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痕迹
凌晨的时候，天色还有些早，只有些鱼肚般的微白，经过一番梳洗的楚轩从侧门离开，来到了巷子口不远的坊市里买些东西，沿途遇到不少街坊，似乎和楚轩很熟稔的样子，会主动打些招呼，盖因最近楚轩经常在这片游走，那些邻里之间的街坊，大概是没有几个没见过他的。
坊市的早晨比较热闹，人来人往几乎不曾停断过，卖力的吆喝声不时的响起来，还有斤斤计较和讨价还价的声音，笑脸迎人的小贩，流连忘返的食客，在这片小镇中组成了一副分外和谐的画卷。
在坊市南头儿，有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树下有一座老旧的茶点铺子，热腾腾的蒸汽还在蒸笼上面盘旋着，楚轩走过去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吃茶的街坊了，他微微扫视了一眼，最后只好坐在了那颗榕树下面，这里被掌柜的搭建了几张小桌，高度不过是刚刚个冒出膝盖的一截罢了。
“公子，今天来几个茶点？”站在蒸笼后面忙活的男子咧嘴笑着问，楚轩偏过头，微微看了他一眼，就这样坐在那里想了好久︰“三个吧。”
“好嘞……”男子眉开眼笑，掀开蒸笼夹出三个荷叶包裹的食物，装盘，然后由一位妇人端了上来。
伸手倒了一杯农家自炒的粗茶漱了漱口，楚轩剥开食物上包裹的荷叶，露出了里面清香软糯的饭团，抽出筷子将饭团夹断，有少许汤汁流淌出来，里面包裹了鸡肉、冬菇等馅料，倒是有一股清香的气息浸入鼻腔。
用筷子一点一点的的夹着放进嘴里，楚轩慢条斯理的咀嚼，每一口都要细细的品味一番才咽下肚去，那咀嚼吞咽都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他对这食物的喜好来。
那站在蒸笼后面的男子似乎有些奇怪，大概是见久了这人，也微微有了些印象的样子，待铺子里的食客都走的有些差不多的时候，他招呼着一旁的妻子收拾一下东西，自己反而擦了擦手，走到了楚轩的桌子旁。
“公子，小人做的食物不合您的口味嘛？”他小心翼翼的问着。
“没有……”楚轩抬头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东西……很不错。”
“呵——”男子傻笑的挠挠头，楚轩则是示意他坐下来说话。
“我还以为小人做的食物粗鄙，让公子难以下咽呢。”男子笑着坐下，伸手给楚轩倒了一杯粗茶︰“不过公子好像一连来了好几天了，倒也不像不喜欢的样子。”
“东西不错，但我不喜欢吃冬菇……”见男子微微愣了愣，楚轩则是摇头笑了笑︰“不是你做得不好，只是小的时候，我娘用冬菇和鳖炖汤给我喝，然后夜里总是不断的流鼻血，大概那时候留下了些许阴影，所以一见到冬菇就有些不舒服的样子。”
“那您……”男子挠了挠头，神色更加奇怪了，不喜欢吃冬菇，大可以不必来吃嘛，
楚轩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你这茶点，应该是出自南部州武威郡吧！”
“咦……”男子眼睛一亮︰“公子竟然知道武威郡……”他神色有些激动，开口解释说︰“小人的祖上就是南部州武威郡人氏，一直到我父亲这辈才来到这大罗州的，而这茶点的确是武威郡极负盛名的吃食，乃是家父亲自传给我的手艺，可惜小人才疏学浅，手艺一直比不上他老人家呢”他挠头嘿嘿笑着，模样有些尴尬。
楚轩同样笑了笑︰“怪不得……和她做的一摸一样呢。”
“公子以前吃过？”男子更加好奇了。
“嗯，吃过几回。”楚轩不愿意多提，不咸不淡的和男子聊了几句，不久后就离开了这里。
看着楚轩逐渐消失的背影，男子的笑容慢慢收敛，他坐在哪里微微沉吟了片刻，随即失声冷笑︰“杀生成仁！真是……很奇怪的一个人呢！”略显复杂的语调，在茂密的榕树下……朝着四周缓缓的传递了出去……
……
……
