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免费骂一次
可我还是不够坚强，在巨大的愤怒中浑身发起抖来，上下牙碰到一起嘎嘎作响，这时候我看见方尧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冲着导员说：“学校的处分未免也太重了吧，昨天晚上除了他俩谁都没在场，没有人知道确切的情况，为什么那么快就下了结论？打架的原因，谁先动的手，彻底调查清楚了么？而且，我相信我们家薛雨楠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
方尧这么说完，悻悻然离开了自己的座位，向我这边走来，教室里突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定定看着他大摇大摆地如入无人之境，他走到我身边说：“走啊，还愣着干嘛？想让这些王八蛋继续看好戏么？”
我怀着震惊的心情，跟着他，穿过整个教室走了出去，他走得蹦蹦跳跳，双手插着裤兜心情很好的样子，走出去好远，我才犹疑地问他：“为什么要帮我？”
他停下来，转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说：“薛雨楠你傻啊，看你骂我的时候脾气挺大的啊，为什么任凭那些王八蛋欺负你？”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问他：“都说我骂你了，你不记仇么？”
方尧叹了一口气：“唉，看你被冤枉的这么惨，就当免费给你骂一次好喽。”
“你怎么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问他。
方尧四下看了几眼，鬼鬼祟祟地凑近我耳朵说：“这里面水很深的，林娇他老爹我认识，和学校的利益关系错综复杂，唉说了你也不懂，总之这件事处分下的那么快，九成九有猫腻，就你丫还蒙鼓里呢。”
我又一次被震惊了，呆呆地站在那里，方尧看着我的反应感到很满意，窃笑说：“好在有方大少爷我，你放心吧我会罩着你的，他老爹在我爸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有我在没人敢处分你。”
“方尧”我认真地对他说，“谢谢你。”
“嗯，本大少爷活着就是为了听别人说谢谢的，小意思。”
那天我们一起吃了饭，告别方尧后我独自回到宿舍，还没走进宿舍楼就知道出事了。我看见宿舍楼下的水池子里，红红绿绿杂乱无章地，全是我的东西，包括所有被子和衣服，东西是从六楼阳台扔下来的，有些掉到地上砸碎了，有些漂在浑浊不堪的水池子里，已经完全湿透，我站在水池边上一一看着他们，心里居然很平静。
有人从后面拉住我的手，是如玉，她一脸怒气的说：“林娇也太过分了吧，走，找她算账去。”如玉拽着我的手，我却一动也不动。
如玉就放开我，想要自己一个人去，“不用去了”我淡淡地说，“不用去了如玉。”
“为什么，你就这样任她欺负？”
还是和方尧一样的话，我不禁笑了一笑，说：“你看我像是那种随便让人欺负的样子吗？”
如玉被我的笑容吓了一跳，紧张地问：“你不会想要拿把刀去把她砍了吧？”
我说：“不会，这样我也要坐牢。”
“那，那你要怎么样啊？”
“放心吧”我还是朝她笑，看来如玉这个姑娘真以为我对林娇起了歹意，哪有那么傻，我对她说：“我不会冲动的。”
如玉终于放下心来，问我：“你的东西？”
我说：“不要了，都不要了。”
说完我又看了一眼池子，突然看见个什么东西，然后直接跳了进去，池子里水不深只到腰间，但水很脏，我没管这么多，淌着水走到正中，从那些东西里扒拉出一本相册，陈修文送给我的相册，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把相册抱在怀里爬出水池子，却看到宿管大妈走过来，问：“你就是薛雨楠吧？”
“是。”我说。
她给我递过来一张纸，说：“你已经被勒令搬出宿舍了，明天以前收拾收拾东西走吧。”她看了一眼池子里乱七八糟的物件，明白我已经不需要再收拾了，于是叹了口气，道：“造孽啊。”
我只是冲他笑笑说：“那谢谢阿姨了。”
宿管大妈走后薛如玉问我：“你以后打算住在哪里？”
“到我爸那去住。”我说，其实我是骗她的，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住去哪里，我爸马上要结婚了，而跟我妈住在一起的话除了吵架没别的事可干，所以我一点头绪也没有。
“那现在跟我上去换衣服吧。”如玉说。
我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肩膀以下全是湿的，那样子狼狈得要死，可我还是跟如玉说：“不用，今天我还打算就这么穿了，让她林娇看看，她不管做什么我都接得住，而且总有一天会一样一样还给她。”
那天我真的就这么上课去了，怀里抱着陈修文的相册，穿着一身湿衣服，旁若无人地走进教室，走到林娇旁边，看着她。
林娇看我这个样子吓得有点发怵，惊恐地问我：“薛雨楠你想干嘛？”
