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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南疆09


嵇雪眠一只手肘抵住他胸膛,长睫挂着薄雾,不由得红了眼眶,“你……说什么?”

        段栖迟挑起一边长眉,心里突然就燥了起来,左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右手便摘下他束发的簪子,把他放平。

        段栖迟笑了笑,“你好好躺着,别瞎走动。”

        “你故意的?”嵇雪眠呼吸不畅地看着他,好像段栖迟怎么欺负了他一样,“我想出去吹吹风,你也不许吗?”

        他一头乌发披开,如墨池打翻,衬在那身雪白的皮肤上,丹凤眼挑起,眼角眉梢都蕴含着恼怒。

        像一只浑身炸刺的小白雀。

        段栖迟恍惚间,这副模样与少时的嵇雪眠重合。

        分明是同样一张清冷到结冰的脸,生生多了那么些不一样,好像长大后的他更漂亮了些。

        知道他热的难受,段栖迟只好风轻云淡,柔声细语地哄着人道:“首辅大人难不成还要奏我一本?你我多年相识,我还能害你不成?”

        他的话像石头子一样把嵇雪眠脑袋砸的浑浊,本来就委屈着,这下子更想不开了,“你走开,让我出去……”

        段栖迟便笑眯眯的,“我知道你不爱听,就像咱们的太傅常说的那样,我是为了你好。”

        嵇雪眠久久才缓过神来,“那……那你说,为什么?”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就算我说,你听得进去吗?”段栖迟扯下他发上束带,想缚住他两只腕子,不让他乱动,“好了,乖一点。”

        奈何嵇雪眠狠了心要挣脱,两只手带着力气乱甩,啪的一声,段栖迟被他不小心扇了一巴掌。

        嵇雪眠扇完他,自己也愣住了,但是眼角仍是红的,“我……不是故意的。”

        段栖迟的脸顿时落了一个巴掌印,火辣辣的。

        再去看嵇雪眠,知道他正糊涂,段栖迟的心里虽然有点冒火,到底也没有生气。

        他缓了几秒,才恢复表情,仍旧保持着如常的神色,“就算你烧成这样,我都不能拿你怎么办,你自己说,我这还算欺负你?”

        嵇雪眠也不想揍他,但是和段栖迟相识多年,从小这个人就几次三番叨扰自己,就算是成了摄政王,本质也是暴戾恣睢的,尽管他从来没在自己眼前显现出来过。

        嵇雪眠有点不好意思了,“抱歉。”

        段栖迟好像听到什么震惊的话,挑起了长眉,一双狭长的眼眸微眯着,“雪眠是在给我道歉吗?”

        嵇雪眠扭过头去,“不然呢?”

        嵇雪眠被段栖迟一把搂在怀里,轻轻箍住,“好,我原谅你了。”

        嵇雪眠的膝盖刚才磕着了,现在正淤青着,不知道磕哪里了,一眼看过去,雪白,纤瘦,细长,简直是一览无遗。

        嵇雪眠忽略了淤青,他只是很难受。

        他倒在榻上,不轻不重踹了一下段栖迟的肩膀,“你在这里……很碍事。”

        段栖迟攥着他的脚踝,嗓音低沉:“别踹了,你再踹我,我当真会欺负你。”

        嵇雪眠浑然不觉,抖着嗓子说道:“我睡不着,我这是怎么了?”

        他一双矜傲的眼睛盈满了泪水,抿紧了唇角,直愣愣地看着段栖迟,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掉在枕头上。

        “哭什么?”段栖迟擦了擦他的眼泪,笑着问他。

        嵇雪眠的手苍白发青,指尖无措垂下,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觉得浑身上下好像更热了一些。

        嵇雪眠虽然没有过经验,但他是知道这其中的含义的。

        他的脸一瞬间红透了,恨不得把头埋进地里去,他突然发现,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感觉,在他身上复苏了。

        段栖迟还在等着他回答,却发现嵇雪眠的神情渐渐不对劲了,他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试探着问嵇雪眠:“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嵇雪眠却更慌了,说道,“你给我下了什么药?你叫伙房熬的那锅汤……”

