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叶奇迹
“婉儿?”
叶奇迹掐着李云睿的手正要使力,却因来人而顿了顿,他缓缓侧首,看向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淡淡地问一句,“婉儿,你求情之前可曾知道,你的母亲做了什么?”
“”林婉儿一怔,接着在叶奇迹的逼视下艰难地点了点头,“婉儿知道,母亲做了错事很多的错事。”
“错事?”叶奇迹轻笑了一声,说,“婉儿,你用词倒是挺委婉的,只是知错尚能改,犯罪却须罚,何况长公主殿下犯得是卖国的大罪,不死何以平民愤阿?”
林婉儿身子一抖,泪水扑簌簌落下,她知道母亲出卖言冰云实属大错,甚至是重罪,可她身为人子,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死,她也知道,这一求情,伤的是叶奇迹的心。
正在这时,李云睿笑出了声儿,“哈哈哈哈,安王可真会扣帽子,不过是动了你的姘头,就给本宫判下卖国的死罪!”
别看她被掐着脖子憋红了脸,可就算是这样都有种偏执的疯劲儿,“你说要杀本宫平民愤?何来的民?何来的愤?说穿了,不过是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平你安王的愤!”
叶奇迹闻言不怒反笑,“听长公主这话的意思,是不觉自己有错了?”说着他的手越举越高,竟生生将人悬空举起,“不知死活的东西,亏得婉儿还要违心替你求情!”
李云睿原本半脚点地,尚能喘息,现在却真的是脚不沾地,无法呼吸。
叶奇迹转而看向林婉儿,神色冷淡道,“婉儿听话,现在就离开,管生不管养的从来就不配叫母亲,也不配让你为她跪地求情。”
林婉儿听了话,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却不是要离开,而是朝叶奇迹扑去,因为她看见李云睿舌头微吐,两眼翻白,几乎就要绝气的样子,“哥我求你了,松手好不好,便是母亲有罪,也该由陛下来下旨定罪啊!”说着她整个人都快挂上叶奇迹的胳膊,却撼动不了他半分。
叶奇迹气笑了,看着林婉儿道,“你以为为何这么长时间只有你一人前来阻我?”
林婉儿一怔,心底不敢相信却又不能不相信,除了她,所有人都默认李云睿会死在叶奇迹手里,并且不予阻拦,“不不会的怎么会?”
眼看李云睿就要不行了,林婉儿忙松开手,改跪地去抱住李云睿的双腿,让她有办法着力,嘴里急切地唤道,“母亲!母亲你还好吗?你别吓婉儿!”
“咳咳嗯咳”李云睿难受得直咳嗽,眼底深处也有了一丝惧意,适才濒死的感觉犹如无边无际的黑暗逐渐吞噬了她,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去。
若不曾经历过死亡,如何明白活着的珍贵。
李云睿感受着脖子上稍微放松的力道,终于服软了,“安王你当真要在皇宫里亲手杀了本宫吗?”
叶奇迹一声轻笑,“不然,你以为本王现在在做什么呢?”
李云睿试探地去掰叶奇迹的手,嘴上道,“放过本宫,本宫给你你想要的。”
“哦?”叶奇迹饶有兴致地一挑眉,掐颈的手却只松不放,他耐着性子问,“本王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长公主殿下又能给本王什么?”
李云睿决然道,“内库大权,我愿拱手相让。”
不想这话竟惹得叶奇迹哈哈大笑起来,“内库大权?拱手相让?长公主,内库何曾属于过你阿。”
李云睿梗着脖子道,“本宫虽是暂代之人,却也掌管了内库十年。十年时间,够它易主了。”
叶奇迹一声嗤笑,“你若真是它名正言顺的主儿,又何必千方百计地要杀范闲?更何况,谁说本王稀罕内库大权了?”
李云睿不信,反问道,“富可敌国的财富,伴之而来的是赫赫权势!你作为无权无势的异姓王,当真能将其视若无睹吗?”
叶奇迹掐着李云睿的脖子,将人拉到自己近前,轻声道,“本王若要财富和权势,唾手便可得,要你何用?”说罢他换了另一只手,直接抓住李云睿腰间的衣物,把人像炸药包一样托举而起,而上一个同等待遇的正是范闲,“可惜了,看来长公主并不知道本王的心意,如此,这买卖是做不成了。”言外之意便是没打算放过李云睿。
林婉儿猛地失去抱着的双腿,整个人被掀翻在地,而李云睿因骤然失重,早就吓得惊声尖叫起来,接着咒骂不断道,“叶奇迹你个疯子!恶心的断袖!你胆敢在内廷杀本宫,视皇家威严无一物,你以为陛下会放过你吗?!”
叶奇迹抬掌打碎穹顶,随手便将李云睿往天上一扔,凉凉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发神经吗?”
