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过个生日吧
第二天一早，蒂娅在煮茶的时候，用掉了最后一点茶叶。
“利威尔先生，”她照旧从厨房探出一个脑袋，“茶叶真的一点都不剩了，中午回来的时候，带一点茶叶吧。”
利威尔点点头：“嗯。”
饭后，利威尔出了门，临走前仍旧提醒蒂娅如果有人敲门就不要开，他“像妈妈”的标签已经深入蒂娅的心，这种体验在她以前的八年生命里从来没有出现过，她有时甚至觉得，和利威尔这样生活，其实就是家人吧。
蒂娅哼着不知名的歌谣，例行拿起扫帚从卧室扫起，当她扫到客厅的时候，忽然的，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
每一下，都敲在蒂娅的心上。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真的会有人来敲利威尔家的门，同时她很害怕，害怕这是卡尔兄弟卷土重来。她这次没有机会再从窗口溜走，因为她不知道是否有人守在窗口，与其被他们在窗口守株待兔……
蒂娅屏住呼吸，将扫帚轻轻放到一旁，轻声的走进厨房，拿起挂在墙上的餐刀，躲在了厨房门后。
她握着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和心跳一样乱的不行，如果现在有人进来，她很可能为了自己的“自由”，捅上那人一刀。这一刻，蒂娅甚至再次在心里厌恶自己，她不喜欢自己的自私，可她并不想改，也不能改——这又显得她更加自私。
敲门声还在锲而不舍的响着，蒂娅将嘴唇咬的毫无血色，她脑袋里闪过各种各样的想法，如果她没捅成功，被捉走该怎么办；如果她捅了他，又该怎么处理；如果她失手杀了他，该如何向利威尔解释，又该怎么躲避麻烦……
明明应该全神贯注的准备袭击，但这些想法不受控制的涌入蒂娅的脑袋。
不知道响了几下，蒂娅约莫着应该过了有三四分钟，敲门声停了下来，她更是紧张的握紧刀具，小声呼吸。接下来，他们很有可能就会翻窗而入。
但出乎意料的，漫长的时间过去了，屋内没有一点声响，不论是开窗声还是脚步声，都丝毫没有。蒂娅甚至谨慎的在门后躲了估计有半小时，腿都因为紧紧贴着墙而开始略微泛酸，屋内仍旧一片安静。
最后，蒂娅决定慢慢探出身——这样一直躲着也不是事，腿会越来越酸麻，如果等到动不了了的时候被他们发现，反而会因为腿的阻碍被抓住。
小心翼翼的从厨房向外看去，并没有人影，蒂娅胆子略大的出了厨房，探查了卧室和浴室，最后的结论是——没有任何人。
那为什么要敲门？是谁在敲门？
蒂娅静静坐在椅子上，疑惑的思考问题，生怕有什么细节是自己漏掉的，有什么可能性被自己忽视了。直到她随意一瞥，一封棕黄色的信封静静躺在门口的地上，看样子，应该是刚才敲门时从门下的缝中塞进来的。莫名的直觉告诉蒂娅，这封信绝不是给利威尔的。
应该是给她的。
蒂娅的后背已经冒出一片冷汗，略微湿了身上的衬衫，但她没心思管这些，只是默默捡起地上的信封。
从手感上来说，信封的纸质很粗糙，并不像贵族用的那种纸张。信封上没有写收信人，这点更让蒂娅确信这是给自己的信，毕竟那帮人可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蒂娅坐在椅子上，将信封撕开，里面是一张和信封不符的洁白信纸，触感都比信封细腻许多，而信上入目的第一行字就是：致亲爱的红发小姐。
不由得，蒂娅摸了摸垂在自己胸前的发丝。
1月，16，1832
致亲爱的红发小姐：
不知道您近来在利威尔先生家住的可好？
您很聪明，知道逃向码头是死路一条，反而躲进了利威尔先生家，让我们一通好找。不过我想您可能有两点猜错了——首先，您低估了我们对您的重视，我们在王都展开了全方位的搜查，请您相信，您红色卷发和红色眼眸的特点，在王都除了施耐德家，您是唯一一个，只要您出现在外面，我们一定会第一时间拥有您的消息。其次，您高估了利威尔先生在地下街的实力。俗话说得好，“民不与官斗”，尽管利威尔先生在地下街凭借着拳脚功夫有了一定的小威望，但倘若宪兵真的想要解决他，他是逃不过的。
同时，我希望您相信，我们并非是要您的性命——您的性命对我们而言毫无价值。倘若您愿意露面与我们合作，我们保证您拥有绝对的安全，并且这将是一次绝佳的交易。
从您踏进王都开始时的一系列行为，我已经了解到您是一个聪明的好孩子，如何抉择，选择哪条道路对您和利威尔先生最好，我相信您现在已经有了决断。
当然，为了保证您可以充分意识到我的诚恳——抱歉，我这个人喜欢考虑周全一些——当您看到这封信时，我们大概已经在给利威尔先生一点小小的教训，所以您现在可以贴心的准备好消毒用品，在午后与利威尔先生来一场最后的道别。
明天上午九点，我会再次到访，希望届时能够与您进行一场愉快的会面。
您亲爱的，
威廉·施耐德
