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章 人事浮沉,世间相逢会有时
腊月十九,宫门一片新雪地上早早地被踏出了两排脚印,这脚印是林府的周管家和清言的丫鬟墨儿的。此刻他们正等在宫门外,等候圣意。
自家小姐未出阁便暴毙,他们想要迎回小姐的遗体安葬,可是宫里的管事太监说林清言已被封才人,便是皇家之人,即使未正式进宫,受了封就需要将遗体葬入皇家陵园内。
墨儿和周管家含着泪,不知将来如何向外出的老爷交代,便在此请求能进宫为林才人守灵送终。
白茫茫的宫门口,地上的脚印越踏越多,可迟迟不见宫内太监出来传达旨意,墨儿和周管家便只能跪在地上再请通传。
上早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路过,斜眼瞟过后,便故作冷淡地进了宫。只有不远处站了一个年轻的官员,眼睛注视着这二人,心内如刀绞,这人便是梁陌。
听闻官家要将清言纳为才人后的梁陌,还没能接住这天降一击,清言的死讯又传来,此刻的他就站在宫门口,不愿进去,不敢踏进清言的事发之地。
良久,只见宫门口终于来了个太监,传达官家口谕,准许墨儿进去为林才人送终,但条件是需要墨儿入皇陵守陵终生。
墨儿站了起来,谢恩进了宫门。
清言的葬礼很快结束,只是墨儿没有入皇陵守灵,而是被皇后带出宫,去摇华宫修行。
皇后离宫修行的日子并未特意择定,她带上仁明殿里的几名宫人便匆匆出了宫,而此时孟远还未能赶回京城,不能为家姐送行。梁陌虽然也身心俱疲,但为顾及友人,便请命带领几名禁军护送皇后出宫修行。
孟远归京后,京中关于皇后出宫修行的议论还未停止。既然没能赶得上为家姐送行,孟远便请求去摇华宫探望,但却被告知皇后为表修行诚心,不接受任何人探望,包括他这个亲弟弟。
深冬的京城被雪暂时压住了所有的动静,有人叹息,如李枢相正惋惜手中的遗诏一夜间成了废墟;有人闭门不出,告假在家的孟远踌躇了几天,最终知晓这个朝堂他终究是离不开了。
家姐出宫修行,看似远离纷争,但没了皇宫庇佑的皇家女子却更加脆弱,想想仁宗朝的郭皇后 ,当年被废居道观后,在病重之时被人残害致死。
所以,孟远需要留在朝廷上,用自己的威慑力护主瑶华宫内的一片净土。
只是诡谲之中,孟远又想起柳白,想起章惇,想起邓璋和李枢相,孟远不知晓自己以后是章惇还是李枢相。
除夕之夜,孟远打发下人与家人团聚了,宁清侯府内只有任羽在孟远身边,二人以两壶清酒守残烛。
还未到子时,孟远便欲去睡。正起身之时,瞥见廊檐下走来一位身披青雀毛大氅的郎君,手中提着酒壶,腰间的剑鞘还沾着些雪水。
孟远只看路姿,便知是梁陌。
梁陌揭下大氅,没有多言,径直坐下饮酒,直到酒意浓时,抽出腰间佩剑便来到院中,在雪上舞起剑来,院中枝丫上的积雪被簌簌划落。
“你砍那空枝上的雪作甚,留着它还能装点院中景致。”孟远对着屋外的梁陌喊到。
梁陌停下手中剑,走近内室,道:
“世人都爱赏这一夜银花的虚假诗意,却不知这积雪也是压断那树枝的负累。”
孟远似乎察觉到一向直言快语的梁陌也学会话里藏话,便不言语,只低头又饮了一杯酒。
见孟远如此,梁陌坐在孟远身旁问道:
“你此前提过要辞官游历,如今打算何时动身?”
