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不知道师兄是否有印象, 与我同一年进入宗门的弟子中，有一个叫做余鸿之。”叶令仪想要转移话题，脑海中一闪而过某个片段, “我从秘境中出来时，发现他直接回到了黄金城。”
知道叶令仪言下之意在担心什么，施寄青微微摇头道：“他拜入宗门的目的的确不纯，却与鬼蜮无关。”
“黄金城的余鸿之, 落雪岛的花簌雪。”施寄青一边与叶令仪穿行，一边平静道, “这二人都是为千年前道祖参悟后飞升的画作而来, 想伺机盗取。只是宗门中并没有那幅画, 因此他们自然百般寻求也一无所获，不必担心。”
听到这里, 叶令仪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下意识皱眉奇怪地问了一句：“师兄，我记得你曾说过，浮生阁中珍藏的画作浩如烟海, 若想找到某一幅特定的画, 如同大海捞针。”
她迟疑地顿了一下，发觉自己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如此肯定的说，清虚已然遗失了这幅画呢？”
施寄青脚步放缓了一瞬，很快回过头来，低头看着叶令仪。
叶令仪不懂他为什么沉默。
人流涌动, 两人安静对视站在闹市中，视线相交数息后，默契地继续往前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 不知过了多久，叶令仪终于听到施寄青的回答。
“因为根本就没有这幅画。”
施寄青轻缓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叶令仪却听得清清楚楚。
她因为惊愕而脚步一乱，匆匆跟上对方后，不由得一把抓住了施寄青的胳膊。
叶令仪怔怔看着他：“什么……？”
“千年前道祖飞升的那幅画，根本就不存在。”施寄青坦然看着她，“从来就没有人真正见过那幅画，这件事是清虚保守了千年的秘密。”
他轻描淡写地说出石破天惊的真相：“传闻中千年前那位飞升的道祖，其实并未飞升成功。他没能撑过第九重雷劫，早已身死道消。”
从来就没有以画悟道飞升的道祖，那位传闻中的道祖也并非最后一位飞升的修道者。
之所以留下这样的传闻，自有原因。
叶令仪一时难以消化这一荒唐的事实，她确认了一句：“你早就知道了吗？”
施寄青摇头，接下来说出的话更让叶令仪心头疑云重重：“不，我是在寻到四位大乘期之一苍云前辈后，才知晓的。”
他沉静道：“今日带你去见苍云前辈，便与此事有关。”
这出乎了叶令仪意料之外，她并不知晓施寄青去天尽头寻找隐匿于世的大乘境修士是为了什么，本以为与鬼蜮有关，如今看来却不尽其然。
她点头，没有再多说，压下混乱的思绪跟在施寄青身后，不断朝城外走去。
两人停在临郊一处不起眼的客栈外。
一路径直上了第二层楼，施寄青带着叶令仪走到最东侧的那间客房跟前，并未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传说中现今仅存的四位大乘期，据说已经数不清活了多少岁月，因此叶令仪下意识以为会见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却忘记了修士可以随个人意愿维持外貌。
正握着茶杯饮茶之人，不仅未有迟暮之相，看起来还很是年轻俊朗。
只是眼瞳多少有些浑浊，明明是在饮茶，却仿佛饮了彻夜经年的陈酿，清醒中透着一丝朦胧醉意。
叶令仪察觉不到对方的境界，神识甫一接触便被阻挡在外，心知这便是那名大乘期修士苍云。
施寄青：“苍云前辈，这就是我的师妹叶令仪。”
苍云不甚在意礼数是否周到，见叶令仪深深一躬，摆摆手轻轻一托，叶令仪便不由自主直起身。他慢慢地抿了一口茶，平和道：“坐。”
这大陆上没有人比大乘期修士更强。有苍云在，自然不必担心会有人突然闯入，或有人偷听。
叶令仪从方才施寄青的话中，隐隐觉出接下来即将听到的一切，将会真正触及到有关世界根本的秘密。
不知施寄青寻到苍云时与他说了什么，此刻苍云见到叶令仪后并未浪费时间，平心静气地注视着叶令仪道：“你看上去年纪不大。”
他似是有些感慨，叹息着道：“不过二十岁上下的洞虚期，饶是我当年乃是名动天下的修行天才，也远远比不得。”
“只是年轻时已离我太遥远了。小友连我如今岁数的零头都不到，当真是时移世易。”
苍云仍旧是青年模样，神色淡淡，丝毫不见话语间的怅然。