        段栖迟亦是十分不解,眯起眼睛,“司伶,我虽然一直想要你,却也不至于用这等卑劣手段,那汤没别的特殊方子。”

        嵇雪眠长睫微微垂下来,兀自抖个不停。

        没错,按段栖迟的性子,他若是想,不管不顾要了便是,不至于下药。

        那就说明,有人在汤里掺了药,故意害他。

        他可能需要段栖迟帮他一把。

        “难不成……”段栖迟话说到一半,却好像猜到了一样,没有说下去。

        嵇雪眠想求他帮,也没那么容易,段栖迟不听到好话,是不可能如他所愿的。

        嵇雪眠心里苦涩极了,逼不得已,嘴上松懈,绵绵求饶,“阿迟哥哥……”

        段栖迟先是愣了一愣。

        听到“阿迟哥哥”这个年少时的称呼,段栖迟一下子笑出声来:“雪眠啊,你这张嘴可真是厉害,这会儿又学会告饶了?”

        嵇雪眠话都说不利索了,迫不得已地抓住他的衣袖,清冷的脸颊染上了羞/耻的薄红。

        “那汤有问题,你帮帮我……”

        不知多久。

        嵇雪眠精疲力尽,一掌拍过去,试图推开段栖迟。

        段栖迟不慌不忙的躲了,也不生气。

        嵇雪眠终于可以挣开他的怀抱,谁知他重心不稳,叫段栖迟抓个正着。

        段栖迟无视他惹人怜的眼神,哪能叫他走了,“利用我之后就想跑?”

        嵇雪眠稍稍恢复意识,目光如炬,“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段栖迟终于确定,方才那可怜巴巴的模样果然是装出来的。

        段栖迟按住他不许他走,“司伶,你不能把我用过就丢。”

        嵇雪眠动弹不得,心焦的很,只得压制脾气,“阿迟哥哥……”

        嵇雪眠只管乱叫一气,给段栖迟叫的脑子一塌糊涂。

        他不想吃嵇雪眠这一套,偏偏一点抵抗余地都没有。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不管嵇雪眠说什么,他都能当个甜枣吃进去。

        段栖迟从他脑后捂住他的嘴,说道,“那也不行。”

        嵇雪眠见他不愿意放过自己,索性又和他扭打了起来。

        一时间,帐篷里的东西被砸了个稀里哗啦。

        嵇雪眠的体力刚才都流失了,渐渐被段栖迟占了上风。

        段栖迟尽管束着他,也没有用太大的力气,嘴上不放松:“司伶,你对我也太狠心了。”

        嵇雪眠不服气,“还不是你!不知道分寸!”

        段栖迟轻笑一声,嵇雪眠明天要是反应过来他求着段栖迟解药,还不知道什么表情呢。

        段栖迟想了想,觉得莫名很有趣,他制住了嵇雪眠,把他放在了桌角。

        段栖迟随手扯过自己的百宝囊,从里面掏出好几颗玉珠,平常是含在口中退热的。

        玉珠珠光润泽,圆滚滚的,在深夜的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玉色,绿莹莹的。

        段栖迟含着笑意调侃道,他举起一颗,道:“你猜这个东西是干嘛的?”

        嵇雪眠只看了一眼,眼睑都红了,“你……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送给你降温啊。”

        段栖迟举起一颗,在嵇雪眠的注下,细数了数。

        一颗一颗,足有七颗。

        嵇雪眠瞳孔震荡,半张了口,半晌才道:“阿迟哥哥,你要是现在出门,我既往不咎。”

        段栖迟再也不吃他这口是心非的一套,道:“可惜了,我很珍惜今夜。”

        嵇雪眠忍无可忍:“可我的药已经解了?”

