌而出了。
  “不不不,没那回事。”李寄秋连忙澄清道,“如果不是她提前让我穿上防弹衣,那你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哦......这、这样。”玲云筱的怒意平息了不少,呆呆地思索了片刻后,一把抓住李寄秋的手腕就往临时医院的方向拖,以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今晚不准回去,跟我去医院,在医院里观察一晚上。”
  “行行,你别拽我,我不跑......”
  是夜,李寄秋在玲云筱的强迫下住进了帐篷医院。虽然对方已经动用私权尽力给他安排了稍好些的病房,但这间帐篷里七个轻重伤员时不时发出的痛苦呻吟声还是让李寄秋难以入眠。
  熬到了凌晨三点左右,车舟劳顿一整天的李寄秋终于再也顶不住了,脑袋一歪昏睡了过去。
  然而,即便在梦中,李寄秋也没办法彻底放松下来。
  总是有个含糊不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不是伤员发出的哀嚎或者医护换药时的话语,而是某种更加扭曲、不似人声但又谈不上让他难受的怪异呢喃。
  不知为何,睡梦中的李寄秋隐隐约约感觉这个声音在喊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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