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表露
容珺听了将军夫人的话很是高兴,她最是喜欢母亲了,听别人夸母亲很美,还说她同母亲有八分相像,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她也最不擅长察言观色,因而将军夫人所说的话,她也只是听了个表面的意思。
“夫人谬赞,家母的美阿珺是一分也及不上呢。”
将军夫人听了她的话,也不过是点点头,回首又看向容婉,语气比方才还要温婉,“你们在府中逛得累了吧,先坐下歇歇吧!”
容婉应了声,看了容珺一眼,两人便坐在了一旁。
秦墨扬看着这般景象也不说话,氛围就这般僵在这里,慕容玉娆就在一旁看着,有些愣怔,只好干咳两声,甜甜的对着将军夫人道,“伯母,我听阿扬说,您很爱下棋的。”
将军夫人笑了笑,“也谈不上多爱,不过是个兴趣。”
慕容玉娆点点头,继而道,“在我们几个小辈之中,阿婉的棋艺最好,伯母不如同阿婉下一局,家母也曾夸阿婉棋下的好呢!”
将军夫人淡淡的看向容婉,口中不咸不淡道,“是么?”
慕容玉娆忙不迭的点点头,对于容婉,她是真心实意的好,因此只要有容婉露面且有益于容婉的事,她比容婉还要积极。
将军夫人回过头,好似想起什么一般,看着慕容玉娆,有些不确定的道,“你母亲最近在忙些什么?我怎么记得她好似在开办女学?”
她方从洛阳回来不久,对于汴京的事不甚了解,而昌平侯夫人开办女学之事,她也好似只听过一些风声,而真假,她是丝毫不知,正好今日慕容玉娆在,想到了便问一问,总比外面的人知道的清楚。
慕容玉娆点点头,不着痕迹的看了容婉一样。后而耐心答道,“我也不怎么清楚,可能是母亲在府中一人有些无趣,这才想到要开办女学。”
将军夫人了然。便也不再问,转头看向容婉,直说道,“我也许久未下过棋,既然阿娆的母亲夸你下的好我也来会会你。可好?”
容婉站起身,“多谢夫人抬爱。”
她没有自谦,毕竟昌平侯夫人夸赞过她,她若是自谦不好,反倒是落了昌平侯夫人的面子。
而听方才将军夫人称呼昌平侯夫人为阿娆的母亲,便能听出她同昌平侯夫人的关系倒是不浅,因此,她更没有推拒的理由。
将军夫人见她应了,这才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秦墨扬,而此时的秦墨扬。早已跑神许久,对于方才屋中的一来一往早已不知道。
“阿扬。”将军夫人柔着声音道。
秦墨扬一怔,有些恍然的看向将军夫人,轻声道,“怎么了,母亲?”
将军夫人静静的望着她,片刻才开口,“阿扬,我打算同洛家娘子对弈一局,你去吩咐了人。将棋盘搬过来吧!”
秦墨扬没有急着答应,只是愣愣的望着自己的母亲,看母亲一直以柔和的眼神看她,眼睛里含着淡淡的色彩。却有若有似无的哀伤。
秦墨扬的心猛然一揪,偏过头去,眼神顺势到了容婉的面上,也许见容婉正在以打量的神态看她,她便松开了方才皱着的眉头,回过神。朝将军夫人点了点头,“母亲等一等。”
说完,便出了屋门。
方才秦墨扬的异常慕容玉娆看在眼里,她同秦墨扬相识这么多年,除却为了将军夫人的事,秦墨扬会黯然伤神之外,便没有其他会挑动她悲伤的情绪。
可方才秦墨扬的面色,同往日多有不同,好像多日的坚强被戳破一般,方被人一观,却及时的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又如往日的冷漠。
慕容玉娆在心中想着,她知道,秦墨扬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
而作为秦墨扬母亲的将军夫人,方才那转向她的温和如水的眼眸,好似是知情的。
将军夫人转过头,正好对上慕容玉娆若有所思的面孔,慕容玉娆见将军夫人看着她,好似心事被戳破一般,不由得面色一红,慌忙低下头去。
将军夫人却不以为然,笑着解释道,“阿扬明日就走了,也许想着会有好些日子见不到我,心里难免会有些伤感,若是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你们几个理解。”
按理说,将军夫人身为长辈,这般同她们说话,已是太客气了,她们几个小辈自然不能受,几人连忙站起身。
慕容玉娆因着方才被抓了正着,因此不好意思开口,便只有容婉开口道,“夫人严重了,能到府中做客,是我们小辈的荣幸。”
将军夫人偏过头,温和的看向容婉,笑着道,“你们都是懂事的孩子,坐下吧!”