“恐怕走不了。”孟远说罢又补了句:“你不也一样一直要在这京城中。”
“你我不一样,我生来属于东京城,属于朝堂,而你是为了皇后娘娘才留在这京城。”
“家姐如今已经失势,我若离开,她在那瑶华宫里还能够安稳地诵经修行吗?”
孟远的回答在意料之中,虽是人之常情,但见孟远顺势而自弃,梁陌不愿再犹豫,决定将真相告知孟远。
“可若那瑶华宫中人并不是皇后娘娘呢?” 梁陌起身低沉地对孟远说到。
未等孟远的脸上浮现疑惑,梁陌便将那日代替孟远宋皇后出宫后的见闻告知孟远。
在为皇后送行前,梁陌看出宫名册时,得知清言的丫鬟墨儿也册,便寻求机会靠近墨儿,恳求墨儿悄悄带自己去清言的停灵处祭拜。
虽然梁陌的请求不合宫规,但是也并不是没有机会,毕竟没人在意一个还未正式入宫的才人有谁来祭拜。
可是墨儿似乎有难言之隐,总是支吾回避,梁陌恳求了三次都未果,在梁陌继续“纠缠”墨儿的时候,墨儿没有回避,而是悄悄将一封书信和一个帖子塞给了梁陌。
梁陌怀揣书信和帖子回家后方才打开。一看才知那帖子不是别的,正是清言的生辰细帖子,那是男女用于结姻亲才会交换的帖子。
梁陌想起自己此前已经将自己的细帖子悄悄交给了林典成,示意非清言不娶之意,可是迟迟未能得道回应。如今佳人不再,拿到这份细帖子,梁陌心中悲喜难分。
墨儿能给自己这帖子,说明清言已对自己产生了男女间的情谊,只是这份情谊还未来得及表露,清言便被纳为才人,接而暴毙宫中。
如今天人永隔,想为她立牌祭奠都不能够,真是天意弄人。
一番感慨后,梁陌慢慢拆开了墨儿的书信。
正是这份书信,让梁陌坚信自己要永远在朝中立足,永远守住瑶华宫内人的安宁。也是这封信,让梁陌送皇后出宫那日,在瑶华宫在立了足足半日才肯离去。
信上的内容对于梁陌和孟远二人而言都是喜悲难言。
原来,那日清言去宫中向皇后请安听训后,在午后与哲宗一同进了仁明殿的内室,透过朱箔看到了一片血红,那血流自倒在床榻旁孟染的左腕。
清言还在惊惧失措中进退维谷,哲宗赵煦已然明白了皇后为何自戕,一向柔顺的孟染恐怕上次在文德殿犯颜请退被哲宗拒绝后便已经下了这个决心。
那道废后的遗诏成了她的催命符,既然她孟染是一只死子,那自己便玉碎离局,给弟弟孟远留下走出死角的棋路。
皇后,你在朕和孟远之间还是选择了后者!哲宗赵煦以为皇后孟染在用她的对皇家荣华的轻视来提示他作为君王的无情,用死别来换取自己对孟远的成全。
哲宗看到妆台上一封平整服帖的书信旁还放着一个杏色的薄纱香袋,他以为皇后定会将她心中所苦和所求都写在信里,便先将信攥在手中,先打开那只杏色香袋,里面全是白芍花的种子。
白芍是皇后孟染最爱的花,自哲宗改元韶圣后,仁明殿的初夏便只盛开大片的芍药。
接而哲宗又缓缓展开那封书信,却只有短短几行字:
煦煦和风,染染清明。
皎皎月色花如许,浅浅痴心与梦知。
念念白芍花开盛,陌陌人间向清宁!
