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一辆简单的小马车拐过了那家荡着酒旗的茶楼，小马车在杨家的大门口停下了，对街上正和人聊天儿的王干娘忙瞪圆了眼睛望了过来。
“哟！那怕不是蝉姐儿？”王干娘惊了一声，忙舍了与自己闲话的婆子往小马车这边过来了。
红鸾刚刚扶着杨梦蝉下了马车，王干娘隔着杨梦蝉老远就和她打招呼：“哟！如今该叫谢少夫人了！”
杨梦蝉听得出这是王干娘的声音，她冲那边笑笑道：“王干娘取笑我呢？”
“哪有哪有！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哎呀，一个冬天不见，娘子可大变样儿了呢！脸上身上都有肉了！看着更讨人喜欢了！”王干娘笑着。
杨梦蝉扶好了红鸾，她望着王干娘的方向道：“我一个寡妇，不出门，也没多少活儿做，可不就懒着长膘了？只是娘家一向冷清，爹爹病了许多日，一个茶楼的小子才给我送过信儿去。”
王干娘怔了怔，她往前凑了两步才小声对杨梦蝉道：“你爹可没病！昨个儿还和一伙人喝酒来着！”
杨梦蝉也怔了。
“害，我也不在这儿多嘴了，你进去了就知道了！你和你夫君阴阳两隔，我也不好说什么飞上枝头的风话儿，可，到底你娘家还是想仗着你发财的！”王干娘又啧啧了一声，忙躲了。
杨梦蝉看红鸾和小七去了，红鸾压着眉没作声，小七小声来了一句：“切……我都猜到是什么事儿了！”
“咱们进去吧！”杨梦蝉拍拍红鸾的手，红鸾扶着她往里面走了。
小七推开了半扇门，红鸾扶着杨梦蝉跨过了门槛，杨梦蝉抬眼往阳台那里望去。
阳台上正站着杨梦莹，她看到门口那位面善又温宛的贵妇人时，她惊了一惊。
那是她姐姐。
那又不是她姐姐。
她姐姐是一个面黄肌瘦的瞎子。
她姐姐又是一个被慵懒的豪门生活滋养的面色红润的俏寡妇？
“哎呀，梦蝉回来啦！梦莹，还不快去扶你姐姐一把！”
继母对杨梦蝉从没如此热情过，杨梦蝉听到继母的声音只是淡淡笑了笑。
而杨梦莹，她扭头看了看自己的亲娘，那一瞬间，她猛地觉察出，这个妇人是不配当杨梦蝉的娘的，自己也不配做她的妹妹！
随后她又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她怎么会不配做杨梦蝉的妹妹？她还要像杨梦蝉一样，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阿姐！我来扶你！”
杨梦莹立刻下了台阶，小七也很自觉地躲了，只由红鸾和杨梦莹扶着杨梦蝉，她垂首跟在后头。
“隔壁茶楼的小子说，父亲病了。”杨梦蝉望着对面的屋子道，她看得见，但她觉得，自己还是假装看不见的好。
“哦，是偶感了风寒，这几日养着呢！前几日我本想让梦莹过去找你的，又怕不方便，我便同隔壁茶楼的小子说了一声，没想他今日才去！你瞧瞧，你爹这几日反倒好了不少！”慕氏的声音往里面去了，应该是喊杨梦蝉她爹去了。
“虽说天气暖和了，可冬天的余寒仍在，家里人要多多注意防风保暖才是。”杨梦蝉扶着一张小桌坐下了。
杨梦莹坐在了杨梦蝉的侧面，她瞪着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她穿是不算顶好，头上也没有几件多么宝贵的珠饰，不过人家那悠然自得处事不惊的样子就是让杨梦莹羡慕的不得了。
接着，杨梦蝉手腕上的镯子吸引了杨梦莹的视线。
“哎，阿姐，我以前没见过你这个镯子呀！”杨梦莹问了一句。
杨梦蝉伸手摸了一回自己的手腕，她笑笑道：“是老太君给我的。”
“哇……”杨梦莹感叹了一句，她倒不是觉得那个镯子有多好，她是惊叹杨梦蝉得到了谢家老太君的认可。
就算她现在是个寡妇，就算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算她不能看到自己现在与以前的区别，可是，她已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了，而那个世界，只怕杨梦莹汲汲营营一辈子都到达不了。
“梦蝉回来啦！巧娘，去买点肉，一会儿给梦蝉做些好吃的！”里屋传来了杨梦蝉她爹杨筵的声音。
“阿姐，你回家是不是还要你婆母同意呀？”杨梦莹又问了一句。
“自然是要禀过婆母的。”杨梦蝉笑笑。
慕氏端着茶汤过来了，她先将茶汤入下了道：“有些烫，且晾一下。”
“有劳母亲了。”杨梦蝉客气了一句。
接下来就听慕氏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梦蝉呀，听说你之前住在城外的庄子上？如今是被接回谢家不久呀？这是为什么呀？”