林婉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李云睿化作天上的小点儿,语不成调道,“哥哥你做什么?”
叶奇迹半跪在地上,平视着林婉儿道,“三天前我放出话,出卖冰云者,扔上天,做烟花。”
“做烟花?”林婉儿怔然地看向叶奇迹,并且发现她好像不认识他一样,为什么突然间,她的奇迹哥哥就变得这么冷,这么狠?
叶奇迹轻轻抬指,将林婉儿乱掉的鬓发挽回耳根,接着随手运劲儿打碎远处的玻璃瓶。
只听砰!地一声响,林婉儿吓得扭头望去,却见那玻璃瓶碎成星星点点的晶莹四散开来,远远瞧着倒像是一朵白色的烟花美丽地绽开,可叶奇迹接下来的话却凶恶得像个魔鬼,让她再也承受不住地痛哭出来。
“等一会儿李云睿会急速掉落,而我会像打碎玻璃一样给她狠狠一掌,让她化成天际最鲜红的烟花。”
“不不要”
“这是她故意触我逆鳞,应得的下场!”
林婉儿红着眼眶瞪叶奇迹,攥着拳头使劲打他,边打边骂,“你滥用私刑泄自己的恨,这与她又有何区别?!她是以权谋私没有错,可你仗着神力无法无天,却比她还要可恶!我恨你!我恨你!你把我的奇迹哥哥还给我!”
骂着骂着,林婉儿沉疴在身再也承受不住,一口黑红的血直接喷了叶奇迹一身,人也向着叶奇迹软软地倒去。
叶奇迹木着脸将人一把接住,甚至都顾不上抹掉脸上被溅到的血,只抬头望了望天,他最终放弃了将李云睿做成烟花的决心,一个抄膝将林婉儿抱起,大步朝殿外走去,还莫名地道一句,“洪公公受累,把人接着吧,至于是死是活,全看天命,本王是不管了,唯有一件事儿,这京都是再也容不下李云睿的,不管是人还是骨灰。”
整个广信宫都找不出第三个人,却偏生有个声音回道,“谢王爷高抬贵手,咱家省得。”
叶奇迹边走边看向怀里的人,好半晌后一声叹息,道,“当年就不该应你那一声奇迹哥哥,真是欠了你的。”
广信宫外,一棵三人合抱那么粗的杏树岿然不动,叶奇迹将林婉儿轻轻放到树下,接着随地拣了一根树枝,信手挥舞了两下,“还行,凑合。”
说罢他持着树枝冲广信宫画出一道十字,不想那内劲经由树枝外放,竟生生划出两道霸道的剑气,轻而易举地将宫殿毁去泰半,叶奇迹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道,“疯女人,把你窝毁了,看你还怎么回?!”
这石破天惊的举动配上这幼稚的话,倒真像是冰云在側之时,安王纯然无害的样子。
叶奇迹随手扔掉树枝,回身将林婉儿一把抱起,几个起落便出了宫,恰好与无旨不得进宫只能候在宫外的范闲撞见。
“叶奇迹!你杀人了连尸体都不放过吗?!”范闲看到叶奇迹怀里抱了个女人,还以为是抱着长公主的尸体,一脸悚然地惊道。
叶奇迹没空跟他废话,匆匆留下一句就又飞了,“用上你最好的轻功随本王来,若婉儿醒不了,本王赐你殉情。”
范闲闻言一个趔趄差点儿没来个平地摔,他咋咋呼呼道,“殉情是要自愿的,哪有赐的?!你那叫赐死,陪葬。”
不满归不满,范闲还是听话地跟了上去,并且用上吃奶的劲儿,别的都别说,就冲林婉儿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他也不能见死不救,而且长公主是死是活他还没问出来呢!
另一厢,残垣废墟般的广信宫。
洪四庠一手揽着不知生死的长公主,一手不自然地垂落着,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侧耳倾听那若有似无的鼻息,最后判定道,“长公主殿下也不知幸还是不幸,脏器皆损却留有余息,日后便是好生将养,怕也只能缠绵床榻了。”
而这对于醉心权利的人来说,岂非比死更痛苦?
林婉儿在安王府不知日夜地昏睡了七天,在此期间几度病危,就跟寒风中的蜡烛一般明了又暗明了又暗,差一点点儿就真给吹灯拔蜡了,全亏范闲医术了得,每每在危难时刻用上大胆的方子,这才把人从阎王殿那头强行拉回,如若不然…
叶奇迹在这七天就抱着胳膊站在范闲的身后,犹如黑心的包工头一般对他虎视眈眈,范闲瞧那意思大有林婉儿不行了,他叶奇迹就顺手送他范闲一块儿上路,也是没天理了!
