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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傻站着干什么?拿书。”任逸帮沈乐绵把书本整好,放在桌角后抱着臂看她。

        沈乐绵这才回过神来,匆忙翻出英语教材,又搬来一把折叠椅给任逸坐。

        任逸随手翻了几页,问道:“哪些不懂?”

        沈乐绵脱口而出:“哪都不懂!”

        任逸:“”

        任逸的额角隐约抽搐,刚要说什么,眼神却落到了女孩手臂上。

        “你怎么搞的?掉蚊子窝里了?”

        沈乐绵心虚地挠了几下,总不能告诉任逸是她偷窥偷的吧。

        “不许挠,伸手。”

        “哦”

        沈乐绵乖乖伸出手,又偷偷去看任逸。

        也不知为什么,沈乐绵就是喜欢看任逸冷脸的样子,特别是因为她而冷脸。

        像是猫咪不高兴时摇尾巴一样,眼神满是嘲讽嫌弃,却更让人心里痒痒,想去猛吸一波。

        冰冰凉凉的花露水抹在胳膊上,味道有点冲。

        沈乐绵打了个喷嚏,眼中雾蒙蒙的,也把任逸变得柔和起来。

        她哥以前有这么好看吗?

        沈乐绵感到新奇。

        虽然周围人一直都说任逸是个大帅哥,但她好像从未特意注意过。

        任逸的睫毛很长,不浓密,很英气的那种,平时看不太出来,半垂着的时候尤为明显。

        眼睛是干净利索的单眼皮,黑色的眼珠在白炽灯下有些泛棕,沈乐绵微微侧头,又去用目光描摹他的鼻子,嘴唇,还有侧脸。

        好像确实很好看。

        沈乐绵不知不觉就看入了神,怪不得那么多女孩喜欢她哥,之前宋琪是怎么形容来着的?

        对,像是从漫画中走出的少年一样。

        沈乐绵无法对此产生评论,因为她没有看过漫画,不过应该就是眼前这副样子吧。

        “下次记得穿长袖。”

        覆盖在手臂的体温一下子撤去,沈乐绵眨了眨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任逸眉毛皱着,用手指去敲桌面:“听见没有?”

        沈乐绵如梦初醒,小鸡啄米似的一通点头:“听见了听见了”

        心里想的却是:她哥怎么连皱眉都这么好看。

        好看到让她心悸,好看到周围的一切都快听不到了。

        不过为什么她才发现这一点呢?

        沈乐绵有些迷茫。

        明明在今晚之前,她眼中的任逸还不是这个样子。

        可惜时间不允许沈乐绵弄清这些,该学的英语还是躲不掉。

        于是剩下的一个小时全在沈乐绵的魔音贯耳中消磨殆尽,偶尔夹杂男生标准低沉的嗓音,还有窗外大黄的汪声反抗。

        沈乐绵的发音是真的不行,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偏偏任逸还听得那么认真,把不对的地方全给她标了出来。

        夜色渐深,沈乐绵打了个哈欠,撑着脑袋去看任逸。

        男生还是一样的专注,一侧脸被灯光照亮,一侧脸藏在阴影之中,眼睛几乎不眨,只有在确定女孩是否睡着的时候,才会掀起眼皮,不冷不热地瞥她一眼。

        每当这时,沈乐绵自然也不困了,继续认真读课文,心思却再次越飞越远,嘴角也跟着翘了起来。

        明明学英语是件折磨人的事情,她忽然就希望时间能再慢一些,再慢一些

        -

        第二天,炒货铺是在女孩的海豚音中被叫醒的。

        任逸这个时候已经走了,沈乐绵撅着嘴坐在桌子前,手中还是那盘磁带。

        她昨天因为太慌忙,竟然按错了键,把停止按成了带红色圆点点的那个。

        所以从那以后的全部磁带内容,全!被!覆!盖!重!录!了!

