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不许你走
这沉默是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的,易川拿出手机说了声“喂”,然后眉头就深深皱了起来。
“你在哪?”他问,语气甚是凌厉。
过了一会儿,又说:“不要乱跑,我马上过来。”
“菜还没有上齐,你便要走?”,我觉得有些凄凉。
他的神情很笃定,果然已经决定抛下我:“Brenda喝醉了,一个人在大街上。”
“她不是小孩子了易川,她有钱,可以打车,再不济她还有别的朋友,为什么就非得你去不可呢?”
“她并没有那么多朋友。”
“不要走,好不好?”我近乎哀求。
“雨楠,听话。”他像哄小孩子那样安慰我道:“我很快就回来。”说着已然站了起来。
“不准你走。”我不知怎地就激动开来,像是喝高了的薛如玉附体,也跑过去抱着他:“我爱你易川,我不许你走。”
他只说:“不要胡闹,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知道我爱你,你说过你早就知道的。”我抱得愈发的紧,生怕下一秒他就消失不见。
易川轻轻推开我,用两手架着我的肩膀,他看着我,眼睛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闪动,他对我讲话,声音却是冰冷的:“可我不爱你雨楠,从前不爱,以后也不爱。”
“啪嗒!”像是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可我不甘心,而是拼命摇着头:“我不相信,你分明是在说谎。”
“我要走了雨楠,你吃完自己回家吧。”
没想到他会这样的决绝,决绝得让我感到不寒而栗,在他转身而去的一瞬间,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你若真的走了,以后便再也见不到我。”
他几乎没有犹豫,直直出了包间门。
站到那栋有些陈旧的单元楼前,我已经差不多冻僵了,紧了紧怀中的婴儿,深吸一口气上到二楼,站定,敲门,心中默念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还。
开门的是个陌生男人,眉目有些猥琐,我没想到这房子已经那么快被租出去,于是便问:“请问之前住在这的人搬到哪里去了?”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扭头向里面喊了一声:“有人找你!”
我一下子感到有些恶心。
没有等多久,我妈便穿着睡衣举着香烟摇摇晃晃到门口,看见我,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但马上又恢复了轻蔑与讥讽:“你不是不再回来了么?”
看见自己母亲和别的男人搞到一起,饶是我有多么强大的包容心,也实在是难以接受,于是我向她说了句打扰了,抱着孩子就要下楼。
“薛雨楠你站住。”我妈的声音还是如此威严,我闻言停住脚步,听着她叹了口气,声音略微缓和道:“进来吧!”
然后她打发走了那个猥琐大叔。
“一年不见,你从哪搞来个小王八蛋?”才坐下她便不客气地发问。
我很累,恹恹地说:“如玉的孩子。”
“如玉那姑娘好久不见,都有孩子了?”
“死了。”我说。
她的手抖了一下,烟灰落得满身,她跳起来不住抖着衣服:“怎么死的?”
“就为了生这个孩子。”
她终于打整完衣服,一屁股陷进沙发里,骂道:“丧门星!”
我冷笑一声:“现在是我的孩子了,你是他的外婆。”
我妈咯咯笑了几声,嘴里喷出阵阵烟雾,她花枝乱颤的笑声听起来更像是嘲讽:“老娘可不认这拖油瓶。”
我站起来掐断了她手中的香烟,说:“以后在孩子面前别抽了。”
她瞪大眼睛看着我:“薛雨楠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接下来几乎有一个月的时间里,我都和这个女人骂骂咧咧地生活在一起,我妈嘴上很不饶人的样子,其实倒帮了我很大的忙,至少我上课的时候,她可以帮着看孩子,虽然每次把孩子交给她的时候我都心惊胆战,生怕被她给弄出个什么好歹来。
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雪纷纷扬扬下起来的时候在家里憋了好几天,我都担心自己身上生出什么癫狂的症候来,第一场雪下完不久,我妈对我说,该去参加外公的婚礼了。
那是我外公的第六任妻子,上一任骗了他一大笔钱,拿到手之后便逃之夭夭,但外公生性风流,没多久便又寻到一个继任者,搭上他的女人那么多,正正经经准备结婚领证,倒是头一回。