我没回答，把她上上下下扫视了一圈，心说我他妈不想干嘛，吓吓你而已。这时候一个人抓住我的手，把我从林娇身边拉开，如临大敌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转过头去，看到是周星，就问：“干嘛那么紧张，怕我再无缘无故再把她给打一顿么？”
周星只是黑着脸问：“你衣服怎么了？”
“你怎么不问问林娇？”我说。
周星看向林娇，林娇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楚楚可怜地缩在那里，我朝她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大步离开了那对狗男女。
那天下课以后我并没有离开，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坐着，因为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世界这么大，好像真的没有我一个容身之地。
还是易川打来了电话，他说：“你是不是有一个银镯子忘记在我家了？”
我的心紧了一下，连忙看向手腕，果然不见了银镯，那个镯子是外婆唯一留给我的东西，这么多年我几乎没有把它取下来过，就连洗澡时都带着，可我却把它忘在了别人家里，一定是昨天晚上给手臂上药时摘下来的，就没再戴上去，于是我对他说：“是，是我的镯子。”
“嗯”他说，“那你有时间过来拿吧。”
我赶到他家时那手镯就放在茶几上，我走过去拿过它，易川却打量了我几眼，稍一抬眼问：“衣服怎么了？”
我低头看看，上面黏着很多风干了的青苔，是中午跳进池子时粘上的，但我知道他这样问只是处于礼貌，而不是真的在意，于是便也处于礼貌地答：“不小心弄上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这镯子，谢谢你。”
“去哪？”刚走出一步，他又接着问。
易川咄咄逼人的气势让我六神无主，于是便骗他道：“回宿舍。”
我编了这么一个谎言，然后局促地出了门，想要离开那个地方，没想到他却跟出来，叫住我，打量着我狼狈的行头，然后幸灾乐祸的问：“你被宿舍赶出来了是不是？”
“哪有，我，我回家。”
“你在骗我雨楠”，他胸有成竹地说：“昨天晚上被关进警察局里，你都不肯叫父母来接你，说明你根本不想和他们在一起。”
我彻底心虚了，只沉默着不发一语，他低头挨近我，甚至有丝丝气息喷在我脸上：“如果你需要一个住的地方，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我只是，只是觉得，可以自己找到地方。”我吞吞吐吐地回答。
他没再说话，而是看了我一眼，然后摇摇头叹了口气，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拉着我的手就往楼下走去，我满心的疑惑，直到坐上他的车子，才有机会问：“你要带我去哪？”
“超市”他说。
“去超市干嘛？”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买些有用的东西。”
我不懂他想要干什么，只是他的表现很奇怪，让人参不透，到了超市，他就拉着我，径直往生活用品区域走去。
“到底想要买什么啊？”我问。
他不回答，而是往购物车里扔进去沐浴乳，洗发水，毛巾甚至牙膏牙刷，我终于跑上去挡在车子面前，问：“你想要收留我是不是？”
那厮简直无视我的存在，继续往购物车里扔着东西。
“可我还没有同意啊，你为什么不问问我的意思？”
“那么你告诉我，你还能去哪里？”他表情玩味地问我，仿佛一早就知道我会缴械投降。
只一句，就把我给问住了，是啊我还能去哪里呢，就好像小时候，我被外公遗弃的那段日子，流浪在大街上吗？想到这里我突然笑了，那时候也是易川和他外婆收留了我的，所以兜兜转转十年过去，我们又回到了当初。
“那么你女朋友呢？”我愤愤然对他道：“她会接受我留在你们家么？”
易川却皱着眉头问：“谁告诉你我有女朋友？”
“那昨天晚上那个……”还没有说完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是啊，像易川这种人，身边的莺莺燕燕自然不会少，随便带一个回家而已，不一定就得是女朋友，那个时候再一次发现，我对易川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
不管怎么说，那天我总算是暂时在易川家住下，住的也就是先前他让我睡的客房，当然除了那个房间别无其他，他们家真的是很小。
整个过程中易川只向我提了一点要求，他说：“作为室友，我不会干涉你的私生活，所以你也不能干涉我的，你知道我朋友很多，也许会带回来过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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