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林眠失魂落魄地下了楼，然而刚走下楼，其他学生却像是约定好般地发现了他，并迅速聚拢了上去。
见到他们眼神不善地朝他的方向逼近，情绪失控的林眠本就接近崩溃边缘，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般地，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声尖叫起来。
“我没有抄袭！是方黎抄袭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这么对我！”
原本想要围上去的人，此时看到他失控的反应，也不敢再继续靠近，他们后退了几步，却仍小声地议论着，语气带着浓浓的鄙夷。
“这就是无能狂怒吗？果然是心虚了吧。”
“敢做不敢认，林眠真恶心！”
林眠狠狠地撞开了他们包围圈，拼了命地跑了起来，他张大着嘴巴，裹挟着凉气的大风不断地灌进他的肺部，刺得喉咙又痒又涩，让他忍不住拼命地咳嗽起来。
不知跑了多久，才跑到一个无人的角落。他捂着疼痛的肚子，慢慢蹲了下来，然后用双臂环住膝盖，忍不住放声地大哭起来。
当天晚上，林眠在论坛上公布了自己创作的原稿以及对应的时间记录，写明了自己创作时的设计理念和参考资料，并指出方黎对他作品做出的拙劣改动。
发出帖子的瞬间，安静的论坛瞬间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发热烈的争议和讨论。
甩完一系列证据之后，林眠便没有再理会论坛里的反应。他立刻打包好行李，订了回家的车票，连夜坐着高铁回到了家。
第二天早上，他站在父亲的面前，第一次展现出对他的正面对抗。
“我不想在a大读下去了，请您让我出国留学。”
“如果您不让我出国，我永远不会答应继承您的家业。”
父亲答应了他的请求，但也同时提出了条件。林家只会为林眠提供出国所需的费用，至于在外的一切生活费用，都需要林眠自己承担。当然，如果林眠忍受不了，也可以随时向他求助并回国。
面对父亲的要求，林眠不假思索地答应了，他想当然地认为凭靠自己的能力，便能摆脱林家的束缚，走出父亲的阴影。
可在任性地出走之后，毫无社会经验的他开始在社会上处处碰壁。此时他才意识到，而离开了林家的林眠，根本什么也不是。
在艰难的日子中，他慢慢低下了自己傲慢的头颅。而林眠也开始发现，陆沉对他的影响早已深入骨髓。
起床铃响起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地叫陆沉帮自己按掉；看到饭盒里不喜欢的青椒，他会下意识地夹出来，叫陆沉帮他消灭；深夜困顿的时候，他会条件反应般地喊陆沉的名字，撒娇着让陆沉将他抱回房间……
可是，每当他叫出陆沉的名字，回应林眠的却只有寂静的空气。
剥离了最初的愤怒和失望，逐渐冷静和清醒的林眠慢慢开始怀念起过去，懊恼着当初为什么没能冲上去质问陆沉，而是选择胆怯地落荒而逃。
可是当初为了彻底地忘掉陆沉，林眠不留后路地将陆沉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还换掉了手机和电话卡，让陆沉根本无法找到自己。
在无数个漫长的无眠夜晚里，林眠将牢记于心的电话号码拨了又拨，可在在指尖落在通话键之前，却又畏缩地收回了手。
他应该和陆沉说什么？
是与陆沉在尴尬地寒暄后，冷静地了解当年的事情原委，还是愤怒地质问陆沉当年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和方黎抱在一起？
可是当初不声不响离开的也是他，单方面宣告和陆沉分手的也是他。事到如今，他这个前男友如今又有什么立场质问陆沉？
即使打通了电话，他期待听到的是陆沉坦然地承认一切，对他肆意地冷嘲热讽，还是焦急的解释，澄清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
无论是哪种回答，都是当时的林眠所无法接受的。
他既承受不起陆沉的背叛，也不愿承认自己当初推开陆沉的决定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回想当初，自己的反抗，在父亲眼中不过是可笑的小猫抓挠，一时冲动地离开a大，意气用事的自己更是愚不可及。
如果不是陆沉的坚持，也许他就会一直这样迷茫地随波逐流下去，失去与陆沉重新开始的勇气……
“林眠，林眠……”
“林眠！”
在一声声的呼唤中，林眠骤然从过往的思绪中抽离而出。
他回过神来，只见陆沉紧锁着眉头，正一脸焦急地看着他，便下意识地道歉，“抱歉，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你刚刚在说什么？”
陆沉却是一脸复杂地看着他，眼中划过一丝隐痛。他将缓缓地握住了林眠的手，掌心传递来安心的温度，驱散了他内心的不安与惶恐。
“林眠，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是我判断失误。我没想到，方黎和那件事带给你的影响，远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大得多。”
