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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小哥乐根


  三十一小哥乐根

  有一天放学回家,老远就看到前院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来望,你看前院那么热闹,干啥呢?”我指着前院问来望。

  “我也奇怪,怎么那么多人。”来望答道。

  “好像是结婚。”乔喜梅说,因为乔喜梅家远,平时就和找水爷住在前院。

  “没人结婚呀。”来望说。

  “我们去看看。”我加快了脚步,他们二人也跟着我一块向前院跑去。

  到了前院,人的确很多,村里基本家家户户都来人了,院子里放着三张桌子,大家都在围着桌子吃饸饹,空气中弥漫着羊肉的香味,无疑,是羊肉饸饹。这是家乡只有在重大事情上才会置办羊肉饸饹的流水席,是大妈家操办的流水席,因为饸饹都是从大妈家端出的,但是大妈家在干什么呢,结婚吗,没有新娘和新浪,再说大妈家也没有孩子,找了一圈,院子里只有一个同我大小差不多的男孩,身着崭新的蓝色衣裤,胸前系着一朵红绸扎成的大花,他皮肤黑黑的,小脸上有一双机灵的大眼睛,无疑,他是今天的主角,我不认识这个男孩,也从没有见过。

  “来望,你认识他吗?”我问来望。

  “不认识,没有见过。”来望摇摇头。

  “我们过去问问他。”我提议。

  “嗨,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戴朵大红花?”我站在那个小男孩的面前问他。

  “我嘛,”他低头沉思了一下说,“以前的名字还是现在的名字。”

  “什么以前的名字和现在的名字,名字还要分以前和现在。”我和来望都笑了。

  “你怎么戴朵大花?”乔喜梅抚摸着他胸前的那朵大花问。

  “给我贺喜,当然要戴大红花了。”他很高兴地答道,并扶正被乔喜梅弄歪了的大花。

  “给你贺什么喜,”我有些莫名其妙。

  “我给我姑妈当儿子了。”

  “你姑妈,”我回头指了指正在忙碌的大妈问,“就是那位吗?”

  “是的。”他说。

  我明白了,原来他过继给大妈了,难怪今天这么热闹。搞明白了情况,我也就不再好奇了,羊肉的香味再次扑鼻而来,我感到饥肠辘辘,看着吃得十分享受的乡亲,我的口水直流。

  “过来。平子,你们三个过来,”是大伯在招呼我们,大伯也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脸上喜气洋洋,“你们坐在这儿,都快吃完了,就剩你们几个了。”

  的确,多数的乡亲都吃饱喝足,三三两两的散在各处聊天,我和来望,乔喜梅坐在桌边,急不可耐地各自端起香喷喷的饸饹,来不及说话。

  我一连吃了三大碗,觉得自己的肚子再也盛不下一丁点了,这才放下碗,打着饱嗝,站起身准备离开,来望个小,他几乎是拧着从凳子上下来,乔喜梅也是满面红光,左右摇了几下离开了桌子,是啊,这样的美食,我们平时是吃不到的,逮着一次,就像饿死鬼重新投胎一次,当然这话是奶奶说的。

  “你怎么不吃呢?”当我看着那个男孩,一直站在一旁看着我们,不知是在等待和我们玩耍,还是被我们各自的吃相迷住了,于是,吃饱喝足的我就问他。

  “我吃过了,”他说,语气中有一些得意,“我昨天就吃过了,今天又吃了两顿。”

  “怎么,你已经吃了三顿?”乔喜梅有些惊讶,“我们才吃了一顿。”仿佛她还想补齐那两顿似的。

  “你手中的是什么?”我问,因为我看到他的手中有一个木质的十分好玩的玩意。

  “孙悟空。”说着,他又拉了几次线,那猴子立马四肢开合,像是在跳舞。

  “能给我们玩一下吗?”来望问。

  “你们剪刀石头布,谁赢了给谁玩。”

  “先给平子吧。”来望说,早已形成了一种默契,来望处处都让着我。

  “不行,必须剪刀石头布。”男孩倔强的说。

  但我们刚刚吃饱,肚子鼓得像要送给人,所以也就不想太多的活动,或者说是肚子暂时不容许我们作太多的活动,也就作罢。

  席罢,大家都要散场的时候,大伯站在院中给大家抱拳作揖地说:

  “今天是一个特别高兴的日子,我二十五岁结婚,十年了,我天天盼望有个儿子,今天,我三十五岁了,是我的生日,我也终于有个八岁的儿子了,”说着他拉过那个小男孩,“这是我的儿子乐根,大家认识一下,他从此就是王家的人,乐根是咱村的老先生给起的,乐根乐根,从此安乐生根。”

  “特别感谢乡亲的光临”说着他深深地向乡亲们鞠了三躬。

  我知道了,原来他叫乐根,他就是大伯的儿子了,从此我就有一个叫乐根的哥哥。

  第二天上学的时候,大伯和大妈把乐根带到我跟前,让我带着乐根去上学,乐根还穿着他那身崭新的衣服,书包也是新的。

  路上,乐根告诉我他也上一年级,书包里还有他的书。

  “那你为什么不在家好好上学,跑到这里来?”来望似乎问了一句很多余的话。

  “我给我姑妈当儿子。”

