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五章
卫棠身着青灰色练武服,接过松芝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瞥了一眼秦照,漫不经心道:“红粉知己?你说的莫不是宴哥哥的表妹?”
除非当着长辈和陈宴的面,卫棠私下里从不唤秦照为“哥哥”。
虽然秦照是大哥,但不知为何,除了偶尔装模作样,她在他面前没大没小已然成了一种习惯。
没等秦照回话,她便接着说:“喜欢呀,宴哥哥那么好,我为什么不喜欢他,况且我一早便问过他了,那女子就是他的表妹罢了。”
“阿宴……说什么你都信吗?”秦照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听不出一丝起伏。
“自然,宴哥哥从来不会骗我的,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卫棠扑了扑身上的灰,眯眼笑着道,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龇牙咧嘴朝秦照做了个鬼脸,“宴哥哥才不像你一样,是个大骗子,略略略……”
秦照听到这话,整个人跟个炸毛的小猫一样,捏起拳头,作势就要抡起来。
卫棠见状,瞪大眼睛,捂着嘴惊呼一声,赶忙撒腿就跑。
于是乎,接下来,两人你追我跑,而将军府的下人对这一幕早已见怪不怪。
自家小姐与齐小王爷还有候府的宴小公子自/幼/交好,这些将军和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他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是。
早些时候,小姐一门心思向着宴小公子,听说两家还要定娃娃亲,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就不了了之了。
再后来,宴小公子走失,就剩下小姐和小王爷,两人关系还是一如既往,本来以为等小姐年纪大些,说不准还能成就一段良缘,但现下宴世子回来了,这可不好说。
这几年,燕陈关系有所改善,再加上燕帝有意为之,这齐小王爷在燕京城的待遇可谓比得上皇子皇孙。
秦照在宫外有单独的府邸,因而他来去自由。
除却初到燕国的一两年,他基本没有体验过寻常异国质子被排挤被欺凌的滋味,也许是这样,才会养出他这副在卫棠眼里不着调的性子。
刚被下人领进府的陈宴,看到的便是眼下这一幕。
卫棠瞧见来人,两眼放光,赶忙躲到他的身后,手指抓着他的衣襟,唤道:“宴哥哥,快救我。”
“发生何事了?”陈宴看着气呼呼的秦照,又瞥了一眼躲在自己身后的棠妹,心里未免疑惑。
“没……什么。”秦照别过头,默不作声,模样瞧着有些心虚。
“哼!”卫棠见秦照没了方才的气焰,现下又有宴哥哥给她撑腰,便大着胆子走了出来,一脸无辜,叉着腰道,“我又没说错话,你分明就是个大骗子,当初骗我是个小乞丐,骗我不会说燕国官话,害的我将你领回家,尽心尽力教了你那么久,还有,你分明武艺高强还要诓阿爹不懂武艺,存心跟我抢阿爹……”
陈宴有些错愕地看着秦照,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调和这两人之间的矛盾,而且棠妹说的这些他觉得异常陌生。
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局外人,心底莫名有些落寞,这缺失的七年,是他无法介入的。
“我……”秦照憋红了脸,但半天没有吐出一个字。
这些旧事早已经翻篇了,因此秦照本来只是打算趁机捉弄捉弄卫棠,并没有放在心上,可是陈宴在场,他就莫名有些手足无措。
若论以前,追逐打闹后他肯定会嬉皮笑脸地将事情一笔带过去。
卫棠心大,往常突然想起了这茬,但很快便又忘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陈宴没有多问,反倒是一直记着自己今日的来意。
他支开卫棠,独留下秦照,有些为难道:“大理寺最近碰上了一桩案子,跟……你有关。”
这边的卫棠被陈宴支走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宴哥哥什么时候喜欢吃自家府里的荷叶酥了?
难不成是上次她非要塞给他那次?可那分明是她从宫里带出来的,难不成是宴哥哥记错了?
而且那荷叶酥是宫里的蓉贵妃娘娘亲手做的,若不是见她投缘,蓉贵妃娘娘也不会赏赐这些糕点给她,现在倒叫宴哥哥惦记上了,这可不好办。
想着想着,卫棠便领着松芝往回走。
“什么?”这边的秦照听完陈宴的话后如五雷轰顶一般,脸黑如锅底。
半晌,他试图平静心情未果后,抓耳挠腮,皱着眉,以一种极其怪异的语调问:“你说……我有了一个孩子?我当爹了?这怎么可能?我跟谁生的?跟空气吗???”
“什么!”一旁偷听的卫棠几乎是拔腿飞奔了过来,随后一把揪住秦照的衣领,一脸不可思议:“什么!秦照,你!当!爹!了!”
这几个字像紧箍咒一样喊得秦照脑壳嗡嗡嗡的,而且旋即一阵阵发疼,他自己还没有搞清这是咋回事呢。
陈宴瞧着棠妹这架势,以为她心里不好受,便走上前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此事现还存疑,那女子的话也不可尽信,现下仍需调查事情真伪,因着牵扯秦兄,我便私自将案子压了下来,你放心,不会传扬出去的。”
而与陈宴前后脚到将军府的林清禾,恰巧听到了卫棠的那句惊呼,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双像吃瓜群众般求知的眼睛如炬般扫着面前两人,嘴上还不忘问一句:“谁当爹了?”