“我应该早点找到你的……”
被陆沉这么认真地安慰着，林眠反倒开始有些不习惯了，因为太过害羞，忍不住轻轻挣了挣，“以前的事，我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如果不是我听信那条短信的挑拨，也不会做出离开你的蠢事……”
陆沉却反而抓得更紧了，同时脸色微微一沉，“什么短信？”
没有了之前的顾虑，林眠一五一十地跟陆沉交代了离开前发生的所有事情。
听着林眠的阐述，陆沉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沉，直至听到林眠提到的那条诡异短信，手上更是下意识下了劲。
直到林眠忍不住小声地喊痛，他的脸色才缓了过来，并立刻松开了林眠的手。
“抱歉，我太激动了，看来当年的事情跟我想得不太一样，可能没有我想得那么简单。”
眼看着快到上班时间，林眠便主动提出先行离开。等他离开了自己的办公室后，门被阖上的瞬间，陆沉刚才还一派柔和的表情，瞬间阴沉了下来。
林眠口中所说的一切，跟他所了解的真相完全不一样。
他与方黎是同母异父的兄弟，父亲去世两年后，方黎的父亲登堂入室，入赘进母亲的家中，并带着方黎闯入了他的视野，成为了他的继父。
虽然方黎与陆沉的年纪相仿，还是明面上的兄弟，但陆沉一直与方黎刻意保持距离，比对待陌生人还要生疏冷淡。
一开始方黎还向他主动示好，但在陆沉处屡屡碰壁之后，便也消停了下来。
然而这只是明面上的消停，像是较起了劲儿似的，方黎开始模仿陆沉。陆沉所拥有的，他也央求着母亲要给他一份，说着什么，哥哥有的一定是最好的，他也想要。
到了上学情窦初开的年纪，陆沉出落得愈发英俊挺拔，渐渐开始有了喜欢他的女生。
可是那些喜欢他的女生，到最后不知为何都辗转喜欢上了方黎，然后又被他狠狠地抛弃。
偶然一次，陆沉曾亲眼目睹方黎拒绝女生的场面。
“方黎，我喜欢你。”
面对小脸通红，颤颤巍巍地递出情书的女孩，方黎微微睁大了眼睛，随后如往常一样，露出他那惯常的温和笑容。
“真的吗，我好开心，像你这么可爱的女生居然会喜欢我……”
听到他的话，女生一脸激动地抬起头，然而紧接着看到的却不是少年的温柔笑脸，而是冷漠嫌恶的表情。
“笑死了，你以为我真的会这么说吗？像你这样的丑八怪，我怎么可能喜欢得上啊？”
“之前一直不知廉耻地盯着陆沉的样子，我可是有好好记住的呢。怎么，现在只是听到我三言两句的甜言蜜语，就不再喜欢他了吗？”
“你的喜欢可真廉价啊，婊、子。”
看到女生狠狠地扇了方黎一巴掌，然后大哭着跑开后，陆沉本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然而刚迈开脚步，却被方黎迅速堵住了。
只见他微笑着一步步地朝陆沉逼近，脸上明明挂着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眼中的浓浓恶意却满得快要溢出来。
“哥哥，刚才的那一幕很好看吧？那个婊子的表情真是好精彩啊，我都快忍不住笑出来了。”
说完，他又朝陆沉伸出了双手，一脸期待地看向他，“我又帮哥哥赶走了一个水性杨花的贱货呢，哥哥是不是应该感谢我？”
陆沉却是狠狠地打开了他的手，只抛下了一句“真恶心”，便直接越过了他，只留下方黎在原地，神色不明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在这以后，方黎像是偃旗息鼓了一般，没有再做过类似的事情。没有再和陆沉起过任何明面上的冲突，像是突然转了性一般。
陆沉原本也是这么以为的，直至刚刚林眠说出了当年的真相，再结合自己身边发生的种种怪事，事件的原貌被逐渐还原，让陆沉莫名心底发凉。
原以为只是一系列的巧合，但现在看来，当年的一切很可能都是方黎的精心策划和刻意诱导。
想到当年古怪暴毙而亡的继父，又想到突然抱病在床的母亲，当一切看似无关的事情被有意地串联起来时，人性的极致恶意被逐渐抽丝剥茧，纵使冷静如陆沉，此时也忍不住低骂了一句。
“真是个疯子！”
思绪纷乱之际，陆沉的脑海中莫名闪现起当初第一次见到方黎时的场景。
那时的方黎只是约莫八九岁的年纪，干瘪得却像个黄豆芽一样，比陆沉还矮半个头。
他柔柔弱弱地躲在自己父亲的身后，好奇地看向陆沉和母亲，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一双欲哭不哭的含水黑目睁得大大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可陆沉讨厌他的眼神。无论他怎么作出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都掩饰不了眼底的阴暗和肮脏。
像极了阴沟里的老鼠，猩红着双眼，贪婪地窥视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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