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二章
“公主,不好了,不好了!”
一身豆绿色宫装的小宫女满脸焦急地进了偏殿,乌溜溜的眼珠子四下里望望寻不到人,便往后殿花园跑去。
宋姝月此时坐在秋千上,半阖着眼,正思索着明日该如何说服太傅,但她的思绪猛地被这几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
“春韭,发生什么事了,急急躁躁的。”
春韭见自家公主悠哉悠哉地在这里荡着秋千,不免心里替她捏了一把汗。
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公主耳边,说道:“奴婢听前殿的小太监说……皇上要嫁一位公主去西凉和亲……”
“什么!”
春韭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劈在了宋姝月的脑门上,她猛地从秋千上跳下来,许是力道过大,那秋千荡了荡,最后砸到了她的腿根,疼得她秀眉微蹙,倒吸了一口凉气。
“公主,这可该怎么办呀?”春韭急得都要火烧眉毛了,眼下这宫中适龄的唯有自家公主一人。
三公主前年早已出嫁,七公主现下不足十岁,剩下的唯有五公主宋姝月一人。
宋姝月一只手摩挲着下巴,来回踱步,随后深吸了几口气,硬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她自小听到的就是西凉人如何穷凶极恶,屠杀燕国边境平民,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她可从来没想过当什么牢什子和亲公主……
就在此时,有宫人通禀“皇后娘娘到”。
大燕的林皇后,一身华贵的朱紫织锦袄裙,头上戴着明晃晃的珠钗。虽已年过四十,但因着养尊处优,瞧上去也只有三十多岁,此刻的她被宫女簇拥着,进了承平宫后殿。
瞧见女儿后,她的眸光微动,随后摆了摆手。
那些小宫女微垂着头,识眼色地离开了,独留下林皇后的心腹嬷嬷。
人都走了后,林皇后面上的神色才松了些,随后快步上前,将女儿搂在怀里,道:“燕燕,你放心,母后不会让你嫁到那苦寒之地的。”
燕燕是宋姝月的小名,她是正宫所出的第一位公主,上头又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太子哥哥。
她自小备受燕帝宠爱,就连这小名也是燕帝亲自给她取的,以国号为名,足显宋姝月在燕帝心中的地位。
“母后……”此事来得有些突然,宋姝月的脑子到现在还是嗡嗡的,而且她到现在都没有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现下被母后搂在怀里,嘴巴顿时瘪了,更是觉得有些委屈了。
“母后,父皇当真要把燕燕嫁去西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眼下燕国和西凉不是还在开战吗?”宋姝月看着母后皱起的眉头,伸手替她扶了扶鬓角的发丝。
林皇后闻言,慈爱地看着女儿,沉默了半晌,道:“此次两国交战,眼下燕国处于下风……恐有败战之险,西凉妄图借机踩在燕国头上,明面上派使臣前来求亲,说是休战结成同盟,但他们一向是狼子野心之徒,你父皇定然心里清楚,还未曾答应他们,何况我们只是一时处在下风,堂堂燕国,还不至于送公主去求和……”
“父皇还未曾答应?”宋姝月松了口气,春韭这小丫头果然不靠谱,话都没听明白就急匆匆跑来,着实是吓到了她,毕竟一句没头没尾,语气又异常肯定的话,任谁都要惊上一惊。
此次两国交战,战场局势僵持不下,边关传来的消息她也是有所耳闻的,局势的的确确不利于燕国,而且这几日从北地涌入京城的流民她也是看到过的……
她自言自语嘀咕地了一句,“那些流民想必是因为战乱才流离失所,如果两国止战,那些流民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家乡……”
林皇后走后,宋姝月重新坐回了秋千上,她抬头看了一眼西垂的金乌,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西边的天空布满了霞光,绚丽但又多少又有些夕阳西下的萧瑟落寞之感。
一旁的春韭见自家公主呆愣愣地坐在那,一言不发,心里有些担忧。
她犹豫了一会,方才她一时心急,传错了话,把莫须有的事情说给公主听,也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怪罪她。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公主身边,轻声问道:“公主,可要传膳?”
