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他还配当大周国太子吗

吃过饭，燕墨洵先跟白承风回他们的院子了。

        临走时，燕墨染交代了两件事让安王爷明天去办，然后带着李云初去庄子西边的小别院找太子。

        那个小院子竟然没有点灯。

        李云初站在院门口，看了看只有月光照着石板小路的院子，“他是睡下了吗？要不我们明早再来。”

        “我怕你不问清楚心里想问的事，今天晚上又睡不着觉。”燕墨染牵着她的手朝里走，主要是觉得刚刚吃过饭，回房睡觉太早了，可以先出来散散步，随便找这位郁郁寡欢沉默寡言的太子聊聊天也好。

        “可是他都睡了。把人叫起来不太好吧。”李云初觉得太子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尊敬，他现在就怕被人看不起，被人觉得他没资格当太子，那是在黑暗里生活几年，任人随意践踏造成的强烈自卑感，从万丈云端摔到淤泥泥潭，是万念俱灰的痛苦。他觉得自己不配再当太子了。

        “他没睡。”燕墨染笃定地说。

        院落里有几名侍卫分散在四周围蹲坐在地，见到晋王爷过来都准备起身行礼，被燕墨染一抬手制止了，牵着李云初站到太子的房门口敲了敲门。

        直到敲了三次，里面才有一个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却很警惕的声音问了一句，“是谁？”

        李云初捏了捏燕墨染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让自己来说：“太子殿下，我是晋王妃，特意过来问慰一下你这过住得习不习惯，有什么需要添置的东西吗？”

        这种小事本来派一个侍女就能来处理好的，怎么晋王妃要亲自过来，还是这么晚过来呢？

        太子打开了门，月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他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怔怔地望着李云初，再看到燕墨染的时候眼神缩了缩。

        “皇兄！云初担心你在这里住不惯，又怕你不好意思给我们开口，就要亲自过来问一问你。”燕墨染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太子飞快的收回了目光，垂下视线，低头看着地面没有做声，身体挡在门房，很抗拒他们进来自己的地方。

        “太子殿下不请我们进屋坐一坐吗？”李云初没有给时间让他拒绝，直接开了口。

        太子迟疑了片刻，不情不愿地让开门口的地方，“进来吧。这本来就不是我的地方。”

        李云初抬脚就往屋子里走，只是没有点灯，屋里一片黑，燕墨染轻轻拉了她一下，让她走在自己身后，自己则快她一步进了屋，“撑灯！”

        随着燕墨染语音一落，就有一个站在近处的侍卫闪身进屋点亮的桌上的油灯，这动作那就一个快，在李云初刚刚进来走了没两步房间就亮了起来。

        “王爷，还有热茶吗？”侍卫很有眼色，会看事做事，点完灯马上问道。

        “嗯，泡壶龙井茶过来。”燕墨染觉得李云初刚才吃得有点油腻，喝点茶正好刮油，但喝太浓的茶一会又怕她睡不着，不过晋王爷有的是办法哄她睡觉。

        李云初坐在桌旁，将油灯往边上移了移。

        房间的窗户都是关着了，这会儿空气有点不流通，让人沉得闷闷得。

        燕墨染若有所感，走到窗边一伸手将窗户打开了一道缝，晚风顺着窗口的缝隙吹了起来，一下吹散了空间中压抑的窒闷感。

        “太子殿下，你坐啊。”李云初见到太子还呆呆地站在门口没有过来，不禁出声喊道。

        太子还没没吭声，但人已经动了，朝着桌子的方同慢步过来。

        燕墨染已经在李云初身旁坐下，没有看他，也没有说话，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

        李云初很满意燕墨染的表现，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燕墨染是个比自己更加擅于看透人心的高手，他一定也知道太子如今天精神状态很差，缺乏自信和安全感。所以不能在他面前太强势，让他本能的拒绝你排斥你。

        现在太子对时局的重要晋王爷当然也了然于心，这会带着李云初过来，也是想了解一下太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自己能提前做好下一步的打算。

        太子坐在离他们最近的椅子上，双手放在腿上，李云初不用看也知道他的双手一定紧握成拳。

        侍卫的动作很快，一壶热的龙井茶已经泡了上来，给他们三个人一人倒了一杯，摆到各自的面前，毕恭毕敬地退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落针可闻，还飘着清而远嫩栗味儿的茶香。

        李云初也不急着开口了，先端起茶盏、打开茶盖、茶汤嫩绿明亮，叶条扁平光滑挺直，一根根细嫩成朵状，在水面上打着旋。她吹了吹冒着热气的茶小抿了一口，味道清爽甘醇，“这茶不错。太子殿下也品品看。”

        太子嘴角抽动了两下：“晋王妃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你是不是不想回临安城？”李云初把目光投向太子，隔着茶杯中不断升上来的热气，灯影也变得糢糊。

        “谁不想当太子。”太子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飞快的扫了一眼晋王爷，低压声音道：“不过，请晋王放心，就算我回去继续当太子，也不会成为你坐上帝位的绊脚石。”

        看来这位太子对晋王也有很深的成见，李云初虽然不知道以前他们发生过什么事，但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只会根深地固，不管对方怎么努力也搬不动这座山，就像秦王对晋王的成见这辈子都不可能化解一样。

        而晋王对任何人的成见都不放在眼里，随便你们这些人怎么误会，他都不屑解释。

        是的，懂你的人不用解释，不懂你的人解释也是浪费口舌。

        李云初也不打算为晋王说好话，只道：“谁能坐上那把龙椅那都是以后的事，现在是太子你准备回去如何面对你的父皇母后。”

        太子身体不自觉得向后退了退，想离桌上油灯的光线远一些，身形微微地僵直着，半天开不了口，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的父皇母后，他的心里是恨的，恨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自己，如果关心过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假太子的破绽呢？一个人扮成另一个无全不同的人，怎么会没有一点破绽，只是身边的人视而不见罢了。

        他要马上就要回皇宫，应该高兴啊，可自己高兴不起来。那个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现在却让他害怕。

        他在黑暗又无助中被折磨得不成人形，早就忘了太傅教导过的‘天之生民，非为君也；天之立君，以为民也。’的立君之道，立国之策。

        也早就忘记了东宫里的生活感觉，更不记得太子应该做什么，怎么做。

        所以，他还配当大周国太子吗？

        不配！

        心里已经有无声的声音在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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