她们几人应了声,又坐了下来。
前几日容婉见到将军夫人之时,她的面色带着苍白,而坐在一旁不多时便有些支撑不住,可今日更比之前待了很长的时间,且面色虽不红润,但苍白之色也淡了下去。
一时之间,静室之内,相对无言。
屋外的声音响起,先是秦墨扬走了进来,对着将军夫人道,“母亲,棋盘来了。”
说完,便稍稍侧过后,身后的两个婢女搬着棋盘走了过来,将棋盘小心翼翼的放了下来。
棋盘是由紫檀木制成,尊贵程度可见,而黑白两子则是由墨玉和白玉制成,与那一日容婉同秦墨扬对弈之时所用的棋盘大不相同。
容婉有些愕然的抬头看着秦墨扬,只是秦墨扬目不斜视,面目更是了无波澜,从她的面上根本什么也看不出。
等棋盘安放过后,秦墨扬便走到将军夫人身旁,同慕容玉娆一起搀起了她,慢慢往棋盘的方向走来,而将军夫人虽被人搀扶着,却不见病弱之人惯常的体弱,行走依然端庄优雅,好似她身旁的两个人,不过是虚扶着她一般。
待将军夫人坐定,微微抬头看向容婉。“你也坐吧。”
容婉点点头,坐到了将军夫人的对面。
将军夫人执白子,她执黑子。
黑子先行,棋局一开。周围便静了下来,只看两人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以及剑拔弩张的棋局。
将军夫人看着柔弱,实乃攻势甚强,而容婉攻势不如她,守势仍然依旧守的极好。
将军夫人不给她一丝进攻的机会。而她也不给将军夫人一次食子的机会。
只见棋面上的黑白棋子旗鼓相当,棋面越铺越满,空隙也极少,一旁的看客看的都十分焦心,倒是下棋的两方如老翁坐定一般,镇静的很。
等半个时辰过去,黑白两棋早已紧密相交,而棋盘之上再无空隙,放眼望去,已是分不出黑子多。还是白子多。
容婉缓缓站起身来,朝将军夫人鞠了一躬道,“夫人棋艺精湛,阿婉甘拜下风。”
将军夫人深深的看了容婉一眼,稍显炽热,不过一瞬,却又平静下来,让人觉得方才那炽热的眼眸不过是错觉一般。
“你才如此年纪,棋艺便如此精湛,倒是个棋才。”将军夫人的眼眸之中不掩对容婉的赞叹之意。
容婉弯下身子。再次行了一礼,“夫人谬赞。”
慕容玉娆笑嘻嘻的凑到容婉身旁,对着将军夫人道,“伯母。怎么样,不是我乱夸吧,阿婉的棋艺很好。”
将军夫人笑着无奈的摇摇头,接了慕容玉娆的话道,“是不错,以后多多同能人对弈。认真钻研,自有极大的成果。”
而后,又看向容婉道,“除了下棋,还会些什么?”
容婉摇摇头,“其他不过是略懂皮毛。”
她是棋艺是跟着洛骞学的,自小便同父亲对弈,对或错之处,父亲都会细心讲解,而在前世,父亲去世之后,她做了先生,也常同其他有才的先生一同对弈,这般较量下来,棋艺自然更为娴熟。
而相比下棋,其他诸如琴画之类,她也不过是稍有涉猎,一些简单的琴谱她能弹奏的出来,但若是指法难一些的,她也只有甘拜下风。
容婉这并不是谦虚,在场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将军夫人顿了顿,又问道,“你母亲她,没有教过你弹琴?”
