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尘的乱想

小尘正转念间，付婷提着茶水过来了，打量一眼几个人对娘道：“你们满不满意。”自然指的是小尘了。

        付婷爹娘看着两个人同时大笑道：“我们满意。”付婷很是开心，又有点窘，不好再说。

        付婷娘接着道：“小尘想吃什么？”

        小尘赶忙答道：“娘，什么都行，看爹顺手，您平时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最好养活，都可以，包子馒头都行，饿的急了就到地里拔人萝卜，饿不着我。”

        付婷横他一眼，心想老毛病又来了。

        付婷爹娘又哈哈大笑，好像平时太过平静，现在家中多了小尘，终于有些好玩的了。

        付婷娘看着她爹道：“你看看，守规矩就得饿死。”

        付婷爹只是陪笑并不答话，起身去厨房做饭去了，小尘并未显殷勤跑去帮忙，一来付婷爹并不是年老力衰或其它缘故做不得，二来初次显了殷勤，以后次次去做不成，初来几次做了以后不做反显虚伪，如果自己跟付婷以后不在爹娘身边两人独立生活了，自己便会次次去做。

        付婷这时便只给小尘倒了一杯茶，挨着小尘坐了下来，堂厅三人一时半刻都没再说话，就是干坐着各想各的，真就如寻常一家人一般。

        直到此刻小尘再是冷静，也如在梦中，他知道世上会有好人，竟没有想到付婷爹娘好到自己梦里都想不到，自己与付婷真正亲近只得两日，世间竟有有如此奇妙的事，以后便是将心中付婷爹娘的付婷二字去了，与自己爹妈一般就是自己的爹娘了。

        又过片刻，四人围坐一桌吃着几个家常菜，口味偏辣，娘问小尘习不习惯，小尘直呼喜欢吃辣，太好吃了，说的确是实话。

        刚才吃饭前小尘喊上付婷帮忙摆凳子碗筷，这也当是年轻人该当干的事，坐下吃饭前，付婷第一个就入座还要拉着小尘来坐，小尘并不就坐装作想事情，直到待爹娘坐下小尘才若无其事的坐下，也并不让付婷尴尬，入座后付婷就看着小尘眼神在暗示开吃不要拘束，小尘也只是抿嘴轻笑装作不懂，但不动筷，直待爹娘动筷方才开动起来。

        爹娘自是看出小尘之意，谈笑间更添喜欢。

        吃完饭，小尘喊上付婷收拾刷碗筷，娘只笑笑并不制止，爹看来刷碗惯了，硬是把两人从厨房推了出来才作罢。待得爹收拾停当，四人又坐于堂厅。

        小尘道：“付婷，去给爹倒杯茶水吧。”

        付婷答应一声便去倒茶水，待得付婷给爹倒完来给小尘换茶时，本来一般安静的小堂厅里，娘突然哈哈哈大笑起来，一笑便笑个不止，在三人莫名其妙看着娘时，娘已笑的低头弯腰气息不稳，搞的三人不自禁跟着笑起来，也不知道娘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这时娘已笑的以手擦眼角，看来是眼泪都笑出来了。

        爹不禁笑问道：“青莲你笑什么，想到什么高兴的事了。”

        娘边笑边道：“我笑婷…笑婷婷…”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付婷满脸狐疑的看着娘。

        娘直到笑过一阵笑意略止才道：“我笑笑婷婷现在被小尘呼来喝去十分听话，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她有过帮忙刷碗倒茶的。”说完又是一阵哈哈哈大笑。

        付婷听娘一说，硬是不依，跺脚推凳的，又不能说让娘给自己赔不是，只是在旁自己鼓嘴假装生气。

        爹陪笑道：“姑娘长大了，做做事很好，做做事可以。”

        小尘不敢笑付婷，道：“哦，那我以后自己来做。”

        娘道：“不，不，就该让她干，从小娇惯，难道一辈子不做吗。”

