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桃花流水
第二日的考核全部结束，原本通过登山测试的两百来位考生如今又只剩下一半，而这还不是结束，明日那最后一项考核，还不知道会淘汰多少考生。
蛇首殿内部，没有过多繁饰，古旧的烛灯，渗黄的香炉，朱红的台柱，湛紫的玉栏。陈沐与诸位考生，就着大殿地板上的蒲团坐了下来。
毕竟不是修仙，谁都不能辟谷，陈沐在经历了大半天的测试后，肚子早就饿的咕咕叫；再看其他考生，谁不是提早准备了干粮、饮水之类的，而陈沐这边，穆天珍和秦虎都没有准备这些，唯有焦卓带了些灵米，可昨夜也被他们吃完了。
不行，我得弄点吃的！陈沐在心中暗道，他不信这偌大的山林里还没有些野味！
想到就做，陈沐与穆天珍打了个招呼，再借如厕的名义从守在殿口的两位师兄面前溜出，便在这莽莽苍苍诺大的巳峰里转寻了起来。
陈沐在巳峰上专挑幽静偏僻处，往林子里一扎，就如同被放归山林的野狼，到处寻着食物。
可兜兜转转了半天，除了肚子更饿了，却是连半只野兽都没寻到。再往前行了一段，林子尽头，豁然开朗：一条青石板铺的小径，尽头是一处禅房，模样老旧；禅房庭院内 ，是几株有了年头的老桃，桃树正开着花，桃瓣娇鲜欲滴。
“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再看这片桃，原来人间真有这番仙境！”
陈沐只觉自己来到了古诗文中的世界，缓步，彳亍，沿着那条通幽小径，漫漫。
不知不觉行至庭院内，细心的陈沐发现，满院的老桃，花也开的争艳，而生苔的地上却没有多少落英，这说明此座禅院每天都有人打扫。
“会是何人住在此处呢？”陈沐轻语。
禅房门扉掩着，没有上锁，陈沐在门上轻敲，无人应答。
陈沐刚想推开门扉，却收住了手：“算了，被人当作小偷可不好。”
绕禅房而走，禅房后，是一园苗圃，而那园子尽头，竟有一道落差十余米的清泉！泉下，是一口深潭。
“我说怎么在山道上就听到了水声，没想到这禅房后，还真别有洞天！”
陈沐兴奋了，因为有泉就代表着有溟兽，他的肚子可饿的紧呢！
陈沐三步并作两步的穿过苗圃，却完全没注意，苗圃里种植的尽是些外界难寻的灵枝仙草，他的心思都扑在钓溟上了。
刚到泉下深潭旁，陈沐便敏锐的感觉到潭面有着几道惊起的波纹，这正是溟兽潜藏的痕迹！
看着潭面上那随着波流在水中浮潜的桃花瓣，陈沐咧开了嘴：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我敢打赌，这潭里绝对有肥美的溟兽！”
一想到此处，陈沐长咽了口口水，他从乾坤囊里取出赤云竿，装上李大锤为他特地打造的湛蓝水滴轮，陈沐还给此轮取了个名字——青淼，轮上早有他缠系好的寒蚕丝，再挂上吊钩鱼饵，陈沐甩钩开始钓溟。
“青淼还没试用过，今天就用你们开光吧！”
……
乾元峰，凤鸣殿。
身材姣好头戴哭笑面具的女子望着窗外，有浮云从她面前飘过，正如她此时的心思。
“师傅。”
女子回头，看向来人。
“你不在蛇首殿监考，来这凤鸣殿作甚？”
缪琴恭敬的行了一个弟子礼。
“师傅，巳峰上的考生第二项测试已全部考核完毕，共通过一百一十二人。”
蛇首点头。
“你来此不只是为了这点事吧？”
缪琴低下头，贝齿轻咬朱唇，顿了两秒后，最终还是决定说道：“此次巳峰有两位考生在第二项考核中表现优异，我希望师傅可以考虑将它们留在巳峰。”
连自己的爱徒都说优秀，蛇首来了兴趣：“说说看。”
“其中一位考生名叫穆天珍，来自阳吉城，骨龄才十五的她就能使造化铜炉烟升九尺！”
“烟升九尺。”蛇首面具下的脸庞微惊，她看向缪琴道，“我记得当年入学的你也才不过烟升七尺。”
缪琴表情羞愧，她垂首道：“当年的我，的确不如她。”
“不必妄自菲薄，你也说了那是当年的自己，在我看来，现在的你已经很优秀了。”
缪琴的头垂的更低了：“谢师傅宽慰。”
“另一个考生呢？”
缪琴联想到昨夜递来灵米的男生，而自己竟抵不住那“爆米花”的诱惑，俏脸上不由得起了抹红，她回道：“另一名考生名叫陈沐，他在造化铜炉的测试时，曾让紫烟升一丈五尺多，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紫烟垂落，最终烟升三尺……”
又是陈沐，那个主动将混元令扔掉的考生？蛇首面具下美眉微颤，因为心思在他处，所以并没有注意到爱徒面色的变化。
缪琴压下自己的女儿心思，认真道：“徒儿认为，那陈沐虽然最终只不过烟升三尺，但他的潜力绝不只于此。”
