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1月16日
蒂娅被发配去打扫会议室和地下室了。
大家都觉得会议室和地下室作为利威尔将来需要经常踏足的两个地方，这才被托付给信任的蒂娅亲自打扫，而一番狗粮下藏着的真正缘由，只有蒂娅和利威尔知晓。
“还不如打扫自己房间……”蒂娅绝望的看着面积非一般大的会议室，沉重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认命的拿起了扫帚。
打扫过程中，蒂娅发现这座森林古堡虽然后来被作为调查兵团的基地存在了几年，但这里其实还保留了一些施耐德家的东西。像是没有被带走的银制小茶壶、书架角落里的几本书、卷在门后的羊毛地毯——当然已经不能用了——以及钉在墙上的安德鲁·乔·施耐德（施耐德家家族史上第一位家主）及其夫人的油画像。
这幅油画像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挂放在会议室的墙壁上，上面已经沾满灰尘和霉点，蒂娅用扫帚拨开蜘蛛网时，甚至有只蜘蛛掉在了她头上。尖叫？完全不会。蒂娅云淡风轻的把那只蜘蛛甩到了地上，用扫帚连扫带赶的把它逐出了自己的家，让蜘蛛翻出了这间会议室的窗户，回归到了大自然的怀抱。
她看着蜘蛛顺着外面的墙壁毫无目标的攀爬着，摇了摇头，“可怜的小家伙，不要怪我狠心，要怪就怪利威尔那个男人吧，他不会允许你出现在他面前的。”
蜘蛛：“……”
此时，利威尔和艾伦恰巧经过蒂娅探头的窗下，蒂娅自言自语道，“对，没错，记住他，就是这个男人。”
蜘蛛：“……”
利威尔当然也不会听见她压低了嗓音的话。蒂娅就这样把头从窗口收了回来，将视线重新转到了墙壁上的那副画，将灰尘扫干净后的画像露出了它原本的样貌。
画上男人的五官被黑绿色的霉点霸占着，但仍旧挡不住那张帅气俊俏的脸庞，红色的卷发像蒙上灰的火焰，永远的燃烧在这幅画上。他的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红裙、金发绿眸的丰腴女子，笑容间就能看出其气质斐然。当真是一对般配的眷侣。
蒂娅将这幅画盯了有整整两分钟。这期间她甚至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心笑道，或许他们那几百年前的祖先还是同一个人呢。
后来就是无休止的扫地、提水、拖地、擦桌子擦书柜擦阳台擦一切可以擦的东西。会议室打扫完又打扫地下室，等蒂娅腰酸背痛的结束了地下室最后一个角落的清理时，她踏出地下室的楼梯，夕阳余晖已经将整座古堡盖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看起来神秘高贵。
佩特拉拎着扫帚站到了她身边，“真不敢相信，我还从来没住过这么大的房子。”
“大是大，可打扫起来也太累了。”蒂娅抻了抻自己的胳膊，感觉这比砍巨人还要累。
“没办法嘛，会议室和地下室兵长还是交给你才放心，只好辛苦你啦。”
“没事……”蒂娅苦笑。她实在不想解释其真正原因并非那珍贵的信任。
截止到下午五点半，关于古堡大扫除的任务才算告一段落。此时的古堡已经和刚看见时的样子大不相同，食物、武器、生活用具等东西的加入让这栋沉默了多年的古堡终于有了一丝人气，不再显得那么死气沉沉。
晚饭后，利威尔叫齐了所有人在会议室开小会。人到齐的时候，那副画像也还大剌剌的摆在那里，像是参与会议的第八人和第九人。
正对着画像的奥卢欧观感并不怎么妙，他指着那副画开口道：“喂……我说，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调查兵团的人吗？但是不像啊。”
“调查兵团的老基地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说起来，不是还有一些看起来很贵气的东西吗？小银杯厚地毯什么的……”佩特拉的语气很沉重，像是在说些什么大事，“会不会是……”
蒂娅好奇的看了过去，“是什么？”
“是，是闹鬼啊……”佩特拉两只手的手指都绞在了一起，一边透露着一丝惧意一边还要坚持着开口，“什么被遗弃的古堡实际上是幽灵的栖息地，或者吸血鬼？他们在这栋古堡里过着曾经还活着时的日子，以为自己还没有死，或许就飘荡在我们身边……呀！！蒂娅你在干什么啊！！”
“哈哈哈哈哈。”蒂娅收回了方才在佩特拉脖颈边吹凉气的嘴，一边笑一边拍着佩特拉的肩膀，“开个小玩笑～安心啦，不会有鬼的，这是古堡最开始的主人的画像而已。”
“蒂娅……！”佩特拉在心里发誓，倘若不是兵长还在这儿，她一定把蒂娅这个臭女人大卸八块！
“行了，你们这溢满会议室的傻气已经够让鬼魂退避三舍了。”利威尔终于端着红茶杯开了口，“叫你们过来不是闲聊的，埃尔德，韩吉他们安置的怎么样了？”
