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暗幕
如今西北战乱刚平,辽东战乱又起,大邺藩镇之乱亦有麻烦不断,可谓内忧外患,可即便如此,宣京十里长街依旧月色灯光满帝都,香车宝马溢通衢,华灯璀璨,热闹喧嚣。
如意天香酒楼中,唐引狮子大开口的点了一桌子好菜好酒,姜梨掂了掂自己的钱袋子,眉头越皱越深,这种非富即贵才能吃得起的豪阔酒楼,她就不该信口承诺,被唐引这么一通挥霍,她几个月都白干了!
“姜梨姐,你怎么不吃啊?”唐引还很贴心的往她碗里夹了一块肥鹅腿,“快尝尝,这地方贵是贵了点儿,但胜在味道一绝。”
姜梨叹了口气,有苦难言,她现在是又困又累又心疼自己的荷包,唯独没啥食欲。
但唐引似乎铁打的身子,不累不困还吃的香美,喝的爽辣,姜离也只好强自精神地陪着他喝了几杯酒。
二人推杯换盏,不知不觉酒意微醺,姜梨抱着酒壶就开始胡言乱语,“真好,我真羡慕你!”
唐引迷惑:“……你羡慕我什么?”他明明都穷的快要吃土了。
姜梨面色戚戚,“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全心全意的对你,不计得失,不求回报,哪怕你狼心狗肺亦无怨无悔!”
唐引皱眉,怎么感觉姜梨在拐着弯儿的骂他。
“可是我啊……”她嘴巴一瘪,有些想哭,“我喜欢的人都不知道我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我没有大人那般无私伟大,我要我喜欢的人也要喜欢我!”
唐引白眼一翻夺过姜梨手里的酒瓶,笑呵呵道,“姜离姐,你醉了!”
姜梨起初还不愿意,挣扎了几下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唐引叫了她两声见她完全没反应,脸上的笑意才慢慢一点点退却,取而代之是一副深沉阴郁的模样,他靠着背榻举起酒壶一口一口往嘴里灌,好像喝水一般,看样子像个不折不扣的酒鬼,但其实他的耳朵微微一动,正在仔细的聆听着四周之人的谈资趣料。
“听说了吗?皇上要在三月初九举办开放式春日宴,介时皇亲国戚,文武百官都会到场,我们这些豪门贵府也能借此有幸沾个光。”
有人答道,“这不是每年都要举办的吗?但是今年居然允许百姓同时入园参观倒是少见多怪!”
“今年不一样,听说皇上身体罹患恶疾多年倍受煎熬,如今每况愈□□力不支,已经准备让太子爷监国了。”
“估摸着万岁爷这是想借此机会给儿子树立个勤政爱民的好形象?”有人揶揄的笑,“毕竟这太子民间口碑一向不大好。”
旁边一人忿忿接口道:“萧倦日后继承皇位,大邺危矣。”
有人赶忙压低声音道:“晏停兄你慎言啊,那萧倦再怎么说是东宫所出嫡皇子,性情虽说恶劣了些,但其太子身份名正言顺,理所当然啊!”
被唤作晏停的男人全然不以为意道:“他也就是落了个好出身,依我看下面的五位皇子哪个不比他强,尤其是六皇子萧凭,战功赫赫,年少有为,我倒觉得储君之位当择贤而立。”
“可惜皇上唯独偏爱大皇子,六皇子再厉害再好他不受皇上待见啊,所以我们还是要审时度势,跟这位太子爷多亲近亲近才对。”
晏停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想要亲近太子爷,眼下就有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从司礼监那里听说太子爷三日后会去阁鹿山狩猎,誓要射杀金雕为皇上献礼贺岁,机会难得,你们几个去不去?”
“去,怎么能不去?可他们狩猎一般会封山,我们进的去吗?”
“这事儿我自然有办法……”
……
唐引哂笑一声,没再听下去了,眸子里的阴郁瞬时多了几分狠戾,唇边笑意也愈渐森然诡异起来。
这日乌云密布,犹如暗幕笼罩,街道上没了往日的喧嚣,一阵阵哭天抢地的告饶声便显得格外凄厉刺耳。
不一会儿,四五个锦绣华服的年轻男子从一高门府邸的大门口被人押了出来,个个套着锁链形容狼狈,痛哭流涕。
“啧啧,城御司又抓人啦,但今个怎么这般大张旗鼓!”
说话这的是一个卖烧饼小摊贩,他隔壁摊的小老板闻言,压低了声音道。
“没听说么?太子爷昨个儿在阁鹿山狩猎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些个纨绔世家子弟也不知托了什么关系,一起跟着狩猎队厮混了进去,如今出了这等意外,可不得拿他们开刀么!”
“呸……原来是想攀权附势,如今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们也是活该!”
“……唉,这次他们可是要倒大霉了!”