容婉摇摇头,又好似为母亲辩解一般道,“阿婉自幼便不爱弹琴,一听要弹琴就会头痛,因此便荒废了。”
此话说的真假,便没有人能看出来了,自然也无人去求证。
将军夫人似乎在想什么一般,顿了顿,回过神时,恰巧从容婉的身旁看到了容珺的身影,遂即道,“你母亲的琴艺不错,小娘子可有继承你母亲的衣钵?”
容珺听到自己被点到,因此站起身,朝前凑了凑,看了容婉一眼,稍稍镇定了下来,这才接了将军夫人的话道,“回夫人,阿珺也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
容珺是何模样,容婉到底是知道的。
容珺对诗书无感,对棋更是无感,不过对琴还是不错的,自幼便跟随着戚氏学琴,八岁时便弹得有模有样,她那时也会时常的听容珺弹琴。
不过等她重生回来,事情繁多,便不再注意容珺的琴艺了。
此刻听将军夫人提起来,她也能想到,母亲闭府不出的那几年,容珺常常会到正院去,依着母亲的性子,容珺的琴艺,她定会一手抓起来的。
但鉴于她未再听过,因此对容珺的琴艺也不甚清楚。
说起来,她们两姐妹,倒是一个偏于父亲,一个偏于母亲,至于她的兄长,倒是没一个沾边的,不过看那学武的脾气,倒是同大伯父洛寅学了个十成十。
将军夫人听了容珺这般说,自然也不再过问,环视着屋内看了几眼,这才开口,“我有些乏了,就不陪你们了,你们几个正好年纪相仿,下去玩吧!”
一句话说完,屋内的几人纷纷起了身,向将军夫人行了礼之后,便退了出去。
倒是秦墨扬还留在内室,要将将军夫人安置好了再走。
慕容玉娆对秦墨扬的闺房熟门熟路,因此得了秦墨扬的话,便自发的领着容婉容珺往她的院子处走去。
而秦墨扬此刻站在内室,一脸担心的瞧着将军夫人道,“母亲,今日坐了这么久,应是累坏了吧!”
将军夫人仍是一脸温和的笑意看向秦墨扬,想了一会儿,这才开口道,“阿扬,你是不是不开心?”
一句话方问完,便见秦墨扬的表情僵在那里,不过秦墨扬动了动,走到床榻之前,背对着将军夫人,整了整床榻,她从不会对母亲说谎,因此虽然难于说出口,但还是一字一句道,“母亲对洛氏容婉真好。”
将军夫人静默,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阿扬若是不喜欢,母亲便不再见她了。”
秦墨扬身子一僵,慢慢回过身来,难以置信的看着将军夫人道,“母亲,你说的可是真的?”
将军夫人点点头,“阿扬,这些年来,是你一直在陪着我,生恩养恩之中,固然生恩最重,但养女最亲,阿扬,你一直都是我最爱的女儿,永远都是。”
秦墨扬听了,内心五味杂陈,眼睛酸涩,不经意留下了眼泪。
她方才在屋内,没说几句话,全程都是在看母亲同容婉的互动,尤其是母亲看向容婉的眼神,虽然与平日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只有她知道,母亲的每一丝笑容都恰到好处,不冷淡,不热切,只是偶尔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散发出炽热的光芒。
她当时看着,不是嫉妒,而是为母亲心痛,这么多年,母亲的心到底是置身于多大的煎熬之中,才会在此时,还要刻意的隐了自己的情感,就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猫腻。
从而她便知道,即使母亲并未养育过容婉一日,但母亲对于容婉的爱,一丝也不会少,甚至可能因为近些年的亏欠,还会更多。
如果容婉要同她抢母亲,她还能留的住母亲么?
可她显然忘了,容婉也有另一个母亲,而容婉究竟是爱自己的母亲,还是爱她的母亲还未可知,更何况,容婉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秦墨扬冷静下来,擦干了眼泪,对着将军夫人笑道,“母亲错了,阿扬没有不喜欢,只是为母亲感到伤心,阿扬只要能看到母亲高兴,就是最好的。”
将军夫人伸手摸了摸秦墨扬的头顶,感激道,“阿扬,谢谢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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