        趁此机会，小尘向爹娘主动说了自己想辞工的事，想自己和付婷时间都多一些。

        不想爹娘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劝说或不赞成的话，只是笑笑说随你们自己就可以。

        倒是付婷赶忙跳起来对爹娘道：“爹，娘，不可，这人要去犯险弄本钱，不能让他去。”接着道：“就算你们同意他去自己开店铺，本钱你们给他吧，不能让他犯傻。”

        爹娘听得莫名其状，娘道：“犯险不要去，你要去偷去抢吗？本钱我们可以给你。”

        小尘不想爹娘操心道：“不，不，爹娘放心，坏事我不干，我再仔细想想办法，但绝不可能用爹娘的钱。”

        他也不想说自己不会武功还想抓盗贼让爹娘担心，如果抓盗贼不成，那就去盛昌城赌场赌点大的赢点钱，上次赢了贾方春的匕首其实他是有把握的，虽然有点取巧但也不损大原则，不是损人身家的事。

        原来小尘的爹十分的顾家，顾家到骨子里的那种，但有一个爱好在乡野里也常好小赌，虽是十赌九输，仍不时炫耀将绝招透给十岁出头的小尘，时常惹得妈追着爹骂。

        小尘记得爹教的几句骰子口诀：天不老地不跳，丁丁飞过河，板凳脚敲不落。

        天不老，天就是两个一点，点数双，不老就是下一把不会重复，点数便当是单了；地不跳，地就是两个六点，不跳就是下一把不会变化还是双；丁丁飞过河，丁丁就是一个一点一个两点，三点单，飞过河就是下一把是双了；板凳脚就是条凳四条脚就是两个两点，敲不落就是下一把还是双。

        这个小技巧还真是十有八准，和匠工们每把都下注就图热闹不想过于取这个巧，一晚上出不了几把这种点数也就有输有赢了，但和贾方春单赌，他知道不管谁摇骰贾方春已经没钱，都是自己下注，而只开一把，习惯都会是把骰子复位为两个一点或两个六点，所以他就约定一把定输赢，这是他后来主动给贾方春二两银子的一大部分原因，毕竟自己是取巧心里有点小过意不去，这次开店铺的本钱，付婷死活不同意自己去抓盗贼拿赏金，那就去盛昌城找个赌场一直等，大赌场人多应不会注意他这种小孩，寻常偶尔小压几注不论输赢不惹人注意，等到这种点数就重注。

        他想这么多也就是一眨眼的事，爹娘自是不知。

        娘接着道：“如果当做一家人，你就拿着我们给你的本钱，也不是专给你，也是给婷婷的，你们年轻人没有积累这是正常，总不能一定要因为大男子思想硬扛，靠自己一点一点来，那不婷婷也跟着受累了吗？我和你爹也没有大花销，既是一家人，能帮就帮，能拿就拿。”

        小尘听到这些真正亲如一家的话，暖的眼眶微润，只感觉这是不是还在梦中未醒，但又知不是，自己那梦中人物环境大是不同，怎么可能织造处一切如旧，闫头黎德祥他们一切如旧。

        他自懂事起就心大，再苦再累从未哭过，今天确是情不自禁。

        小尘平静一下，道：“娘，刚才买礼品的银子还是付婷给我的，我今天是就只有一个人过来了。”

        娘道：“人来了就行了，以后平凡过日子很好，还要什么呢，钱财不重要，我们也不是大富之家，你看给你二十两够不够。”

        小尘忙道：“足够，初开小店十五两可以，二十两宽松得很。”

        这时，爹好像略有思索，有些正色的问道：“小尘，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小尘忙道：“爹问。”

        爹道：“人是平凡普通的好，还是光辉灿烂的好。”娘听到爹这么一问，看爹一眼后也笑容渐敛变得正色起来。

        小尘见状，端正一下身姿，平静的道：“若喜欢平凡普通那便普通，若喜欢光辉灿烂那便灿烂。”

        爹接着道：“若只得普通能力想去光辉灿烂如何，若本可光辉灿烂去求平凡又如何。”

        小尘不思索便道：“力不能及则经过时间的淬炼便会自知，过程中灰头土脸需得自受不得怨天尤人；力所能及则问己本心，假若再过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自己可有遗憾，便知该当如何选择。”