与此同时，原本平静的海面上掀起了滔天巨浪，一场暴风雨如期而至，停泊在海面上的虚空战船不断的摇晃着，连接的铁链发出吱嘎吱嘎的摩擦声，面对这种恶劣的天气，关于虚海部的一些善后工作还是造成了一定的麻烦的，不过对于某些人来说，却也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外面下的大雨哗啦啦的下着，内舱之中却是一番筹光交错的景象，几名神将坐在不远处的一桌上喝着酒，白虎则是与青龙相对而坐，举杯痛饮，对于这两名新晋的太和宫圣王来说，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吃酒却是破天荒的一件事情，或许两人都是各自有着各自的打算，所以往日里发生的那些不快都被两人下意识的屏蔽了出去。
“对了，白虎兄，听说你和黄泉道的人……有些关系？”酒过三巡之后，青龙圣王眯着稀松的眼睛微微问了一句，不过看着白虎笑容收敛的模样，他哈哈大笑的解释道︰“我和黄泉道那些家伙可是没有什么过节的，而且你和他们交好是你的事情，我到也不会在外面多嘴说些什么。”
白虎微微沉默，良久才开口问着︰“这些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哦。”青龙摆了摆手︰“和我没关系，是监察院的那条疯狗……”他脸色酡红，伸手指了指外面︰“那条疯狂好像看上了你，估计想抓一抓你的小辫子，嗯，就是和你一起出手的那个家伙，好像是什么黄泉四杰之一，吗的，什么古怪的名号，我特么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来，喝酒！”
举起酒碟和白虎撞了一下，青龙一饮而尽，直呼爽快︰“这可是我……虎口夺食，在勾陈殿里偷出来的……琼浆玉酿，就剩下这几坛了。”他长出了口气。
“琼浆玉酿？”白虎眨了眨眼睛抿了一口，总算尝出味道来了︰“的确是琼浆玉酿！”他眼睛微微一亮。
“哈哈——”青龙见了哈哈一笑︰“向来传闻白虎好酒，怎么今天喝了这么久，你却连琼浆玉酿都未曾尝出来呢？”
“人总会有走眼的时候。”白虎笑了笑，将碟子里的酒慢慢喝掉。
“呵呵……”青龙微微的笑了笑，还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就好像军部让西海协助监察院处理虚海部的事情，起先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我们都是不明内情的样子，但是摇光那群家伙就是不愿意古来，还推三堵四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最后左推右推，还是推到了我这里。不过来了之后才知道虚海部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想来，摇光那群家伙一定是连肠子都悔清了。”
“那些家伙，的确是有眼无珠呢。”白虎坐在那里微微笑了笑，青龙看着他，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两人一边聊着日常琐事的事情，关乎太和宫的问题却并不在提起了，一直到天色渐黑的时候，两人喝掉了最后一些酒水，这才打算起身散了这场酒宴。
“广目……”白虎招呼了一声，让广目去送青龙圣王回去，对方推脱不用，言明有盈余在，他身子踉跄，被盈余搀扶着离开这里，白虎则是坐在了椅子上凝了凝神，只感觉整个脑子都有些昏昏沉沉的样子。
太和宫的琼浆玉酿向来是后劲极大，好在他今日强忍着，喝的还不算多，大部分都进了青龙的腹中，否则现在能不能好好的坐在这里还两说。
就这样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广目已经推门走了进来，他头也不回的开口问了句︰“人走了？”
“嗯，走了。”广目走过来，给白虎到了一杯茶水︰“看样子好像有些醉了，连走路都有些走不稳的样子。”
“醉了？”微微摇了摇头，白虎闭着眼睛的长出了口气，就这样坐在哪里，好久才睁开了那双微红的眸子，脑海里回想着刚才对话的一些场景，一些零星的线索拼凑了出来，他微微站起身子在内舱里度步，良久才摆了摆手说着︰“广目……算了。”抿了抿唇，他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邱瑞︰“还是邱瑞你去吧，帮送一个消息给他。”