秦照求助似地看向陈宴,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霎时觉得心口又被插了一把刀。
半晌无人回话,此时天空中仿佛飘过一群黑鸦。
林清禾发觉自己方才的语气好像过分怪异了些,不符合她的既往人设,随后装模作样地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场面的寂静。
众人似乎后知后觉她是长辈,一一行礼。
林清禾瞅了眼面前几人,惊奇地发现今天竟然凑齐了一桌麻将,没有她“心心念念”的修罗场,反倒像是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她今日之所以来将军府是想同卫棠解释一番两日前的事情,省得她误会。
陈宴那“表妹”只是为了躲亲事才到京城暂避风头的,而她心仪的另有其人,那人也是今科的进士,具体姓氏名谁林清禾不记得了,反正查到确实是有那么一号人,而且和杨柳的说辞也能对的上。
知晓杨柳不是拿着“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剧本的寄居表妹后,她便松了口气。
但今日的她绝对不会猜到,她的“福气”在后头呢。
介于此案牵扯到自己的好兄弟,陈宴在得知这女子的来意后便先行压下了,将那女子和孩子安置在了客栈内,随后第一时间来寻秦照。
三人一同去了那客栈。
那女子抱着孩子坐在床头,瞥见走在前头的陈宴,赶忙起身,但当目光落在陈宴身旁的另一人身上时,霎时面露惊恐,踉跄一步,视线躲闪,哆嗦着身子地就想往别的地方跑去,嘴上还振振有词:“这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不要抢走他……”
突然,卫棠双瞳猛地放大,眼疾手快,一个飞跃扑过去接住那女子手中落下的婴孩。
方才那女子惊慌失措时,孩子径直从手上掉落,而她恍若未觉。
但那女子见孩子被人抱走后,如老猫护崽一般弓起身子,一把夺过襁褓中的孩子,随后一只手狠狠地推了一把卫棠,面露凶光,怒吼道:“这是我的孩子,别碰他!”
所有的事情只发生在几息之间,等大家回过神来后,卫棠已经被推开了,眼看着就要碰到尖锐的桌角,秦照脚上发力,瞬间飞掠了过去,一把将卫棠搂了过来。
陈宴讪讪地缩回手,他没有习过武,自然做不到方才秦照那般。
卫棠反应过来后,人已经被秦照接住了,她看着面前死死护着孩子的那女人,又瞪了眼秦照,皱着眉道:“秦照,你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怎么把人害成这样了?”
“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秦照觉得有些莫名所以,无端被扣了一顶大帽子。
“此事还尚未查清,不一定就同照兄有关系。”陈宴在一旁道。
“可分明我们刚进来时,这女子还是好端端的,怎么眼下变成这副样子了,定是见了我们其中的什么人,被刺激到了。”说着说着,卫棠斜乜着秦照,眼神里满是打量,充满了不言而喻的意味。
“这我如何知晓……”秦照别过视线,想起早前卫棠维护陈宴的那番话,心里不免有些不是滋味,她为什么就是不相信自己呢?
他不知道的是,有些人对别人的信任是从一而终的,倘若中间出现了一点偏差,无论事后怎么修补,这仍将永远成为璞玉上的一方瑕疵。
陈宴同秦照耳语了几句,让他先行离开这间屋子,随后上前安抚了那女子几句,他方才也是有些诧异。
那女子似乎很信赖他,没多久情绪便稳定了下来。
陈宴从那女子的话中又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之后带着卫棠向隔间走去。
“秦照,你还说那孩子不是你的。”卫棠双手抱臂,倚在门框上,气愤道,“那孩子的眼珠子同你一样,连头发也一样,你是不是不想负责,所以在这里装傻。”
秦照看向了陈宴,见他点头,便听明白卫棠不是在说笑,那孩子确实是有几分异族人的样貌。
“燕国又不止我一个陈国人,这种事怎么能都算我头上……”但很快,秦照的话在看到陈宴递过来的那枚陈国皇室私印后,戛然而止了。
这的确,是他的。
“无话可说了吧,快老实招待,你同那女子是什么关系?”说到后边,卫棠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重,而且还怒其不争地瞪了眼秦照。
秦照深深地看了眼卫棠,之后视线落在那枚私印上,良久吐出一句:“我会负责的。”
说完后,面无表情地转身走至屋门口,径直离去。
独留下屋内两人面面相觑,卫棠回想着那句话,一副见鬼的表情,他承认了?
“王爷,一年前,陛下确实乔装来过燕国。”秦通在一旁拱手道。
“我知道了。”秦照轻轻挥了挥手,面容平静,与在卫棠面前的油腔滑舌判若两人,似乎想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眸子冷了下来,勾唇道,“递个消息过去,给那位。”
秦通应喏,虽然王爷未指名,但那话里的意思他还是明白的。
几日后,一顶小轿将那女子从侧门抬入了王府。
秦照此举算是承认了那孩子是他的了,而陈宴和卫棠得知这个消息,不免有几分错愕与失神。
卫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那日之所以能那么肆无忌惮地调侃秦照,其实心里也是清楚他的为人。
毕竟那么多年的朋友,她自认是了解他的,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但他绝对不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情。
同样,听到这个消息,不可置信的还有穿书的林清禾。
什么情况?这个故事到底是什么走向?她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
极有可能以一己之力写出上位剧本的男二那么快就out出局了?而且还是自我毁灭式,挣扎都不带一下的?
就这?
秦照既然承认自己已经同旁的女子有了孩子,那“护女狂魔”卫烨是绝迹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他的,这很明显就是被踢出局了嘛。
但没有收到系统的“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到账”的语音道贺,林清禾便越发觉得事情扑朔迷离,难不成之后还有王照?李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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