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外面的事
洗完澡，原来的衣服已经破的不能再穿了，蒂娅纠结了一小会，便推开门，想问利威尔能不能借一身衣服给她。但刚推开门，她就看见门口地上铺着一张报纸，上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衫和一条棕黑色的长裤，旁边还有一双布鞋。
她愣了一下，心里升起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怀着对利威尔百分百的感激之情，蒂娅小心翼翼的套上这套干净的，还可以闻到皂角香气的衣服。衬衫对她来说有点大，但没有以前她捡其他人扔下的衣服那么宽松，裤子倒是长了一截，但卷上就好。穿好衣服，蒂娅轻轻的走到外面，利威尔正在灯下坐着一张椅子看书，旁边是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茶杯很精致，蒂娅觉得这绝对是昂贵货。
利威尔好像读书读的很认真，她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安静的走到旁边的椅子那里坐下，这时她才发现，面前的桌子上有一份不大的黑面包。
是，给自己的吗……？
蒂娅在心里问自己，但心里给她的答复是不论是不是，都先不要吃。于是她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不时瞥一眼黑面包。
时间就这样慢慢过去，利威尔不开口，她也不敢轻易的做些什么，他在看书，她更不能发出声响，只能呆呆地看着地板，过一会儿再看向天花板，然后在看一眼面包，最后低头，重新看地板。
大概这样来回了好几遍，利威尔才将书合上，起身，分给了一个目光给蒂娅。
“给你十分钟吃完面包，然后洗漱睡觉。明早起来我会告诉你怎么打扫这间房子。”
他的声音很清冷，比蒂娅以前身边的男孩子声线要成熟一些，她猜测利威尔大概有十七八。利威尔说完话就走向浴室，大概是去洗漱。等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后，蒂娅猛的抓起桌子上的面包，狼吞虎咽的干掉它，期间还要注意不能让面包屑掉在桌子上或者地上。
面包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但决不好吃，可蒂娅吃得很幸福。
等到她吃完时，利威尔刚好从浴室出来，蒂娅紧接着进去，发现洗漱台上已经多了一份新的洗漱用品。
真是细心的人，甚至，有点温柔。
蒂娅仔仔细细的洗脸刷牙，从今天开始她一定要做一个非常非常干净的孩子，这样才能留在利威尔家。洗漱台对于蒂娅现在的身高来说略有点高，一系列洗漱行为都是她踮着脚完成的。等擦干脸后，她走出浴室，相当自觉的走到墙角，蜷缩起来。
她可不觉得自己会睡床。
利威尔看着她这一系列动作，并没有说什么，他熄了灯，就躺到床上。黑暗中，蒂娅悄悄的看向床，她看不清利威尔有没有睡，但空气很安静，是他们平稳的呼吸声交替往来。在肚子填饱后，疲惫感便慢慢卷土重来，不知什么时候，蒂娅无意识的闭上了眼。
她一夜无梦。
尽管地下街没有天亮，但第二天，蒂娅仍旧醒的很早。利威尔此刻还在床上躺着，蒂娅远远的看过去，意外发现这个死鱼眼洁癖但善良温柔的利威尔竟然意外的帅气。
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说他是死鱼眼洁癖。蒂娅在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但是还有掩不住的小开心。
现在那个买她的贵族只会在港口那里搜寻她，按照常理推断，她现在应该急匆匆地逃到希娜之壁外面，所以她才反其道而行之，溜回了这条昏暗无光、混乱却缺乏管理的地下街。而这条街里，在她仅有的认知范围内，利威尔是最强的。这种强者的地盘来往的人相对会少一些，方便于她藏匿。
打着这一串算盘，蒂娅现在正在利威尔家的墙角。某种程度上来讲，蒂娅真的很坚强。
干坐在这里也不是事儿，蒂娅觉得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于是她悄悄起身，以最小的动静走到隔壁那个狭小的厨房。厨房和想象中一样整洁，调料摆放的井然有序，面包就在最显眼的地方。蒂娅悄悄的取出悬挂在墙壁上的餐刀，将面包切成了片状，摆放在盘子里。随后，她想起昨晚利威尔看书时旁边摆的红茶，觉得自己可以再给他泡上一杯。
烧水、泡茶、摆面包……期间利威尔也醒了，他看着蒂娅的行为没什么表示，而是默默的进浴室洗漱。当她将早餐放到外面桌子上时，利威尔已经洗漱完，坐到了椅子上。
蒂娅这才进去洗漱，等她出来时，餐桌上的面包少了一小半，利威尔坐在餐桌上吃着早点，仅仅是面包和红茶，蒂娅却觉得他吃得格外优雅。
地下街这样混乱的地方，利威尔大概是个混混，但是一些生活习惯和方式，却让蒂娅觉得意外的贵气。
真是一个充满矛盾的男孩子。蒂娅在心里默默评价。
