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1
ntv,livemonster。
一段熟悉的片头之后,西装革履的mc上台向观众问候:“喜爱音乐的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我是中村正人,欢迎大家!”
“各位也都知道今晚是一期两小时超长特辑吧?”中村正人微笑着询问台下的观众。
“知道!”
“今晚的嘉宾呢,和我们《livemonster》非常相配,并且恰逢出道三十周年,所以本期节目其实是一次非常特别的音乐生涯回顾。掌声欢迎,朝原琉璃、serai桑!”
伴随着观众热烈的掌声与节目乐队的热场演奏,今晚的嘉宾朝原琉璃缓缓从舞台左侧进入演播厅,挥手向众人示意,与mc握过手之后在挂有“musicshow”字牌的背板前坐下。《livemonster》整个舞台布置得很像《吉米今夜秀》这一类的美式访谈节目,嘉宾在左,mc在右,面前还有一张放有话筒的桌子,舞台最左侧是节目组的乐队,由此也不难看出,这是个开场白+访谈+音乐表演的复合型音综。
中村正人也坐下来:“真的等待很久了,终于见面了,serai桑。”
“我也从收到出演邀约就开始期待录制了。”朝原琉璃笑着说,“《livemonster》不是通常都在50分钟左右吗,我接到的邀请上却写着两个小时,其实是有些忐忑的,害怕大家会觉得这120分钟好漫长好乏味。”
“那是因为我们的观众朋友对serai桑特别好奇。”中村正人顺着台本自然地往下引导话题,“我记得出道早期的serai桑好像常常穿黑色,今天却格外亮眼呢。”
导播立即给了嘉宾一个全身镜头,朝原琉璃今天穿的是一条青蓝渐变的长袖连衣裙,倒是和名字十分相称。
“那时候很小,认为穿深沉的颜色会让自己显得成熟冷酷一些,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各式各样的烦恼也增加了,穿什么就无所谓了。”
颜色与各式各样在日语中发音相同,这个幽默的谐音梗立刻让观众发出了笑声。
“正如serai桑所说,今年是出道三十周年了吧?”中村正人问。
朝原琉璃点头:“是的,我们是1992年正式在主流音乐界出道。”
“我们明年就是出道的第三十五个年头了。”中村正人随即发出了深深的感慨,他所属的乐队dreameture在1988年成立并开始活动,是乐坛里的超级大前辈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确实如此,我时常觉得自己离开家的事就发生在昨天。”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们这些人确实是到了追忆往昔的时刻了。”
“所以,今天也要以‘serai从庆应女高退学’为故事开头吗?”
视觉系摇滚乐队letmecry的主唱serai,本是出生在港区的人间富贵花,因为怀揣着音乐梦想,17岁时毅然从名校庆应女高退学。这件事在乐队刚出道时常常被拿来当作宣传噱头,以至于从本人到成员到周围staff再到全国人民都听了很多遍,几乎成了知名梗。朝原琉璃到后来再提起都满脸无奈,“这个故事我从各个角度说了不下一千遍了粉丝都比我更能记得清楚细节你们难道不会听吐吗”,连本尊也忍不住如此吐槽。
这个梗实在太耳熟能详,以至于台下观众又是一片哈哈哈,整个演播厅内都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中村正人也笑:“日本人口超过一亿,我相信总有不知道这件事情的观众,今天的主题是‘serai的人生节点大盘点’,serai桑可以留着待会儿再慢慢说。”
说罢,他从桌下拿出来一块纸板和支架,纸板上的内容就像一圈串珠,每个珠子里都写有一个时间点,从1989一直延续至今,囊括了朝原琉璃完整的艺能界活动轨迹。她大致扫过一眼,发现节目组的确做了不少功课,难怪这是一期两小时特辑了。
“听说1989对serai桑是个很重要的年份,但出道却是在1992。”中村正人将纸板架上,斜对着朝原琉璃,是一个她和观众都能看清字迹的角度,“这之间发生了什么?”