进了城御司诏狱的,没几个能活着出来,城御司办案向来速战速决,不用经过大理寺层层调查审讯,免去了中间很多程序,是以,很多突发急案都由他们来解决。
诏狱里的几名富家阔少哪里经得起严刑拷打,不出半盏茶的功夫就昏死过去两个,还有两个嗷嗷惨叫,林萼楼就坐在那里无悲无喜,眼中全无动容,可这几人确实不知道太子萧倦在哪里。
突然一位叫李魁的男人再也承受不住鞭笞,心里崩溃了,他也不管别人信不信了,语无伦次道,“……我看见鬼了,青面獠牙,满身浴血,太子殿下肯定是被夜叉鬼抓走了!”
换了别人定会以为这李魁是神经错乱,胡言乱语了。
但林萼楼幽深的眼底却霎时精亮无比,语气仍然平淡如水:“你说你都看见了什么?”
李魁如临大赦,这位大人居然相信他,赶忙仓惶解释道,“大人,我真的看到了,是个鬼面夜叉把太子殿下掳走了,肯定是山鬼所为,我们……都是冤枉的啊!”
林萼楼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放心,本官自会秉公执法。”
转身却立马阴沉了脸色,招来了狱卫吩咐道,“那个李魁没什么用了,处理掉吧!”
那狱卫心下了然,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片刻之后地牢里传来一声闷嚎,便再没了生息。
林萼楼负手走出诏狱,外面此刻已经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值班的狱卫早已经为他备好了雨具。
林萼楼面色不虞地接过伞,便匆匆赶往了城御司附近的一座庄园内,那庄园很大,足以上百人居住,地字号的秘卫大多隐居于此,田不弃诚惶诚恐的上前接待,却被林萼楼的脸色惊出一身冷汗,心道这又是怎么了?
“大人,您这是……有什么事儿派人吩咐一声就好,何必亲自跑一趟。”
这位大人平素喜怒不言于色,像今日这般冷脸倒是少见,莫非……
“唐引呢?”林萼楼看也没看他一眼,冷冷问道。
田不弃小心翼翼道,“他一连几天晚上喝的烂醉如泥,昨儿又睡了一天一夜,这会儿应该还在他的小院里睡觉,我这就去叫他……”
林萼楼打断他的话,“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
田不弃摸了一把冷汗,果然是唐引那混球又惹祸了!
唐引的小院不大,但胜在采光极好,有一面朝南向阳的大窗户,从里往外看视野开阔,从外往里看,一览无余。
唐引正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头看蚂蚁搬家,还时不时很幼稚地给它们制造各种阻碍,林萼楼踏进他的小院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林萼楼不给唐引多余的反应时间直奔主题,沉声质问他:“唐引,你这几天都去了哪里?又干了些什么?”
唐引怔然道:“大人何出此言,我……就是跟朋友喝喝酒,然后昨儿晕晕乎乎又宿醉了一天,直到今天才算清醒了些,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我能干啥呢?”
林萼楼似是强忍着怒气,一字一顿道,“你少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阁鹿山你去没去?萧倦你见没见?”
唐引微微一愣旋即嬉皮笑脸道:“大人你可真神通,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
林萼楼轻哼一声道,“城御司内人才济济,掌握天下机密,我什么不知道?你的事我全部都知道!”
唐引点点头哦了一声,垂下眸子漫不经心的笑,“亏我还以为自己隐藏的有多好,原来竟是自作聪明了啊!”
“既然大人什么都知道,”唐引的语调微微一转失了笑意,带了点阴蛰挑衅的味道,“那么大人准备如何处置我。”他倏然一抬头,冷冰冰的看向林萼楼。
“将我上报给皇帝老儿?还是直接将我就地处决?”
林萼楼眸色深沉定定的望着他,眼底神色很是复杂。
见林萼楼阴沉着脸始终不说话,唐引摊摊手,嘲讽的话脱口而出,“反正我自认敌不过你城御司三千秘卫,大人要杀我,我绝不反抗。”
“你究竟把萧倦藏哪儿了?”林萼楼不答反问,极尽耐心,“我们搜了整座山都没能找到他。”
唐引嘻嘻一笑,跳坐到窗台上,一副甚为开怀的表情:“我啊,把他劈成了几段剁成了肉泥,然后扔到狼窝里喂狼崽子了,尸骨无存你们当然找不到,这几天儿断断续续都在下雨,真是天助我也,就算有啥证据也都洗没了吧!”
林萼楼脸色发白,一个大踏步上前揪住唐引胸前衣襟将他一把拽了下来,声色冷厉:“唐引,你又发什么疯?”
唐引也不反抗只是低头呵呵的笑,他阴森森道:“我一直都是个疯子,大人你才知道么?”
林萼楼身子一僵,眸中闪过一丝短暂即逝的沉痛之色,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深舒一口气推开了唐引,然后弯下身子猛烈了咳嗽了几声,他咳完即收,继而无比平静道:“事情我会处理,你给我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你再恣意妄为我就……”他凝视着唐引那双附着怨毒森冷的眸子,终究还是没能说出什么狠话来,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步履沉重地转身离开了。
林萼楼,就算我如此这般大逆不道,你依然选择袒护到底么?你对我,究竟为何如此纵容?
一道惊雷轰隆炸响,雨势骤急,唐引不自觉凄然一笑,他靠着冰冷的墙壁一寸寸下滑躺倒在地,满心满眼的孤荒,林萼楼,你莫不是真的喜欢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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