        爹道：“若迫不得已呢。”

        小尘道：“迫非外力，实为自身借口，若迫己于值得的人或事有大好处，此为利人利他谓之奉献，循本心选择而已；若迫为重诺，仅于自己有损于他人无利，诺，时移世易不可守成规，因时而变；若迫为不可抗力，拼尽全力则无憾，既全力无憾何来迫。所以，迫不得已本不存在。”

        听到小尘之言，爹娘眼露诧色，只有付婷还好，知道这人嘴皮子不凡，但也暗自高兴。

        爹追问道：“我再问你，如果你将来之生意，有人比你做的物件更好，奋力追之仍不及，你是否当使手段以打压或夺之毁之。”

        小尘道：“奋力追之仍不及则手段当使，但绝不巧取豪夺，于对手的关键人事以利诱之，如不可得，则欣然祝福对手，有人强于自己，其好物件得其所用于百姓之手，这时何等的好事，求之不得，我当大笑敬佩对手。”

        爹接着道：“如若朋友或一个良人遇难，对手实为邪恶但强大至极，当帮还是当避。”

        小尘道：“当帮，天道向善，对邪恶之对手，当尽全力不择手段，本力不及则外力以辅，外以邀同道布言论伐之有名，使身具正义之力，内以陷阱机关智计甚而洒石灰毒药对敌，不分手段高低。”

        付婷在旁瘪嘴道：“爹，娘，陷阱石灰是小尘公子的独门绝技。”她虽然知道小尘不会武功，也没见过他洒石灰和人打架，但听到过几次小尘言论。爹娘本来脸上越来越正色，付婷这一开言，才回过一些神来，脸上尽量恢复笑容。

        爹接着叹一口气道：“邪恶，总是占尽先机，正义，正义总是在道义中留遗憾。”像是自己所叹，并非问小尘。

        小尘却道：“爹，并非如此，邪恶之所以“占先机”，是因为邪恶总是先攻击，为什么正义要去忍让呢，邪恶只会力量弱于你的时候跟你讲道义，力量大于你的时候便会邪恶欺压，忍让被动是正义的错解，正义也有主动出击并如狮子搏兔必尽全力，正义也有金刚之怒，金刚之怒不正是对正义的慈悲吗。”

        今天他之所以说这些，就是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只想尽可能让自己的想法能让最亲近的人听进去，不想让亲人吃亏，对恶人不能讲道理。

        爹突然道：“小尘，你怕不怕死。”付婷今天一天都有点迷糊，现下只在那眼珠乱转，不时看着爹、娘还有小尘。

        小尘看到付婷的样子有点好笑，自己刚才也是正经过了头，话说的多了又过于沉重，他相信正义却只是看不惯迂腐的正义，希望亲人们都能懂自己的道理，不管对不对，他是觉得对，这些便是他梦中的历练。

        小尘为了解开沉重，以轻松的口气慢慢的回复爹道：“爹，我觉得我们每个人，若非上天的眷顾，早就没了，一个人所有的梦想，所有的抱负，所有的人生远大规划，都烟消云散，都只是一个笑话罢。”

        听到这句话，除了付婷眼里放光的盯着小尘，爹娘更是仔细的重新打量小尘。

        三人这么看他反而搞的小尘有点不知所措，问道：“爹，娘，我我是不是说的不对。”

        娘认真的问道：“你今年实是多大了？”

        小尘道：“二十吧，今年九月十六我满二十。”

        娘回头看看爹，两人一脸不相信的神色，这孩子是十九岁？实不信刚才这番话出自一个孩子之口，但看小尘一脸稚嫩，又不得不信。

        付婷这时抢着道：“爹，娘，你们不要像看稀奇了，这人就是一个怪人。”接着道：“你们稀奇吧，我和小尘出去玩会去。”说着拉着小尘便走。

        爹娘并不阻止，待得付婷小尘两个孩子跑出去后，二人互相看看，爹不由得轻声道：“总还是有点不一样。”又像是自言自语，小尘在旁边听到怕是也不知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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