“就像从零开始做一道菜,肯定要经历一个学习和准备的过程。”朝原琉璃解释说,“89年应该算是我确定人生志向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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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太阳依旧炽烈,朝原琉璃根据行人的指示找到町田这家playhouse。她身穿庆应校服,撑着一把遮阳伞站在门口,在或是前来观赏演出或是喝酒寻欢的青年男女中显得格格不入。
虽然当下也不是没有中学生混迹于livehouse,但像她这样连校服都不换、妆也不化的实属异类。
有店员看见她往里张望,于是走了出来,想劝她离开:“小妹妹,我们这里不面向未成年营业的,你快回去吧,要不然……”脱了校服再来也可以。
朝原琉璃摇摇头,她个子在中学女生里算很高的了,换个打扮倒还真不会有人质疑她是学生,不过——
“我是来找人的,”她手指贴在门口的海报,那是一个五人摇滚乐队,人均浮夸造型大浓妆,海报最下面有乐队名,lunacy,“我找他。”
店员探头一看,朝原琉璃指着的人是sugizo,乐队吉他手之一,因为长相帅气在女孩子中人气很高。
他心说不好,sugizo该不会欺骗中学女生的感情被人找上门来了吧?这年头混地下玩音乐的,但凡长得不那么磕碜,都能有三两桩风流债,何况是町田远近闻名的sugizo了。
朝原琉璃并不知道面前这人的内心小剧场,又补充了一句:“拜托您告诉他,朝原琉璃找他,他会出来的。”
见朝原琉璃表情认真,也确实不像是个狂热粉丝(私立名校的学生怎么可能去追地下乐手?),店员答应了,转身往里走去。
很快又出来了两个人,走在前头、神色紧张的正是sugizo——朝原琉璃还是更愿意称呼他的本名,杉原康弘。
“你怎么来了?你没课吗?不对,不用去课后补习班吗?”
“弘酱,你问题好多。”朝原琉璃说,她手中的伞是蓝色的,在阳光照射下唯有她这一方小空间是琉璃般清透的蓝,越发显得整个人沉静似海,“有课,但我翘了。”
杉原康弘目瞪口呆,从四平八稳的朝原大小姐嘴里说出翘课这种话,他是想不到的。
朝原琉璃当然知晓这位从小就认识的兄长此时此刻有多么惊讶,但她无视了:“我没有朋友,也不想回家,上周从老师那里偶然得知你在町田有演出,所以过来了。”
虽然听上去看他们演出好像是最后的无奈之选,但人已经来了,总不能再叫她回去。杉原康弘向店员道了声谢,以一句“这是我妹妹”掐掉对方的狗血脑洞,然后领着朝原琉璃往后台去。
lunacy七点开始演出,现在成员们正在吃饭和做最后的设备调试。冷不丁看见刚才急匆匆出门去的队友带回来一个穿校服的小姑娘,众人望向杉原康弘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禽兽啊sugizo!】
【这家伙什么时候谈恋爱了?】
【啊这……和未成年似乎不太好吧?】
【我没看错的话人家小妹妹校服上的字是不是keio(庆应)?】
都是男人,哪能不知道队友在想些什么,杉原康弘正想开口,朝原琉璃却抢在他前头做了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朝原琉璃,是杉……sugizo妈妈朋友的女儿。”
“从小就认识的妹妹。”他在后边默默补上一句。
“听说lunacy今天有演出,就擅自过来了,我有带曲奇饼,预祝各位演出大成功。”
朝原琉璃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铁盒,打开盒盖将饼干分出去,这一连串动作看得杉原康弘一愣一愣的。临时起意翘课来看演出,还准备了吃的,礼节周至,这很朝原琉璃,但又很不朝原琉璃。
二者的渊源要从上一辈说起。杉原康弘的父母与朝原琉璃的母亲是国立音乐大学的同届校友,不过自家二老当初学的器乐,朝原夫人学的却是声乐。毕业后,两位进了东京都交响乐团,朝原夫人则成了女高音歌唱家,既是同期又有事业上的合作,三人多年来一直维持着亲密的情谊,成婚后,杉原家与朝原家也成了世交。
有了这层关系,杉原康弘也就顺理成章地认识了朝原家两兄妹。长男朝原慎太郎,1968年生,非常典型的keioboy,从小就是自己父母憧憬的“省心儿子”类型;小六岁的次女朝原琉璃,4岁就拜在杉原夫人门下学习大提琴,和哥哥一样安静礼貌,以后约莫会长成一个大和抚子。
但比起父母总是在耳边念叨“你怎么不能多学学人家慎太郎”的朝原大哥,杉原康弘反倒更加不喜欢次女琉璃。原因无他,自己被父亲逼迫学习小提琴学得痛苦不堪时,朝原琉璃却能够忍受妈妈严厉到苛刻的指导,对比之下,倒显得年长五岁的他吃不了苦了。
那时的杉原康弘还留存着一些昭和男儿气魄,自认应当大度量包容世交妹妹,只是多少有点心气不顺,隐约有种“都被我父母教训咱俩分明才是弦乐受害者联盟你怎么不和我一起反抗”的革命阵线分裂情绪在,和朝原琉璃便渐渐少了交流。
朝原琉璃人如其名,有一颗通透的心,大约清楚进入少年叛逆期的杉原康弘对自己越发没有好脸色的原因。两人真正“和解”还要算到两年前某个周末,朝原琉璃照旧去神奈川的杉原家上课,一进屋就看见杉原康弘在客厅里挨打,想来杉原先生也是气急了,不然不会她到了还收不住挥舞荆条的手。
奉行绝不多管闲事的信条活到十三岁,朝原琉璃破天荒头一次违背自己的行事准则。她上前去,横亘在两人中间,用一张小大人的漂亮脸蛋劝阻:“伯父,我和弘酱还有二重奏的作业要做。”
被朝原大小姐拯救的落难王子sugizo在当时毫无逃过一劫的高兴之情,甚至因为她直呼弘酱还发了一通脾气。朝原琉璃觉得炸毛的某人很好笑,但依然去找了佣人拿医药箱,准备给他上药。
“你有没有羞耻心啊?男人的身体是可以随便看的吗?!”听见朝原琉璃拿着碘伏叫自己脱衣服,杉原康弘又炸毛了,从卧室床上跳起来,“我知道了,你喜欢我!是不是?”