眼看林婉儿的脉息逐渐转好,范闲可算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叶奇迹也放下心弦不再盯梢他,只是默默看着窗外。
“你看什么呢?”范闲自林婉儿的床边起身,缓缓走到叶奇迹的身侧问道。
“你说出使北齐的使团准备好了吗?”叶奇迹淡淡地回了一句。
范闲一听乐了,促狭道,“怎么?你赶不及见情郎阿?”能说出这玩笑话,也代表他彻底把叶奇迹放下了,倒是洒脱得很。
叶奇迹冷冷瞥他一眼,范闲立马拉上嘴上的拉链,“婉儿加重病情是因我之故,不看着她好起来我无法安心离开。”
范闲上下打量叶奇迹一眼,“我只当你心里就一个言冰云,不想连婉儿郡主都有一席之地阿。”
叶奇迹侧头看向即使睡着都眉头紧锁的林婉儿,轻声道,“我身边干净的人不多,她算一个。”说到这儿也不知是否是话匣子被打开,叶奇迹难得跟人讲古起来,“小时候我总是遇刺,未免殃及无辜便时常一个人待着,婉儿见我如此还当我孤单寂寞,便自顾自走到我的身边对我嘘寒问暖,即使我对她爱搭不理也一意孤行,那时候……她也才五岁而已。”
“哟呵,”范闲看向睡着的林婉儿,道,“都说三岁看老,这么看的话,婉儿郡主倒是善良得很。”
“呵,少天真了,”叶奇迹呛了他一声,道,“宫廷自古出人精,你若不设防,只会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范闲一脸的不敢苟同,道,“你要说二皇子之流我倒是信,但婉儿郡主我却是不信的。”
叶奇迹眉一挑,问,“怎么?治病几日,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这就笃定婉儿为人了?”
范闲嗨呀一声说,“我这不是信任安王殿下你的眼光嘛,就长公主的所作所为,你要把她做成烟花我们可都当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可现在长公主还好生活着,你自打嘴巴不就是因为郡主吗?”
叶奇迹抿了抿嘴,默不作声,“”
范闲见状了然,撞了撞叶奇迹的肩膀道,“承认吧,她在你心里是有分量的,而且那分量还不轻,既重过你的愤怒,也重过言冰云所受的委屈。”
叶奇迹眉头一皱,辩解道,“有时候死并不是最惨的结果,对李云睿而言,失去权势并且缠绵病榻是比死更痛苦的事。”
范闲闻言直点头,“对对对,这话我认同,所以长公主没有变成烟花我心甚慰阿,不过你当年既然都不信宫廷里的人,却为何对婉儿郡主另眼相看?”
“另眼相看?”叶奇迹轻摇了摇头,“我那时只是想看她什么时候才会露马脚罢了,却不想……一年一年过去,这孩子对我哥哥长哥哥短,比她亲哥林珙都近两分,一直到现在,那颗心都是红的,热的。”
这时范闲在旁幽幽来一句,“可你这么对人家的妈,再热的心也会凉吧。”
林婉儿的心凉不凉叶奇迹不知道,但他看范闲的眼神确实挺凉的,“我说过要护她一生,即使她从此之后恨我也不会食言。”
范闲闻言不得不感慨,“都说歹竹出好笋,她这个笋怎么就偏偏摊上长公主那棵歪竹子阿。”
叶奇迹:“”
叶奇迹不解地歪头,“歹竹出好笋是什么?我怎么没听过?”
范闲一时间也结巴了,因为话题转太快了,“就就谚语阿,没听过?”
叶奇迹诚实地摇头。
范闲摆手打哈哈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郡主人没事,我们可以放心出使北齐了。”
叶奇迹点了点头,继续看向窗外,“也不知冰云现在如何”
床榻之上,林婉儿看似无知无觉,却无人发现,一滴泪自她眼角悄然滑落———对不起奇迹哥哥
应北齐小皇帝所求,此次出使北齐自然由叶奇迹和范闲领头。
本来叶奇迹作为异姓王,是终身不得出京都的,但他连杀两位官员,更重伤了长公主,这让朝中官员们只敢腹诽却不敢过问了,一切全凭庆帝做主。
庆帝也是惜命得很,有长公主李云睿‘珠玉在前’,他若想对叶奇迹说不,那是需要梁静茹来加持的,可惜大庆木有梁静茹,所以他没有勇气对叶奇迹说不,最终只能不咸不淡地来一句,“早去早回,别把心玩野了。”
叶奇迹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拱手道别,临走前也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回来给你带特产。”
歪坐在软榻上的庆帝一下笑了,“这小子”
叶奇迹简简单单一句话,消弭了宫中因他而升起的不安,随着李云睿的‘消失’和言冰云的即将回归,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似乎终究是似乎,有些人,有些事,还是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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