杨梦莹和对面的杨筵都望向了杨梦蝉，杨梦蝉淡淡地笑着解释着：“女儿也不知道，只是尊从老太君和婆母的安排。”
“会不会是，谢家那座山要卖了，你住在那里不方便了？”慕氏又问。
“那个，女儿也不知道，我只听婆母说，大房只剩下这几个妇人了，谢家的一切事宜都是由叔父做主的，老太君和婆母也不管的，更别说我这个没了丈夫的新妇了。”杨梦蝉又道。
“这样儿啊……”慕氏斜眼看自己的丈夫去了，而杨筵只是压了压眉，什么也没说。
慕氏没有在这里坐多久，杨筵也借着咳嗽回了里屋，当外堂里只剩下杨梦蝉和杨梦莹时，杨梦莹便开始给杨梦蝉透露小道消息了。
“阿姐，你知道我娘为何那样问你么？”杨梦莹小声道。
“为何？”杨梦蝉也问。
“因为，听说就是谢家的二叔本打算把那山头给爹爹经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另一家买去了，是我娘说找个借口把你叫回来问一问的。”杨梦莹又小声道。
杨梦蝉苦笑了起来：“老太君和我婆母都不管的事情，我如何能插得上手？更何况，我还是个寡妇，平日也不出门，那又是谢家的产业，人家二叔作何来与我说？”
“我也这样觉的！不过阿姐什么都不管，只管吃好喝好也挺好的，不是么？”杨梦莹的语气里满是羡慕。
“只是，谢家的产业都不在大房了，也不知道吃好喝好的日子是不是很快就到头儿了。”杨梦蝉故意叹了一口气。
“啊……阿姐的意思是，大房的男人都没了，大房的产业全落到二房那里了？”杨梦莹问。
“我哪里懂这个，我的嫁妆都是谢家出的呢！你是不是听到什么关于谢家的消息了？”杨梦蝉反问着。
杨梦莹也叹了一口气：“我不过是猜的，这些事情爹爹又不会同我说！”
“也是……”杨梦蝉只能这么说了。
午饭过后，太阳便暗了许多，眼看天上的云越发的浓了，杨筵催着杨梦蝉往回走了，生怕半路上就下起雨来。
小七利索地套好了马车，她也下意识多抽了马屁股两鞭子。
行到中街的时候，马车停了。
杨梦蝉坐在马车里没动，她在等着小七进来给她说话儿。
倒是外面的小七，她站上马车看了前面的人群一会儿，她突然挑挑眉毛，扭身将脑袋钻进了马车里：“哎呀呀！娘子！风子在寻衅滋事呀！”
杨梦蝉的眉峰也抖了抖：“哦？你去看看。”
“好嘞！”小七放下车帘子跳下了马车。
人群那边的人是风子，他在和一个长发披到腰间的男人交手。
小七不打算过去帮忙。
街边的肉铺门口放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缸，她还有些小兴奋地坐在缸上看着风子被对面的人打呢！
不是说风子身手不行，只是他没对那人下重手。
两个人也不说话，只管扯了来，拽了去的，周围看热闹的人还拍手叫着好，好像风子和那个男人是在杂耍一样！
“哎！怎么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人群里钻出来了孟郊，他伸开双臂向厉风子和那个男人之间插去，等厉风子和那个男人分开之后，他一只手按着厉风子的手背挡在了他身前，只问那个男人：“这位兄台，这是我兄弟，敢问我兄弟如何得罪了兄台？”
周围的人才不管他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呢，被人打断了看热闹的兴致，好像他们对孟郊也不满了起来。
孟郊还听到有人在说：
“呀……有点扫兴呀！”
“有什么扫兴的！厉小郎君明显不认识那位小郎君嘛！人家不下重手，这架打着怪没意思的！”
“那位小郎君看着面生，以前没见过呀！”
“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吧！刚才你一直盯着人家的屁股看！”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盯着人家的屁股看了！”
孟郊额上的青筋跳了跳，他盯着对面那位身形窈窕的男人没作声。
一时，那男人笑了笑，他的声音软而不腻，沉而不脏：“啊，是在下认错人了！”
厉风子翻了个白眼儿，轻轻蠕动的双唇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
“那……那就是误会了！”孟郊忙道。
“是在下鲁莽了，眼看天色还早，不如我请二位吃顿茶酒，就当赔罪了？”那男人看看孟郊，又看厉风子去了。
坐在缸上的小七啧啧了两声跳了下来，往马车那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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