“啊，韩吉分队长安置完巨人后还留在试验区做着试验，分队下的士兵部分留守试验区，部分已经下去休息了。”
“行。”利威尔点了点头，“这次主要是安排一下未来几天的任务。你们跟着我将全程看护艾伦，这期间除了睡觉和上厕所，不能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除此之外，韩吉那面会对新抓捕的巨人和艾伦一同进行研究型试验。”
艾伦愣了愣，“试验？”
利威尔睨了艾伦一眼，“怎么，不愿意？”
“不不不，只是还不知道试验内容……韩吉分队长，是专门负责巨人试验的吗？”
“是个变态女人呢。”利威尔咂了咂红茶，改口道，“不，已经不能算是女人了。你最好祈祷不要被她胡乱玩弄到死呢，艾伦。”
尽管利威尔的语气难得带着一丝调侃，但艾伦还是咽了口吐沫——他看到周围人的眼神了啊！特别是蒂娅姐姐！嘴里说着“你吓到艾伦了”但是眼睛里那个怜悯已经要溢出空气了啊！
利威尔收回视线，敲了敲桌子，“行了，言归正传，这是第一件事。还有就是关于三天后的入团仪式，等新兵入团后训练一个月，我们会带领新兵进行第57次壁外调查。”
“一个月？！”
“壁外调查？！”
“把新兵也混进来的话，也太着急了吧？”
“哼，到时候他们会吓破胆吧。”
惊呼此起彼伏，佩特拉一向看不惯奥卢欧那副强行学习兵长的模样，她开口打断了奥卢欧的利威尔式发言，“兵长，确定带新兵吗？一个月实在是……”
“啊，确定了。具体我也不清楚，作战方案不是我负责的，是埃尔文那家伙。不过想来他也会比我们都考虑的周全多了吧？听安排就行了。”
利威尔的话说的随意但笃定，他总是给予着埃尔文全部的信任。
蒂娅看着利威尔，心里想着，如果埃尔文让他立刻去死，他也会去做吧？埃尔文就是有这样的能力，他会让人们不自主的相信他，把生命都交给他。因为包括蒂娅在内的大家都知道，只有埃尔文能将人们的生命最高程度的利用在为人类打拼自由的路上。
这对士兵自己而言，也是最高的期盼了。
会议后续草草的开了一阵便被韩吉的到来所打断，当艾伦身为试验体理所应当的问出“巨人试验到底是什么”时，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起身，前后迅速的离开了会议室，连带着蒂娅也不例外。
住在森林古堡里其实也并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在炎热的夏季，郁郁葱葱的森林和石砖搭垒起来的古堡有效隔绝了一部分的闷热，这让蒂娅感到异常清新凉爽，连带着打扫了一天的疲惫都少了些许。
蝉鸣从远方无休无止的传进耳朵，利威尔和蒂娅漫步在古堡外的庭院里，抬头便能望见满天繁星——明天定然又是个好天气。
利威尔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拦住那小鬼。”
“拦住？啊，你是说艾伦问试验的那件事吗？”蒂娅挽着利威尔的胳膊，耸了耸肩，“让他知道知道也好，毕竟是要亲身参与的人嘛，不像我们，跑就跑喽。”
随即，蒂娅像是想到了什么，扭着脸看向利威尔，话锋一转，“等等，你这意思就像我是那种毫无理智就知道照顾小孩的人。”
“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能！”蒂娅抗议道。
他“嘁”了一声，“是哪个蠢货为了看艾伦连吃撑了都不散步？”
“那是因为艾伦刚到调查兵团……等等，这种事情你都要记得？”
利威尔顿了一下，开口道：“毕竟我的脑子里不是只有排泄物。”
闻言，蒂娅还想开口说些什么，利威尔先一步打断了她的话，“话说，那个画像是怎么回事？”
这大概也就是老话讲的一物降一物。蒂娅的话题被利威尔成功的瞬间带跑，她语气有些疑惑的开口道，“天知道，埃尔文在决定住到这里的时候就没有来提前视察一下吗？”
“他的时间比金子还贵。”
“好吧，你这话说的没错。”
蒂娅把视线放到身边这座古堡上，此刻月光早已取代了傍晚时的余晖，古堡被夜色、月光、蝉鸣和爬墙虎包围起来，神秘感达到了一天中的顶峰。
她开口道：“我去会议室的时候它就已经挂在那里了，可见以前调查兵团的前辈在接手这座古堡后并没有搬走它，就让它那么挂在了会议室，天天开会的时候都能看见。”
“瞻仰把古堡施舍给调查兵团的大恩人？”利威尔的语气里带着不屑和怀疑。
“不知道。按理说国家把位置如此偏僻的古堡给调查兵团当作基地，如果我是调查兵团的负责人，我一定不会很开心——至少没有开心到天天看见古堡原主人的地步。”
“啧，麻烦死了……”如果正推不成立，那么只能试着反推。利威尔沉默了两秒，开口道，“你在施耐德家是怎么知道这栋古堡的事情的？”
蒂娅意会了利威尔的意思，恰好，她也是这么想的。她回答道：“听仆人们聊天时提起过，所以并不一定属实。”