以二人姓名为起,以一片芍盛(韶圣)为尾。她是眉州女子孟染,愿与郎君比翼成偶,可若郎君是天子,她便也以盛世清明为愿。
言语未见爱恨,更未见所求,却情挚入骨,求在言外。
哲宗紧紧地攥着这封信和那袋花种,凝望地上的孟染,这还是他第一次如此持久地凝视这张苍白的面庞。
哲宗缓缓坐到地上,轻轻抱起孟染,想找一丝余温,清言见状,立马也跪下。
“啊”一声克制的尖叫和茶盏落地声惊醒了哲宗的悲凉。
看着奉茶小丫鬟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哲宗开始意识到,皇后的死讯会立即传遍宫中,若让人知晓皇后是自戕而死,那不但她的遗体不被允许入皇陵,且作为大宋第一位自裁而去的皇后,会成为她死去后的污点,甚至留下的骂名。
杀!在场宫人统统都不能留活口,死无对证,皇后因病重而寿终正寝的事实才能成真。
哲宗瞬间夺眸而出的杀意让敏锐的清言第一时间捕捉到了,猜透官家欲为保全皇后身名而杀意大起的意图后,清言对哲宗说了一个既能成全皇后名声,又能不开杀戒的双全法。而且,自己也不用入宫成为牵制妹妹清言的活筹码。
“臣女愿替皇后娘娘出宫修行,今日在仁明殿中故去之人不是皇后娘娘而是林清言。”清言跪对哲宗,大胆讲出心中的计策。
清言看了看旁边几乎晕厥的奉茶小丫鬟,又对哲宗补充道:
“仁明殿的宫人也都随行出宫,且终生不能外出。”
清言说完后,微微抬头看了看哲宗,见他依旧怀抱皇后而一言未发,便知晓官家这该是应允了。
之后,林清言忽然暴毙宫中,皇后匆匆出宫修行的消息在京城中一夜传开。
听完梁陌的话,孟远只顾继续饮酒,酒喝完了,便端起旁边的茶水,大口大口往胃里灌。
家姐去了,她如同枝上雪般摇摇欲坠的命运,终究结束在风里。
自己曾经在庆州城外同清乐讲过,为了守住家姐,而不得已有了自己的“暗”,而如今家姐选择将她命里的“暗”和性命一同舍弃,却也断了自己在京中的“明”。
自己这些年的守护终究为何?如今这般的结果,如究其因,在太皇太后还是在自己的守护?
而他孟远将来又是否真能彻底遁入江湖,远离庙堂?
雪和酒这两样东西原本让人迷离,可在除夕夜,却让人喜得难入眠。而孟远醉后,昏昏地睡到了隔日的午时。
连醒来也是被宫里的太监搅扰所致,太监不仅送来了例行的新年赏赐,还有一道口谕,那便是准许宁清侯与年后卸任监听司统领一职,调往西北边境为帅,主责军械。
此旨一下,有人安心,有人担忧,只有哲宗还怀着一丝愧疚。
因为皇后孟染无言的请求便是给孟远远离朝堂的自由,但是羽翼未丰的哲宗依旧不忍放孟远走,不得不能让他去守着西北,那里有着几代君王的心头痛——燕云十六州。这般安排,能让孟远脱离党争,也能暗中能牵制朝堂,唯独愧对去了的孟染。
接到口谕的孟远,仿佛睡了百年后的初醒。
入宫谢恩之时,孟远将此前用于寻找刘子幽的画像带进了哲宗的文德殿。
“臣曾在宋夏边境偶遇此人,也曾劝其归来,只是他不肯回,只留下一句话让我带给官家”孟远谢恩后,便掏出刘子幽的画像,对哲宗禀道。
“何话?”
“刘子幽无挂于宋,金幼山有念在夏!待芍满盛于夏,其自当归矣!”。
知晓子幽哥哥要在西夏蛰伏之意,哲宗默默在心里念到:他在夏叫金幼山,只是不知自己能否让芍药花盛,让世间平宁如愿。
面对孟远,哲宗只问:“他可安好?”