        沈乐绵心如滴血,比之前自己的涂改带被大黄咬出两米还要悲伤。

        阿婆听了后哭笑不得,把热好的早餐摆在桌子上。

        “不就是盘磁带,再买一个就是了。”

        “不能乱花钱啦”沈乐绵小大人地叹了口气,况且有些事情只有在特定的心情下才会去做,过了就过去了。

        初中部今天有些特殊,上午是全校统一的体能测试,下午还有市里来的老师要听课,抽出的正是他们班。

        为此,学校特地借了间高中楼的多媒体教室,沈乐绵倒是不在乎教室多高级,但一听是高中楼,她就已经足够期待了。

        他们班的体能测试在十点左右,沈乐绵今早时间很充裕,难得慢慢悠悠吃了早饭,之后还能顺路去趟杂货铺。

        从他们家到杂货铺之间要拐好几条小巷,沈乐绵蹬着车子,一路都有人在跟她问好。

        当年那件事过去后,一开始椿镇的人对她并不友好,因为她的“父母”是小偷。

        不过沈乐绵生来就讨人喜,慢慢邻居们也不再有偏见,甚至很可怜这个女孩,经常邀请她到家玩,偷偷塞零食给她吃。

        “大伯早上好!婶子早上好!奶奶好呀!”

        “绵绵也好呀!来个西红柿不?新摘的!”

        “绵绵是不是要迟到啦?都这个点啦!”

        “今天我们有活动,不会晚的啦——!”

        沈乐绵一阵风似的穿梭在小巷中,路过的地方很快响起欢声笑语,椿镇的一天就这样活了。

        杂货铺的不远处有一家卖彩票的,阿婆这辈子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喜欢每天买张彩票,老板娘也因此对沈乐绵关照有加。

        “这不是绵绵嘛!要不要也看看运气?”

        老板娘颧骨很高,看不太出年龄,沈乐绵小时候她就绣着细眉毛,抹着红嘴唇,这么多年一点也没变。

        村里的男人都爱找她开玩笑,因为她没结婚,也没孩子,长得还漂亮,每天都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冲他们眉来眼去。

        沈乐绵对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只好委婉笑道:“我还是学生呐!”

        老板娘笑嗔,甩着手道:“哎呦,好乖的娃,那你走吧,路上小心点!”

        从彩票店再骑十来米就是杂货铺,沈乐绵下了车,掀开塑料帘子钻进屋去。

        一进屋,空调冷气迎面而来,沈乐绵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现在日子好了,很多人家装了空调,但沈乐绵还是更喜欢电风扇,毕竟这种人造的冷气总是觉得不舒服。

        杂货铺最靠门的地方是一排玻璃展柜,里面摆着五颜六色的烟盒,结账也在此处。

        马老板此时不在店内,估计是在后院收拾货物,沈乐绵抱着四五瓶冰水等了半天没见人影,倒是等到了来买烟的孙警官。

        “呦,绵绵怎么这个点都不上学?”孙警官故意逗女孩,“怎么?要逃学,被我发现了?”

        这么多年早就和孙警官混熟了,沈乐绵哼了声,也学着男人的语气说:“孙警官怎么这个点都不上班?难道要逃班,被我发现啦?”

        孙警官:“”

        “我看你这小崽子是欠收拾了!”孙警官又气又笑,扬手很轻地拍了下她的脑袋,这会儿功夫,后门处终于有了动静。

        “抱歉抱歉,今早的货实在多”

        满身肥肉的男人顶着个精光脑壳,喘息着从货架间挤过,“来来来,老孙,还是黄果树?”

        孙警官点头,马老板立刻替他开了封,恭恭敬敬双手献上,还拿出盒子里的打火机帮他点。

        全然无视在旁边的沈乐绵,还是孙警官催着他赶紧给孩子结账,才意识到沈乐绵的存在。

        “哎呀我这眼神!”马老板懊悔地一拍脑门,“绵绵怎么买这么多水呀?一个人拿不沉?”

        沈乐绵摇头,一双未经世事的眼睛直白地看他:“不沉,今天我们测体育。”

        马老板当即眼珠一转,变魔术似的掏出几条士力架。

        “那得来点补充能量的,争取第一!”