  “那你愿意吗?”我问。

  “我爸爸妈妈让我当我就当。”乐根踢了脚下的一块土坷垃,显得心不在焉。

  “你家里小孩多吗,你爸爸妈妈怎么会把你送人了。”乔喜梅问。

  “我家里有五个小孩,两个姐姐,两个哥哥。”

  “难怪,就多出了你。”乔喜梅接话道,仿佛生孩子要按双似的,“我家四个,我是最小的,没有送人。”她仿佛继续验证她的推理。

  “我爸爸妈妈没有把我送人,只是让我给我姑妈当儿子。”乐根有些不高兴了,“对了,你们叫我平安吧,乐根这个名字我不习惯。”

  “为什么,你不是叫乐根吗?”我有些奇怪。

  “平安才是我的名字,乐根是他们昨天给我取的,我不喜欢。”他有些失落的说。

  “我觉得乐根挺好,我们都叫了你一天了。”我说。

  “我平安都叫了八年了,我能习惯吗。”乐根有些生气。

  “我们还是喜欢叫你乐根。”我发现我也是头倔驴,就像奶奶说的那样,有时候非要去顶南墙。

  乐根这会真生气了,他扔下书包,一个人在前边走。

  我只好捡起书吧,自己背上,因为大伯和大妈交代我,让我带着乐根去上学,我不能让他把书包丢了。我发现乐根的书包里有两个白面馍,比起奶奶每天给我装的那黑得像驴粪蛋一样的黑面粱,这两个白面馍让我直流口水,但是我不能吃,那是乐根的,但是背着这样的美食,却又不能吃,一路上对我是多么大的考验,我几次把手伸进书包,去捏捏那两个白面馍,我发现自己也是没出息透了。

  到了学校,我把书包交给乐根,老师安排乐根和乔喜梅坐,也就是坐在我身后的那排。

  乐根虽然比我大一岁,但是他特别爱发脾气,爱使性子,放学的路上因为一点小事,他又把书包扔了,我只好再替他背回去。我真不明白,他怎么可以舍得把书包扔了,于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宁可把自己丢了,也不会把书包丢了。

  一连三天,他都是扔书包,第四天,当他再次扔了书包的时候,我捡起来,看着他在前面走远了,我从书包里拿出了大妈给他准备的白面饼,我拿了一个,把另外一个掰开,给来望和乔喜梅每人一半。

  “快吃,别让他看见。”我说。

  来望早已等不及了,他每天是没有干粮的,我有时候会给他一个黑面粱,有时候我就自己都吃了,他也只有饿肚子的份了,所以,他三下五除二地吃光了白面馍。

  乔喜梅拿的是干炒面,那比得上白面膜,当然也乐滋滋地吃掉,我则吃得更快,因为有什么好吃的,我是从来不落后的。

  那一天,乐根是饿着肚子的,当他问我白面饼呢,我故作惊讶地说:

  “不知道呀,什么白面饼,是不是你扔书包的时候掉在了地上,那多可惜呀,要是被狗叼走了那就太可惜了。”我甚至还帮他出起了注意,“哎,说不准我们放学的时候还能捡到呢!”

  “早被你吃了,还装什么装。”他愤愤地说,看来他并不笨。

  这一来,乐根上学的路上再也不扔书包了,但是放学的路上照旧,他仿佛认定了我要给他背书包一样,我决定捉弄他一回,一天,当他再次把书包丢在了地上,我捡起来,藏进了路边打谷场上的一个放农具的土窑里,当他到家问我要书包的时候,发现我并没有给他背着,他慌了,自己回头去找,但并没有找到。

  第二天早上,大伯再次托我让我给找找,我佯装四下寻找,最后悄悄的从土窑里拿出了书包,告诉他是在路边草丛找到的,从此,乐根再也不扔书包了,反而把书包看得紧紧地,似乎害怕它再次丢失一样。

  乐根很活泼,但是他的活泼往往带一些恶作剧,比如说,他会抓只甲壳虫放在乔喜梅的铅笔盒里,或者在来望的背上贴个纸条,上面写着:我是猪。猪还是用拼音,歪歪扭扭的。他很爱开玩笑,有一天,我不知道他是想捉弄谁,把黑板擦放在门上,这样只要有人推门,黑板擦就会掉下来,我担心会砸到老师,就把黑板擦摇了下来,放到了讲台上,没想到,这可得罪了乐根,上课的时候,他时不时的就用脚踢我,有时踢在板凳上,有时踢在我屁股上,直到下课,我忍无可忍,老师一走,我站起身,回头就给他正反两个耳光,特别响亮,以至于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然后我们扭打在一起,彼此脸上都挂了彩。

  此后几天,上学的路上,我们谁也不理谁,要么他走在前边,我们三人走在后边,要么他走在后边,我们走在前边,我们有说有笑,打打闹闹,他显得特别孤独,我有些于心不忍,就又和他和好了,怎么说呢,他毕竟是我的哥哥,而且是一个聪明活泼的哥哥,偶尔的小性子,并不影响他的可爱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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