孟远低头不语,拿出一件被血染过的战衣,这是刘子幽在洪德战场上战死前所着的战衣。
哲宗看着那已经变色的血,没有立即让刘瑗接过来,只是端坐在那里。
沉默良久后,哲宗挥挥手,示意孟远退下,才慢慢从桌案旁站起来,走近那片血衣。
芍盛,绍圣,因自己改年号为绍圣,所以子幽哥哥和孟染都将这芍药花盛变成了自己的梦,而自己却只能让他们为这芍盛的梦而牺牲。
想到这里,哲宗突然感到胸口一阵疼痛,继而咳了一口血出来,紧张了刘瑗,却痛快了自己,唯有自伤和疼痛才能让自己模糊了这心中的愧与恨。
刘子幽终是致死未归宋,孟染弃了人间,孟远也可以远离朝堂,自己却一定要在这四方皇城内,守着这芍药花种子,以血泪浇灌,待它在春盛时节绰约繁盛!
年轻的天子心中有梦,可他不知耿耿星河将欲曙。
正月一过,孟远启程去边境,而年前入夏的使团也正准备返宋,只是还未起程,正使林典成接到了从东京城传来的旨意。
旨意上所言:林典成西行有功,天寒时节返京途中身染重病,感念其年迈,特准其还乡安养,并赐金一百,访夏事宜一律由副使回京复命即可。
宋夏边境,跪接圣旨的林典成搔了搔他一夜如雪的白发,慢慢地在茫茫天地间站了起来。
自从接到长女清言的死讯后,林典成就想起离京前清言两姐妹在京城外相送时的情景,宛生离死别,如今又突然在异乡接到赐金还乡的旨意,林典成便不再装糊涂,决定找清言问究竟。
相继接到姐姐的死讯和爹爹又奉旨还乡的消息,清乐心里本就又紧又乱,被林典成这么一问,如同被人一下子戳开了心窝,索性将她被章惇要挟在夏做暗探的实情都一口气吐了出来。吐完这些事情,清言憋了数月的眼泪终于一下子喷涌而出。
父女二人相拥哭了半日,哭罢,便在边境的一个小湖旁,为清言的五七忌日烧香祭拜。
父女二人沉默良久,林典成一边轻轻挑着未烧完的纸钱,一边开口对清乐道:
“如今你姐姐去了,爹爹也不用再回朝堂,你就也不必再任他章惇要挟了,接下来有何打算,是否回京找宁清侯爷?”
清乐低头理了理鬓角,道:
“皇后娘娘如此境遇,侯爷暂时定也抽不出身理会儿女私请,且皇后娘娘不主中宫后,他在京中朝堂上也不知何去何从,也需要些时日去好好考虑自己的前程。”
接着清乐又抬头问林典成:
“那爹爹呢,圣旨上虽说体谅爹爹病重,可爹爹明明身体康健且年不过五十,爹爹真打算还乡养老吗?”
“这道圣旨明着是让我提前还乡,其实是让我离京躲避章惇控制,算是圣上恩意,估计也是你姐姐为你我求来的,如今我们父女二人确实要好好考量这归往之计。”
他们猜的没错,这道圣旨是清言在仁明殿向哲宗献李代桃僵之计时为自己爹爹讨的圣旨,目的是保全爹爹和清乐余生的安宁,只是林典成和清乐不知道林清言和他们不是死别而是生离。
祭拜完毕,父女二人准备离开湖边,忽见岸上一个身穿破旧的老人正扛着一把锄子,踉跄地奔走,还不时地回头,而起身后不远处正有两个西夏小兵在东张西望地寻找什么。
不久,那两个小兵注意到林典成父女二人,便走了过来,得知他们是宋使后,便礼貌地询问他们有没有见过一位农民模样的老人,林典成父女均摇头,并称他们要在此祭拜亲人,不希望有人打扰。
听他们这般说辞后,两个小兵便离开了。
见两个小兵走远了,林清乐对着身后枯草丛说了句:“出来吧!”