她也安静的坐到餐桌另一边，拿起一片面包吃起来。她不需要红茶，所以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两人看似各吃各的，但没过多久，利威尔就开口打破了沉默。
“小鬼，你的面包长在我脸上吗？”
“啊？啊！”蒂娅反应过来利威尔是在说她总看他，她先是道歉，随后有点不好意思的开口，“就是，觉得利威尔先生吃饭的样子，很好看。”
有点想学。
利威尔本来以为蒂娅是害怕他或者什么，但这个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虽然面上没什么表示，但现在还仅仅16岁的利威尔，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开心。
他轻轻的“哼”了一下，继续吃着早餐。但蒂娅在心里觉得他好像有点开心。是因为自己刚才说的话吗？
这样想着，蒂娅仿佛也反应过来，虽然他很强，虽然卡尔兄弟视他为洪水猛兽，虽然他总喜欢踹人，说话刻薄，但其实，他也只是个没成年或者刚刚成年的男孩子——甚至连“男人”都不一定称得上，蒂娅更倾向于他还是个男孩子。
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蒂娅觉得她和利威尔的关系有着那么细微的改善。
早餐过后，蒂娅很主动的收拾了桌子上的盘具，期间利威尔还额外跟她说“茶有些浓，下次放少一点茶叶”。
接下来的时间，利威尔告诉了她房间打扫工具的使用方式和摆放位置，哪个抹布用来擦哪里，扫地先扫那个屋，这些东西利威尔都一一告诉她，蒂娅也记在了心里。教完蒂娅，利威尔就以“出去有事”为由出了门，让她在家里好好打扫，走之前还不忘提醒她，他有钥匙，别人敲门不要开。
在死鱼眼、洁癖、善良、温柔之后，利威尔在蒂娅心里又多了一个“像妈妈”的标签——尽管蒂娅有记忆之后就没见过她的父母，也不知道自己的妈妈什么样子。
不过，为什么不是像爸爸？
蒂娅思索了两秒，没什么答案，就抛下这个问题，专心的扫地。在她的打扫下，利威尔的房子绝不能有一丝灰尘！
中午的时候，利威尔竟然回了家。顺便他还带了一张毯子和一些蔬菜，他将毯子放在了昨晚蒂娅睡觉的墙脚处，没说什么，但蒂娅还是像他诚挚的道了谢。
他没有对蒂娅的打扫没有什么评价，但蒂娅认为这就是最好的评价！毕竟如果哪里打扫得不好，蒂娅并不觉得他会忍耐，选择不说。
午餐的主食依旧是面包，另外蒂娅还做了简单的蔬菜汤——里面是菠菜、蘑菇和马铃薯。味道不说有多么好吃，但也没有难以下咽，利威尔对食物并没有什么要求，所以也是沉默的吃完了午饭。
这样仅有简单交流的生活过了大概三天，在蒂娅住在利威尔家的第四个夜晚，她照旧披着毯子靠在墙角准备入睡。但利威尔打破了这份夜里的沉默。
“喂，小鬼。”
蒂娅以为自己幻听了，但她抬头看向床时，她发现利威尔并没有躺着，而是坐在床上。
“是！”
利威尔沉默了两秒，开口：“你为什么会知道外面的事情？”
蒂娅愣了一下，这次想起来，在她乞求利威尔的时候，“外面的事”才是动摇他的东西。
“我的爸爸，他有一个笔记。”蒂娅并不打算告诉利威尔她是墙壁外的艾尔迪亚人，“上面描绘了外面的世界，还有他画的样子。我小时候很喜欢这些东西，总是翻看。”
“都有些什么？”
蒂娅觉得利威尔并没有怀疑她，于是放下心继续开口：“有大海，它长得就像湖，但比湖大很多很多，你看不到它的尽头，而且水是透明的，但望过去，整片大海却是蔚蓝的，很神奇。哦，还有沙漠，它和大海一样，望不到尽头，但它净是沙子，书上说有它的地方都特别炎热，热到沙漠里不会长植物……”
蒂娅没有完全欺骗利威尔，除了大海是她亲眼见过的东西，沙漠、火山、冰川……这些东西她也仅仅是在书本上看到过。
或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在她提及沙漠，提及火山的时候，她的语气也不自觉得带着好奇和向往，这些地方就像是完全神秘的领域，而艾尔迪亚人……
艾尔迪亚人，只生活在墙内和收容所里，他们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切。
利威尔靠在墙上，一如既往的沉默，但蒂娅知道，他一定有在认真的听她说这一切。直到她将冰川讲完，她没有再继续讲，而是小心翼翼的询问：“利威尔先生，可，可以睡觉了吗？我明晚再继续给你讲。”
利威尔沉默的点点头，他直到蒂娅的小心思——她害怕她都讲完了，自己会再把她扔出去。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躺下来，闭上了眼睛。
黑暗里，利威尔仿佛看到了一片湛蓝的水域，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但他没见过，他并不知道，自己凭借蒂娅的描述想象出来的东西，到底是不是大海，和它有几分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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