朝原琉璃(关爱笨蛋的眼神):……
“老师安排的合奏作业还需要我们一起完成,所以你得快点好起来。”
“我不学小提琴了!作业谁爱做谁做,反正我不做!”
“随便你,我给你上了药就去琴室练习。”朝原琉璃并不在作业上坚持,只催促某人赶紧脱衣服趴好,“不然我去叫人来把你按住。”
……被人摁住扒掉衣服是什么奇耻大辱!
但他还是咬牙脱得只剩一条裤衩,趴在床上,用枕头包住绯红的脸和耳朵。
反正总不会是他吃亏,哼!
十八岁的男孩子几乎一脚踩上了成年的临界线,往前是精彩陌生的成人世界,往后是只需忧虑偏差值的学生时代。独立人格渐趋成熟,有了强烈的自我意志,而那却被大人叫做“叛逆”。
杉原康弘爱上了音乐,不是悠扬端庄的古典乐,而是炸裂喧狂的摇滚,揉弦的时间减少,弹拨吉他的频率大幅升高。他从小就志不在这类古典弦乐器,升上高中后和学校里志同道合的朋友组了乐队,想要在巴赫、李斯特之外的世界里尽情宣泄。
神奈川并不大,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于是有了朝原琉璃看到的这一幕。
姑且不提生理卫生课本中讲到的的男女差异,也不提在素描课上描绘过的□□人体,进入青春期的朝原琉璃清楚感知着某些变化,却并不为它而羞耻,这是自然规律,人人都会经历。
正如她不会对竹马满是红肿伤痕的脊背与大腿感到不好意思。
杉原先生对铁了心要在毕业后踏上摇滚道路的儿子下手不轻,不少地方都破了皮,渗出血迹,肿得很厉害。
好在没有打脸,给人留了点面子。
要强的昭和男儿再怎么能忍,总还是有些“嘶——”的单音节从枕头里漏出来。朝原琉璃不动声色地放轻动作,同他闲聊:“你为什么挨打?”
“还能为什么?因为我不听话。”杉原康弘满肚子火,在枕头中发出沉闷的咆哮,“为什么就是不能认同我有自己的想法呢?我不想拉小提琴、上大学、进乐团,我就想做摇滚!”
“摇滚!rockn\''roll!”
眼角余光瞟到墙壁上,朝原琉璃这才发现这屋子里贴了不少人的海报,书桌上零散堆叠着cd,封面也是她不认识的摇滚乐队——以这个浮夸的妆造和杉原的取向来看,应该都是搞摇滚的吧?
撤回飘飞到海报与cd上的思绪,朝原琉璃耐心且小心地继续上着药,低垂眼帘:“如果有放弃性命也想去做的事,那就去做吧。”
嗯?
嗯?!!
杉原康弘松开枕头,侧脸面向朝原琉璃,这竟然是板正的大和抚子预备役能说出来的话?
“怎么?”她问。
“你……”想问你怎么会这么说,但又不大能说得出口,他看着她的脸,似乎和从前有哪里不一样了。
他张嘴:“……谢、谢谢你。”
不管是挡在我和他之间,还是给予我支持。
“能阻拦你做什么的,只有你自己。”她说,“加油。”
四年之后,17岁的朝原琉璃跪在庭院里,膝盖磕在鹅卵石上,咬牙挨着父亲的鞭笞。燥热的夏夜没有丝毫凉风吹过,母亲和哥哥就站在不远处,看她承受一家之主的怒火。
被抽得终于向前倒去时,朝原琉璃脑中划过一道闪电,她知道了,她知道那个时候为什么会挺身而出了。
【我挡在他面前,就像我希望这个时候有人能挡在我面前】
【可是人要自救,sugizo,要自救】
能救我的,只有我。
朝原琉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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