“哦？”
蛇首轻笑，缪琴还是第一次见师傅笑起来，如铃、如泉，心中不免起了涟漪。
“我还是头一次见你这么维护一个人呢？怎么，看上对方了？”
缪琴一向冷清的面庞上徒升一抹红霞：“师傅就别打趣弟子了，我只是觉得现在诸峰都在留住各峰优秀弟子，若是我们巳峰再不屑于这些小动作，今年的排位战，内峰我尚能再撑一些，但那外峰，恐怕就真无人能当此重任。”
缪琴已经尽可能将言辞说的委婉些，但若是今年她们巳峰还不能收到优秀的外峰弟子，恐怕就不再只是势微，而是连最后的脊梁骨都会被人戳断。
蛇首轻叹一声，她的美目中流露出追忆之色：“往昔的混元学府，倘真是这青罗境乃至整片东胜洲最优秀的学府。那时学生们专心问道老师专心教习，学府的威名散遍整片大陆！若不是十年前府主突然失踪，学府群龙无首下，各峰峰主又出现了离心背德之辈，这新生大考哪里会有这些门门道道？”
缪琴哑言，她自然听说过十年前的那件大事：上任府主，已经达到了降霄境界的一代大能，突然于十年前的某夜无故失踪，此后任凭各峰峰主散布资源搜索，却仍是杳无音讯。
此后十年间学府名声一落千丈，虽然已有代理府主鼠首维持学院事务，可鼠首毕竟不是大能，又没有上任府主那样的威信，导致原先府主定下的“治学第一”的府规也渐渐变成了空文一纸，各峰勾心斗角、明争暗斗的事情屡见不鲜，而这新生大考更成了每年各峰争斗的第一幕。
“原先，我以为只要让巳峰独善其身就可，但几年下来我才发现，偏安一隅不仅不会让巳峰变好，反而让峰内的弟子都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我这个峰首，那这样的洁身自好又有何意？”
蛇首此言一出，一股无形的气势在凤鸣殿内激荡，一旁的缪琴整双美目都亮了起来：当年她选择进入巳峰，不正是因为倾佩这样英姿飒爽的师傅！
“从今日起，凡是加入我巳峰者，巳峰会提供最优质的资源培养，无论武功秘籍、丹药法宝，只要你做的贡献足多，都可以获得！同时我会向学府申请，调动更多的优秀师资给我们巳峰，让弟子们知道，加入我巳峰，不会比任何一峰差！”
……
混元十二峰峰首，这些拿出来各个都能名震江湖的大人物，当年也只是府主收的十二个学生罢了。
所以，其他十一位峰首都知道巳峰上有座禅院，禅院内有着府主当年亲手种下的桃。而这里，也是他们的小师妹蛇首最常来的地方。
“小蛇你在家吗？我进来玩咯！”
体态娇小的女子在禅房门扉上轻巧，也不待人回答，就一溜身从门扉旁开着的竹窗翻了进去。
“咦？小蛇不在家呀！”
女子寻了个空不免有些失望：“我那兔首峰的考核也太无聊了！本来还想来找小蛇聊天的呢！”
“嗯？这是什么味道？”她小巧的琼鼻在空中微嗅，“烟味？”
女子不动则已，动如脱兔，眨眼已经越过禅房顶直奔苗圃后的烟味源头去了。
一个人，一个男生，蹲在桃花潭旁，手里拿了把刀，刀下是血淋淋的某物；男生身前架着口大铁锅，铁锅内正煮着什么，而之前问道的烟味正是从锅下柴火中冒出的。
“他在做什么？他手里的，那是！小蛇平常饲养着的桃花鳜！疯了疯了！一定是我眼花了！怎有人敢杀小蛇养的宠物！”
体态娇小的女子只觉脑袋嗡嗡，她也曾试问过小蛇为什么要给这些溟兽喂食，她仍然记得小蛇当时说的话以及神态：
“这是师尊养的，他现在不在家，我要帮他把它们照顾好。”
小蛇说这句话时，脸上的是恋憬吧？从那日以后，小蛇就将那张哭笑面具带上了，无人再见过她真实的表情。
“这疯小子是怎么回事？明明修为境界不高，如何从桃花潭中抓住这桃花鳜的？还有，那口锅又是做什么的？”
女子决定上前一探究竟。
“鳜鱼去骨切斜片，鱼片用清酒、面粉、花椒、盐、糖、蛋清腌制备用。”
“鱼骨、鱼头、鱼尾用少许黄酒、盐腌制10分钟，下锅煎制金黄。还是这里的灵兽油好，不管煎啥都喷香！加水煮成奶白色的鱼汤，出锅备用。”
“锅里放油少许，炒香花椒、麻椒、红辣椒干，加入姜蒜，继续翻炒；再来点苏姐给的灵豆酱，将灵豆芽煮软。”
“捞灵豆芽入鱼骨垫底的大碗，鱼片在锅里翻滑半分，取大碗，将汤汁倒入。最后撒上香菜和葱花，色香味俱全的水煮桃花鳜出锅！”
站在一旁掩去声息的娇小女子，此时她的嘴巴惊的连她自己的拳头都放得下：
“疯了疯了！这疯小子！竟然烹饪了溟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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