邱瑞面无表情的站起来，目光看着白虎︰“什么消息？”
“叫他离开那个地方！”白虎眯了眯眼睛︰“就说青龙……大概在找他！”
“青龙圣王找他？”邱瑞与广目神将对视一眼，都是稍稍有些疑惑的样子。
“有些事情可能你并不知晓……”白虎抿了抿嘴唇，微微解释着︰“当年须弥海有一条蛟龙死在了哪里，这件事情在太和宫掀起了不少的风浪，广目倒是有可能听说过一些。”
“嗯，这件事情我的确听过，据说那条蛟龙乃是南海的一位龙君之子……”他看着邱瑞眨了眨眼睛︰“好像和青龙圣王也有些关系！”
“何止是有些关系……”白虎微微苦笑︰“那条蛟龙是青龙他爹！”
“呃……”邱瑞和广目微微一愣，顿时反应了过来。
“他爹……”广目瞪大了眸子︰“如此说来，那条蛟龙死在了……他的手上？”他微微咽了口吐沫，有些不可置信的模样︰“应该……不会吧？”
“怎么不会？”白虎看着他们两个︰“这是老杀亲口承认的事情。”
“这事情……麻烦大了！”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青龙这个家伙苦苦追寻了他这么多年，而且这次在虚海部的事情上，他虽然一直隐身幕后未曾露面，但是世间哪有不透风的墙，从一些显露出来的蛛丝马迹上仍然能看得到他的影子存在，只要事后太和宫派人一查，他的身份就再也难以继续隐瞒下去了，到时候让青龙知晓了他的行踪，势必要分出个你死我活，无论最后活下去的是哪个人，都会在整个天下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其严重性甚至还在西海战事之上！
想到这里，素来对魔道妖人没有好感的广目都微微皱起了眉毛︰“青龙在龙族和妖族的地位并不低，杀生成仁后面那家伙也不好惹，这两人若是在大罗州打起来，一个不好，整个西海都不会被牵连进去。”
“他们两个当然不能打起来。”白虎眯了眯眸子︰“所以我才让邱瑞去通知那家伙赶紧离开这里。”
“不可……”广目摆了摆手，开口阻止道︰“圣王，你让邱瑞去送信，哪怕他知道了这件事情，你觉得他会离开那个地方吗？我虽然不不了解他，但是以他往日的传闻来看，怕是知晓了这件事情也会一笑而过，根本不会将青龙圣王放在眼里的。”
白虎眨了眨眼睛，细细想来，倒是真的有这个可能性。
“还有……”广目神情严肃︰“我们根本不知道青龙圣王现在掌握了多少消息，若是他早已经知道了他在大罗州，那一切休矣，若是他不知道，或者只是知晓一些线索，那我们更不能贸然去找他，否则岂不是暴露他现在所处的方位？”
“青龙现在应该还不知道他的方位……”白虎抿了抿唇︰“若是他知道了，怎么还会有心思和我在一起喝酒，怕是早就忍耐不住带兵杀过去了。”
“既然这样，我们现在能做的只有一个。”广目伸手指了指天上︰“将他出现的所以线索全部抹掉……在青龙圣王察觉之前，抹的一干二净！”
……
……
“圣王，喝水！”
“嗯。”
伸手接过来喝了一口，又将茶杯递给了盈余，他微微靠在软榻上，酡红的脸色微微褪去了些，但是眼帘中还是带着一些醉意的模样。
“圣王，您不是找白虎圣王谈虚海部的事情嘛……”盈余欲言又止，站在那里挠了挠头。
青龙靠在哪里，微微揉着头︰“已经谈过了。”
“呃……”盈余愣了愣，随后傻笑︰“属下……倒是没有听到呢！”
“他知道就行了。”青龙摆了摆手︰“脑子疼的厉害，你先下去吧，我睡一会儿。”
“圣王……”盈余从文案上拿出了一份奏折，迟疑的问道︰“监察院送来的卷宗，您还要不要看看？”
“什么卷宗？”
“虚海部前后事情起因的线索，还有一些虚海部神将的口供。”
“这些……”
微微沉默了一会儿，竟然没有了声音，盈余抬头一看，那青龙圣王竟然闭上了眼睛。
目光看着这份监察院送来的卷宗，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大概明天看也是一样的，就这样，他将东西放在了文案上，随后才轻轻的走出了这内舱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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