        男人的两颊赘肉堆起,笑得眼睛都快没了,让沈乐绵隐约不适。

        她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收了士力架,但是没有白要。

        其实从小到大,沈乐绵是不太喜欢马老板的,因为当年揍她的男人也很胖。

        但是不同的是,马老板不会伤害她,甚至总想送她东西,有种被讨好的感觉。

        沈乐绵不能理解,马老板为什么要讨好她?马老板理应恨她才对,毕竟他可被阿爸阿妈下手过。

        她也这样问过孙警官,对此,孙警官只是不屑地嗤笑了声,说:“马宏昌就是这种人,溜须拍马老奸巨猾,不过你放心,他做不出出格的事,他没这个胆子。”

        想不通的事就放弃不想,外面的天还是很热,沈乐绵带着水一路骑到肉铺,叫上宋琪一起去上学。

        骑到半路的时候,沈乐绵忽然觉得腹部有些奇怪,说不上疼还是酸,沈乐绵揉了下小腹,心说自己早上也没吃什么不该吃的。

        “老娘就是喜欢体测啊——”一旁的宋琪边骑边说,“不用上课,不用起早,重点轻轻松松就能满分。”

        沈乐绵笑了笑,她知道宋琪体育好,特别是50米,跑起来比男生都快。

        事实上她的体育也不错,或许是小时候的经历,沈乐绵比同龄女孩都要“皮实”,从小到大很少生病,各项体育测试也得心应手。

        体测包括许多项目,为了节省时间,班上的女生被分成两组,沈乐绵刚测完身高体重,目前只差800米还没跑。

        “161,44,沈乐绵,你竟然背着我上一米六了?!”宋琪作西子捧心状,痛斥沈乐绵的“背叛”行为。

        “老娘下个月十四岁,还没到一米六,你,一小屁孩,竟然一米六了呜呜呜”

        沈乐绵哈哈大笑,揽着宋琪安慰她:“谁小屁孩,我也快十三了好嘛!行啦放心,咱琪琪还得长,将来长到175!”

        宋琪白眼快翻到月球:“我可谢谢您,那老娘还能嫁出去吗!”

        “凭什么不能,找个190的大帅哥呗。”

        “都长到190了,这人还能帅吗”宋琪拉着下巴做鬼脸,沈乐绵快要笑死了。

        测完体重就可以补充能量了,宋琪一手士力架一手矿泉水,喝爽了又递给沈乐绵喝。

        夏天气温高,沈乐绵特意买的冻起来的冰水,这会儿正好化得差不多。

        沈乐绵尝了一口,凉得一个激灵,紧接着便坏心思地把水瓶糊到宋琪脸上。

        于是整个操场都回荡着宋琪的惨叫,还有沈乐绵毫不掩饰的笑声。

        一中的体育老师比较短缺,一下子安排一年级的测试肯定人数不够,所以许多项目都是高年级学姐学长负责的。

        这边沈乐绵还在和宋琪闹呢,一道熟悉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转身一看,竟然是林祥。

        “你怎么在这啊?”宋琪瞬间不笑了,一脸嫌弃地问他。

        沈乐绵倒是笑眯眯的,非常热情地叫了声:“林祥哥!”

        长大的林祥比小时候高得多,五官也长开了,皮肤更是健康的小麦色,不再像以前那样白,至少和晒不黑的任逸不同。

        被自家表妹嫌弃不是一朝一夕,林祥假装没听见,对沈乐绵露出一个相当灿烂的笑容,顺便摸了把女孩的头发。

        “哎!绵绵真乖!就喜欢听你叫哥!”

        宋琪十分护崽,凶巴巴地瞪他:“她是狗吗你这么摸!”

        林祥手一顿,转头换成宋琪,揉得更加使劲。

        “别醋别醋,你是还不行?”

        宋琪:“”我,哔——!

        “所以林祥哥在负责项目吗?”沈乐绵噙着笑问。

        不同的兄妹间相处也不同,就像宋琪和林祥,一见面总是掐起来,沈乐绵觉得很新鲜。

        “我其实不负责啦,”林祥挠着头发说,“但有人负责,我就一跟班的。”

        他说着便指了指800米测试地点,沈乐绵顺着目光望去,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只见那人在阳光下站得笔直,手臂半屈架着书写板,白皙修长的手指拿着笔垂眸勾写,嘴唇在报成绩的时候微微开合。

        所有测完的女孩都为他驻足,偏偏那人无动于衷,公事公办。

        像是山头经久不化的积雪,或者是古寺中万年榕树下的井水,明明是盛夏,但就是让人觉得很平静。

        气温也好似不那么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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