        段栖迟笑着:“可是你需要后续治疗。”

        他在玉弹子中间打了孔,穿了一条线,线尾绑了个玉扳指。

        段栖迟推进去后,嵇雪眠便神情恍惚着,凤眸紧闭,不想再看。

        段栖迟低头,蹭了蹭他的脖颈,“是好东西,不会害你的。就当作你求我为你解药的奖励吧。”

        翌日清晨,段栖迟先醒了,嵇雪眠睡的沉,眼圈乌青。

        他刚一推门出去,就看见林渊跪在门口。

        林渊心里知道主子一夜未眠,肯定脾气差,但他有件要紧事必须得报告。

        林渊一直在想,叨扰他家摄政王的好心情,他还有没有活路。

        “说吧,又有什么坏事要告诉我。”段栖迟语气很是轻快,似乎什么也破坏不了他的好心情。

        林渊大着胆子报告,“回王爷,朝廷探子来信,嵇首辅弹劾您的折子被陛下应允了,京城派来督察使,今日就到。”

        段栖迟拍了拍衣袖,挽起唇角,“嗯,知道了,是谁?”

        林渊莫名其妙:“京城那边藏的太好了,探子也没探出来。”

        段栖迟点头,“你去查查昨天有谁进过伙房下药,先不要声张,我要看看是哪个不要命的畜牲干的。”

        嵇雪眠在帐篷里头迷迷糊糊听着督察使三个字,心里便知道是谁了。

        既然要见旧人,嵇雪眠也不能这样邋遢下去,下榻之后差点跪在地上。

        嵇雪眠这才想起那几颗作祟的玉珠子,他的脸一阵红,抓着衣服的手抖了抖,强自镇定的给自己穿好衣裳。

        嵇雪眠出帐篷后准备去找兰慎。

        这一路上任谁也没看出来,正气凛然的首辅大人昨夜和他们王爷搞的天翻地覆,除了下眼睑青黑,脖子上也煞是好看。

        兰慎在校场,和摄政王的军队比试武艺。

        南疆毒虫叮咬不少,兰慎不知道从老乡家里要了什么秘药,涂在身上,可让毒虫远远就逃开。

        嵇雪眠站在看台上,看着段栖迟的军队。

        一个个士兵脱了衣服挂在边上,身材结实高大,手里枪杆子挑着红缨,三三两两打斗比武,了。

        男人们的宽阔肩膀像堵山墙,表情严肃凶狠,打起仗来命都可以不要,确实是打过无数胜仗的虎狼之师。

        嵇雪眠眯眼,看样子御林军也需要再充了,等庞婴把伤养好,回了京城,第一件就是充军。

        兰慎倒是能打,比武台上擦着汗,也脱了上衣,在骁王军队里混得风生水起。

        他们打作一团,兰慎远远的看见嵇雪眠站在那,便住了手。

        他家首辅大人一身洁白,似折竹矗立不倒,风骨卓然,想来是文官本色,盖住了一身好武义。

        但兰慎一点不想和他家大人比试,不是因为怕,而是他家大人下手太不留情面,能看出来曾有一套完美无缺的武功招式,却不知道遭遇了什么,其中好多招式都转化成一击致命的杀招,拆成凌厉的组合。

        其他人却是不知道的,见嵇雪眠来了,纷纷拜礼,兵喝如山催,“首辅大人。”

        嵇雪眠淡淡的点头,负着手,“辛苦了。”

        其中有一人名叫沈敬,他高声喊道:“昨夜营地里还算平静,大人睡得可好?”

        摄政王麾下能打的好手不少,除了随侍身侧的林渊,还有世子出身的沈敬。

        这人和段栖迟不是一个路子的,做世子的时候是真纨绔,都娶妻了,还天天花天酒地,被他爹一怒之下送进军队,在段栖迟这里磨练数年,现在也没改风流本色,就是武艺傍身,人能端庄了那么一丁点。

        嵇雪眠和沈敬年纪相仿,彼时嵇雪眠家道中落,得老皇帝垂青进了宫伴读,沈家世子沈敬也在其中,因为嵇雪眠人沉稳不喜纷争,平白叫沈敬和段栖迟讨去不少口头便宜。

        直到嵇雪眠考取功名,做了官之后,沈敬还和那群狐朋狗友调侃嵇雪眠穿衣落魄,简直给朝廷丢脸。

        这一晃好多年过去,任凭往事随风,二人如今各司其职,各自为战。

        嵇雪眠虽然记着他一笔,却不喜欢翻旧账。

        沈敬靠看台近,那双眼一直盯着嵇雪眠没遮住的领口,笑的不怀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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