直到读完最后一个字，蒂娅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她将信纸放在桌上，撑着脑袋，双眼盯着桌上的信纸，一遍又一遍、漫无目标的扫着信上的字，然而每读一遍，她就确认了一遍自己现在所处的境地。她像是已经站到了悬崖边，屈服，或者跳下去，是她仅有的两种选择。
最后，蒂娅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将信纸塞进信封里，一同藏到了自己睡觉的毯子下面。然后，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她重新拿起扫帚，开始仔细的打扫客厅。
中午时，利威尔比往常晚回来了半个小时。他身上并没有严重的伤痕，脸上有蹭破皮的痕迹，流了一点点血，此时早已凝固，但比起往常回来的样子，此刻他显得格外狼狈。
蒂娅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就惊呼着上前扶住他：“我的天！利威尔先生，你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啧。”利威尔面色不佳，但语气并不凶，“买茶叶时起了一点小波澜——宪兵团那帮猪猡！都是给王公贵族服务的狗！”
这样说着，蒂娅才发现，他手中还拎着一袋茶叶。她接过茶叶放到厨房，就回卧室取了消毒用的酒精和纱布。她听出来利威尔不愿详细说的意思，她也就不再过问，只是专心的给利威尔消毒。沾着酒精的棉签轻轻按压在利威尔的脸上，蒂娅知道一定很疼，但利威尔面不改色。
她尽量轻柔的为利威尔处理完伤口，让他坐在椅子上，自己重新热了一遍中午的饭菜，并且给他泡上茶。期间蒂娅的眉头一直皱在一起，连吃饭时都多看了利威尔好几眼。
大概是看的次数太多，在蒂娅又一次看向他时，利威尔终于开口：“小鬼，我没有事。你再盯着看，伤口也不会立刻好起来。”
“哦……”蒂娅垂下眼眸，咬了一口面包，“其实，利威尔先生也很疼吧。”
“这种程度的话，还好。”
“利威尔先生好像很少用酒精啊，我今天给利威尔先生上药的时候，酒精基本都是全新的。”蒂娅放下面包，开始看着利威尔絮絮叨叨，“这样是不行的，伤口感染的话会很严重，甚至会死掉。我知道处理伤口的药品很贵，但为了性命着想，利威尔先生以后还是要认真处理伤口啊。”
利威尔愣了一下，说道：“喂，是小鬼就不要教训大人啊，说的还像是临终遗言一样。”
蒂娅抗议：“利威尔先生也不是大人吧！让我来猜猜，利威尔先生现在多少岁？十六？十七？”
“……十六。”
“看！”蒂娅像是语言战胜过利威尔一样，露出了得意的面容，利威尔觉得如果这小鬼有尾巴的话，此时尾巴一定翘到天上去了。
“话说回来，利威尔先生的生日是多少号呀？”
利威尔觉得蒂娅今天话格外多：“12月25号。”
“诶——已经过去了呢，好可惜，还想给利威尔先生过生日来着。”
“这种东西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了。”利威尔无所谓的开口，但顿了顿，又问道，“喂，小鬼，你是几号？”
“我是1月16号啦～”
利威尔：“……”
回答完，蒂娅也愣了愣，这个数字好像颇为眼熟……好像在信上见过。
也就是说，今天是，1月16号？自己的生日？
蒂娅和利威尔面面相觑，随后蒂娅忽然蹦了起来，哒哒哒的跑到利威尔身边，狗腿的帮利威尔填满了茶杯里的茶，然后开口：“利威尔先生，今天是我的生日诶。”
“……所以呢？”
“刚才还在可惜不能给利威尔先生过生日，不过现在好啦，利威尔先生可以给我过生日耶。”
“喂——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要给你过生日了？”
“嘛嘛～你现在不是说了吗，我两只耳朵都听到啦！过嘛，过一个，好不好？我知道利威尔先生最好了。”
利威尔：“……”这个小鬼今天怎么这么多要求？
然而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蒂娅好像已经发现了利威尔略微口嫌体直的傲娇性格，她从来没有撒过娇，但有着年龄和萝莉脸的加持，加上牛皮糖一样黏了利威尔一中午，最后成功说服利威尔给她过生日。
家里什么都没有，蒂娅提出了出门逛逛的想法，被利威尔以“你疯了吗？”为回复，但最后软磨硬泡的，利威尔沉默了一阵，还是答应了蒂娅的要求。傍晚，蒂娅戴上了利威尔从衣柜里翻出来的斗篷，成功和利威尔出了门。
——很久很久以后，蒂娅才知道，那是利威尔的妈妈，留给利威尔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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