“那么，会不会是施耐德家主动把这地方送给了调查兵团？”
“然后调查兵团还欣然接受了，出于感激，调查兵团的人并没有收走施耐德家的画像，并且把它留在了严肃的会议室里。”
两人话接的极顺，在蒂娅的话落音后，她看着利威尔，心里升起一种小小的喜悦——那种和恋人步调完全一致，默契度爆表的喜悦。
利威尔沉默了两秒，开口道，“明天打扫的时候再好好注意一下这座古堡，我也会告诉埃尔文，让他再调查一下。”
“行。”蒂娅点了点头，“那回去休息吧，挺晚的了。”
事实上，晚倒真的没有那么晚。不过是初住树林，再加上忙活了一天的疲惫，蒂娅觉得身体已经到了该睡觉的时间。等利威尔和蒂娅回到房间的时候，怀表上的时间才是十点半。蒂娅从衣柜里翻出了睡衣，这才感受到胜利果实的味道。
看看，这间没有由她出手、从头到尾都是利威尔亲手打扫的房间是多么的整洁干净！
她站在房间中间，扬着满足的笑容全方位无死角的打量着房间的角角落落，从书桌到衣柜，从阳台到床铺，从壁灯到……利威尔的脸。
“在这儿傻站着等饭吃吗？”
“……我是在用眼神夸赞你在打扫方面的造诣。”
“不如你明天用实际行动表达对我的夸赞。”
“……”好吧，说不过利威尔已经是常事了。蒂娅嘿嘿一笑，混过了话题，抱着睡衣就跑去了浴室。
一番洗漱后，蒂娅湿着头发掏出怀表，时间也才十一点多。彼时利威尔正也湿着头发坐在椅子上看书，蒂娅拎着毛巾就跑到了椅子背后，把毛巾盖在了利威尔的头发上。
她一边擦拭着利威尔的头发一边说着“利威尔，你该剪头发了。”“利威尔，你掉头发了。”“利威尔，我就说你要多睡觉，你这样迟早会比埃尔文还秃的。”之类的话，等到蒂娅差不多把利威尔的头发擦干后，她正打算转战自己的头发，利威尔却放下了书。
一个小巧的小圆铁盒出现在了蒂娅的面前。
它大概有拇指指节大小，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蒂娅疑惑的看向利威尔，这副表情让他揉了把蒂娅尚且湿着的头发，颇有些无奈的开口道，“你的生日。”
怀表的指针刚刚迈过了零点的大门，新的一天从此刻开始，这是850年的1月16日。
也是蒂娅的二十六岁生日。
蒂娅愣了一下，红色的眸子里慢慢盛上了惊喜，她没有再管头上的湿头发，而是直接抱住了利威尔。温热香软的身子扑进自己的怀里，利威尔没有不接的道理。他也搂了搂蒂娅，声音难得的温柔了些许，“生日快乐。”
“谢谢。”蒂娅的声音响在利威尔的耳畔，“我好开心，我要开心死了。”
“净说些屁话。”
半晌，蒂娅才松开了和利威尔的拥抱。她瞧着这个她今年的生日礼物，小心翼翼的翻开了小铁盒的盖子，指甲大小红色的凝固物平平整整的铺展在小铁盒里，在橙黄色的壁烛灯下显得瑰丽漂亮。
蒂娅已经不记得她多少年没用过这个东西了。上一次好像还是她在王都宫殿里过的最后一个新年，彼时她无比厌烦这些瓶瓶罐罐的东西，她不喜欢自己被打扮成艳丽娇媚的模样，她觉得自己不属于那个世界。
但是此刻，当利威尔再次送给她时，她第一次那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试一试。
她用指尖轻轻的蘸了蘸那点红色的小玩意，然后小心翼翼的抹到了嘴唇上。一点一点的，她想把嘴唇染到最合适的颜色，脱去了维多利亚的壳子，她也想再让利威尔看看漂亮的蒂娅。
等到填好嘴角的最后一点颜色后，蒂娅转过头来，看向了利威尔。
充满暖意的烛光下，蒂娅的微笑格外诱人，沾染上红色的嘴唇没有那么粉嫩，但增添了几分成熟的、女人特有的妩媚。她眼睛里亮闪闪的，充满喜悦和爱情的红色眸子里倒映着的满满都是利威尔的脸。
利威尔听见蒂娅声音也欢喜的、温柔的响起在房间里，“好看吗？”
他没有立刻回答蒂娅的话，而是定定的看着面前的女人。这反应反倒让蒂娅有点犹豫了。难道自己哪里涂错了？要是涂得不好看那可就太丢人了——
犹豫和不确定让她的脸上也染了一层绯红，蒂娅这次声音小了很多，“不好看吗……？”
利威尔抿了抿唇，他依旧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吻了上去。
疑问和回答皆被吞没在唇齿间，取代它们的是缠绵的爱情。他们从镜子前吻到桌子前，再从桌子前吻到床前，最后吻到枕头上，吻到爱情的神圣国度里。
不记得剪头发又怎样，不记得自己的生日又怎样，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人替你记住这些生活中的小事情；巨人又怎样，战争又怎样，它们可以摧毁房屋，可以燃起硝烟，可以带来死亡——
但它们永远都拦不住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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