感叹了两句过后，苍云便转过话头，满是岁月沉淀的眼睛对上叶令仪的视线：“你是否知道如今清虚派的掌门沈君知，他的道侣是谁？”
叶令仪被这问题问得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势必是极重要的一环，不由得努力回忆了一番，点头又摇头：“我只知掌门师叔道侣已经过世，并不知晓更多的事。”
听到叶令仪不知道，苍云也未曾表现出意外，他淡淡道：“沈君知的道侣曾是我的徒弟，名叫年清瑶。”
叶令仪一怔，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安静听苍云讲述的施寄青。
很显然，这番话，施寄青已经听苍云说过了。
只是没想到掌门的道侣竟然是眼前这位大乘期修士的徒弟，怪不得沈君知能查到大乘期修士的踪迹，而施寄青能有办法寻到他。
“年清瑶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她是难得一见的良才，比沈君知那朽木要强得多，短短百年便已是大陆上最强的五人之一，不日便可飞升成仙。她比我这个师父还要厉害，进境速度很快便超过了我，那时我卡在洞虚境上数百年，她已极快的速度越过了这道鸿沟，比我还先跨入了大乘境。”
苍云言语平淡，却能听出对年清瑶的赞赏和怀念。
“只可惜，那时我未曾晋入大乘期，不知真相，只满心欢喜为徒儿高兴，却平白叫她送了命。”
“或许她还活着。”苍云手中的茶早已冰凉，他却仿佛一无所觉，“只是我永远都不能再见到她了。”
叶令仪不明白苍云在说什么。她似乎隐约猜到了些什么，又觉得不可能。
苍云道：“不到三百年，年清瑶便到了大乘期。她先一步渡劫飞升，却被雷劫劈得灰飞烟灭。”
“我起初以为她只是渡劫失败，毕竟这在我踏入修界以来，已然不是罕见的事。近千年都无人飞升，即使年清瑶是我见过最惊才绝艳的修道者，我仍未多想。”
“直到我步入大乘期，结识了当世另外三位大乘境修士。”
“相交不久后，我从他们口中，察觉到了怪异之处。”
叶令仪凝神看向苍云。
“飞升失败，本应能够重入轮回，我的徒儿年清瑶却在第九重雷劫下灰飞烟灭。”苍云垂下眼摩挲着手中的茶杯，“我百思不得其解，却从他们口中得知，年清瑶并非唯一一个。”
“大乘境修士整片大陆上也没有几个，自然没有多少人知道渡飞升雷劫的细节。”
“若不是他们，我或许还想不到这一点。”
“那时我得知徒儿年清瑶飞升失败，想要收集召唤她的三魂七魄，为她重塑金身。”
“可是无论怎么感知，都寻不到她的神魂。”
“神魂俱灭，就仿佛世上从未有过’年清瑶’这个人。”
叶令仪是头一次听闻这件事，她入门时年清瑶已死去多年，门中无人会主动提及掌门的伤心事，自然也就并不知晓这些细节。
似乎是回想起来过去，苍云神色闪过一丝疲惫：“飞升失败，本不应该导致魂飞魄散。”
“只是自我踏入修界以来，近千年的时间里，就没有任何人真正飞升过。甚至连踏入大乘境的修士都寥寥无几，更何况能走到渡飞升雷劫那一步的修士，当世也没有几个。”
“直到我遇见其他的大乘境修士，从他们口中得知，境界越深，越接近飞升，便能察觉到一道横亘在天际之间的、无形的’壁垒’。”
叶令仪不由得默念了一遍。
天际之间，有一道壁垒？
苍云将手中的茶慢慢饮尽，道出了隐世的真相。
“我起初认为此言是无稽之谈，是修为迟迟无法提升，为不能飞升所寻的借口。”
“直到我修为巩固，越修炼，越能清晰地感知到异处。仿佛有什么牢牢压在灵魂之上，无法更进一步。”
“现世仅有的四个大乘境修士之所以选择隐世，就是因为他们察觉到无法飞升的真相。”
“即使是我也隐有所感——”
“一旦走到不得不渡劫那一步，等待着我的将不是飞升，而是灰飞烟灭。”
“因此尚存的四个大乘境修士，包括我，都在压制修为，寻找破解之法。”
苍云已许久未曾修炼。他甚至不想修为再往前一步，因为他很清楚再往前走，就是永远无法再踏入轮回，彻底的走向终点。
在寿命耗尽之前，他希望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知道这一切问题存在的原因。
“只是缺少关键信息，迟迟不能参透。”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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