那枯草从里爬出来的人正是刚刚那位扛着锄头的老人,更是大宋曾经的兵部尚书邓璋。
邓璋拍了拍身上的枯草叶,拿起锄头后,对林典成和林清乐行了个礼,并道:
“自我在此充军在此劳作后,夏便一直派人来请我入夏为臣,我多番拒绝,他们却屡次骚扰,今日多亏你父女二人相助,方能躲过一劫。”
清乐看着这个手拿农具,皮肤干燥黑黄的老人,与那个东京城内锦衣冠袍的权臣邓尚书似有前世之隔。
清乐想起此前姐姐被邓家逼迫退婚一事,便淡淡地对邓璋道:
“邓尚书,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听清乐如此说,邓璋哈哈大笑了几声,道:
“即知如此,当初还依旧!你们此番荣耀回京后应会明白其中道理。”
说罢,邓璋便将锄头抗上肩头,转身慢慢地离开了。林典成望着邓璋佝偻的背影,喊了一句:
“邓尚书,西夏人今日未寻到你,过几日定会再寻你,届时你当如何?”
只见那衣衫褴褛的身影头也不回,只是向身后摆了摆手,大声道:
“如此,亦为我之运数,西北地广,当容得下我邓某一具骸骨。”
邓璋的身影消失在一片野草中,林典成和林清乐也离开了。
他们不再回浮华的东京,清乐决定利用自己的宋夏交流乐人的身份暂留在夏,搜集王庭和民间的曲子,学习新颖的乐器。而林典成则和元由书信相约去往庆州相会,一为看望元阳,二为游历边境山川,修编民俗和地理书籍。
转眼间,春风破了寒意,孟远到庆州上了任。不日,林典成也和元由如约抵达庆州。
元阳接到消息后,特地出城迎接二位长辈。
二人望着马上已经发育成年的元阳,林典成先叹道:
“小孩子都大了,难怪你我白发如芽啊!”
“你林典成老你的,我可不陪着。”元由回到。
二人相视而笑,林典成叹了口气,又悄悄对元由道:
“元阳这孩子如今在庆州帮助经略使增军械,筑城墙,算是帮大宋抵御西夏,你打算一直不告诉他,他生母之事吗?”
见老友旧事重提,元由也只是云淡风轻地道:
“当初晚蝉师妹来栖香馆蛰伏为暗探也是命运弄人,最终想脱身却无门,而阳儿生母不过是师妹的丫鬟,虽是夏人,倒也不必背负过多家国大义,而阳儿长在大宋,今能在庆州得才所用,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又何必让血缘上的负累去拖累他的抱负呢!”
两个年近半百的人言到于此,皆成默。是啊!阅尽千帆暮白首,却话鲜衣怒马时。
不茫茫然的岁月才能称之为年华,不论挥斥方琼或是诗酒人生都是幸运万分的际遇,如此时光在短暂的人生里会更短,如今清乐和元阳都正享受这这份幸运,作为长辈自当竭力成全。
人事落定,岁月辗转,边境的风沙又吹走了两年时光。元由和林典成时而为著书修本的增删而争论,庆州城内孟远和元阳已经带领弓弩匠新制了几千把神臂弓弩,筑了三次城墙,
宋夏的战争又蓄势待发,暗探的活动也更加频繁,孟远看到了几次头戴赤色掐花发钗的暗探来传消息,心中想到同样拥有此赤色发钗的那人,她此时或正在夏搜集乐曲,研习乐器,不知何时能归来。
校场上尘埃散漫,军士们迎风而立,迎接两年前被调离庆州的章楶的回归。
章楶的回归,或是以章惇为首的党魁的胜利,或是吃紧的战事暂时叫停了党争。
新的战役等着新的热血去染新的疆场,虎帅既归,隔日便趁势出兵。
临行前,孟远顺着风,仿佛听到了两年前那个初冬校场上的清乐席地而奏的《如归令》。
他迎着日暮望去,黄沙之中,忽明忽暗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筝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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