“我不饿。”
宋姝月现下没有什么胃口,随口扯了一句,但下一秒她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咕噜”一声叫了出来。
见状,她的面子多少有些挂不住,随后朝春韭咧嘴,歪着头讪讪地笑了笑。
春韭捂着嘴,强忍住笑意,随后心里也舒了一口气,自家公主果然是好脾气,没生她的气就好……
而且方才皇后娘娘的一番话倒叫她放心了,皇上还没有答应,想必是不舍得公主,那自家公主就不用嫁去西凉了,她自然是高兴的,随后眼珠子转了转,赶紧打圆场:“奴婢这就叫小厨房去做公主最喜欢吃的菜。”
春韭走后,不一会,冬荪就走到了花园里,她的怀里像是揣着什么东西,因而神色不免有些紧张。
春韭和冬荪都是承平宫的大宫女,最是得公主信赖。
春韭有些毛毛躁躁的,但嘴甜机灵,而冬荪原本是伺候在东宫的,皇后见她性子稳重,便将人拨到了承平宫。
宋姝月见到来人,双眼顿时发亮,随后像是等不及般地从秋千上跳了下来,可下一秒,那荡起的秋千还是如同上次一般砸到了她的腿根,气得她回头,瞪了那秋千好几眼。
“公主……”
冬荪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信件,随后递给了公主。
宋姝月一把接过信,飞快地把那封条撕开,随后更是一目十行般看完了信,可越看到后边,她的眉头皱得越深。
冬荪见公主脸色不对,便小声问了句:“可是魏公子家中出了什么事?”
“松淮哥哥说他母亲病重,眼下尚且不能回京了。”说着说着,宋姝月将头耷拉了下去,嘟着嘴巴,委屈极了,“唉,这都快一年了……”
冬荪瞅了眼自家公主,随后有些迟疑地问道:“公主,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宋姝月现下努力地瞪着眼睛,将那封信仔仔细细,从头到尾地又看了一遍,似乎不肯遗漏一个字。
“奴婢……觉着那魏公子兴许不是个好人,他……”
“冬荪,你在公主面前胡说八道些什么?”
还没等她说完,朝这边大步走来的春韭就打断了她的话,随后瞥了眼自家公主的脸色后,道:“那魏公子气宇轩昂,一看就是不可多得的好男儿,何况公主的事哪轮得到你说三道四。”
“你……”冬荪被她的话一噎,她不如春韭牙尖嘴利,自然也是说不过她的。
“好了好了,你们这两个小丫头吵得我耳朵嗡嗡的。”宋姝月莫名有些心烦,径直起身,往屋内走去。
春韭气冲冲地瞪了一眼冬荪,随后赶紧去追公主了。
冬荪叹了口气,随后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公主离去的背影。
第二天,晨光熹微,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黎太傅。”
承平宫的宫人见到来人,纷纷行礼,他不仅是公主的太傅,更是大燕郑国公府的世子爷,身份尊贵,不是他们可以轻慢的。
来人身形修长,一身白衣锦袍,袖口绣着金边,腰间束玉带,上面刻着雅致的竹叶花纹,一双狭长的眸子清冷孤傲,全身透着一股宛如山间清泉般的出尘感。
冬荪远远地瞧着人过来,眸光微动,便赶紧迎了上去。
“黎太傅,公主现下正在专心誊书呢。”冬荪微垂着头,不动声色地扫了眼周围人后,引着黎太傅往偏殿走去。
见四下无人后,她放低音量,轻声说道:“太傅,那人又给公主来信了。”
听到这话,黎砚池原本板正的脸上的面上才泛起了丝波澜,随后瞥了她一眼,示意她继续说。
“那魏公子家中母亲得了重病,眼下暂时回不了京城了,公主看完信后,似乎有些伤心。”
说到这里,冬荪见太傅面上神情无异,心里却有些替他不值,便大着胆子继续说:“奴婢当真觉得那魏公子接近公主就是别有用心,公主心思单纯,被他哄骗,明明太傅你才是……”
黎砚池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
冬荪见状便不在往下说了,随后偷偷地侧目看了眼面前的男人,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指。
之后便赶紧收回了视线,见人走远后,才敢抬起头来,此时的她鼻尖似乎还萦绕着那股好闻的杜衡香味,面颊也隐隐发烫。
黎砚池并未察觉,进了偏殿后,缓步往书房走去。
书房内,燃着宋姝月最喜欢的栀子香,香炉里的烟雾自下升腾,香味萦绕着整个屋子。
黎砚池乍一进屋子,就见那檀木书桌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人,那人身穿一身鹅黄色纱裙,神情专注,正认认真真地誊写着一旁的诗文。
他眼睛微眯,静静地打量着面前人,面上浮起了几分怪异神色。
“说吧,你今日又想去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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