婚礼其实很简单,更不如说是家宴,听说新外婆的厨艺很好,便在外公家里由她下厨做了一桌子菜,去的都是至亲,并没有请旁的人。
我和我妈带着孩子赶到的时候是下午,这个小镇我离开了许久,久到她在我眼里变得陌生,早已不复当时模样。外公家里的装饰也变了,我记得上次来这里时,还是一片死气沉沉的样子,这回才进门,便有花香扑面而来。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外公的新妻子,当我妈勒令我叫她外婆时,我竟有些叫不出口,她显然不应该是外婆这个级别的人,看样子也就不比我妈大多少,画的妆还比我妈更浓,也许是保养得当的缘故吧,我想,只是她这样的女人竟会爱上外公这样的男人,实在是没道理。
打进门外公就没给我好脸色看,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我习惯了,倒是那个女人很热情的样子,忙不迭端上来果盘说:“菜快好了,再等一会儿,你小舅舅和舅妈去超市买饮料,马上回来。”
说实话我对她印象还是不错的,这个女人教养很好,看起来也很得外公的欢心,外婆去了那么多年,外公也六十多了,没有什么比另一个人的陪伴再重要的,纵使外公恨我,我也希望他能够安享晚年。
传说中的舅舅舅妈很快便到达,我妈是独生女,舅舅舅妈这种生物在我的生命里还是头一次见,所以门铃响起时我竟有些欣喜,更是自告奋勇跑上去拉开了门。
只一眼,便感到头脑晕眩,以为自己错走到另一个时空。
门外站着的,居然是易川和Brenda。
我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连一声惊叹都卡死在喉咙里,我那时讶异万分的表情,不亚于见鬼。
易川脸上却没有一点慌乱,Brenda也一样,只是极礼貌地朝我笑笑,然后进了门,而我一个人还留在那里,保持着一开始的姿势。
我觉得我的魂魄像是被抽掉了,连根拔起,狠狠扔向深渊,那个即将成为我外婆的女人拉着我的手到易川面前让我叫他舅舅的时候,我有一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舅舅……”
易川是我舅舅!
他妈妈嫁给我了我外公。
薛雨楠,你的人生真狗血!
外公的婚宴是在一片其乐融融中渡过的,纵然我知道,在这一片祥和的表象下面,实则是看不见的暗流涌动,外公恨我,我怕外公,易川的妈妈恨易川,他却在努力讨好她,余下的Brenda和我妈,一个迫于外公的权威,一个只是替易川逢场作戏。
看得出来易川与他妈妈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密,他是那么尽心尽力地想要讨好她,甚至带着Brenda来扮作她的儿媳,但那个女人始终是恨着易川的,她佯装亲昵的动作里处处透着疏离。
我暗暗在心里想,易川,你伤了那么多人的心,你也终究有自己的死穴。
Brenda这个群众演员未免太过热心,一口一个爸妈叫得我外公心花怒放,简直当自己儿媳妇似的,他一咧嘴,摆出个家长的模样问易川:“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易川替他满上酒:“快了,我妈妈一直想抱孙子。”
那女人便也跟着笑,皮笑肉不笑。
Brenda接口道:“以后要是易川欺负了我,可是要爸妈替我做主呢。”真是好演技,我在心中暗叹。
那一顿饭可算是吃得味同嚼蜡,我每秒钟都在想着快点离开,终于熬到结束的时候,我妈和我一起出门,她突然说:“姓易那小子倒是出落得快看不出来了。”
我猛地一惊,拉住她的手问:“难道你从前认识他。”
她思索着脑中残留的往事,“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外婆死之前,你外公早有了外遇,就是和现在这个女人,外婆死后不久东窗事发,我和你爸爸曾去她家大闹过一回,后来这女的便逃了,这么多年过去终于能在一起,也算是不容易。”
说了半天才发现自己没说出重点,她又补充道:“就是在你爸提着棍子带我到他们家吵架时,我见过那小子,他护着他妈妈,还被你爸误伤。”
我简直是像溺水一样喘不过气来,“是不是伤了头,在右边的额角?”
“你怎么知道?这事儿我们连你外公都瞒着,你不可能知道。”
再往后我妈说的话我就一句没听清了,知道了这件事,我心中所有的疑窦一下子全部解开,所有的悲伤与愤怒也一下子齐齐涌上来。
十一年前我之所以一个人奋不顾身地离开外公家,是因为易川,我记得有一天去奶奶家找他时,他远远见了我,头顶着纱布便跑了过来,右额上一块突兀的血迹叫我心惊,他跑到我身边,说:“薛豆豆,我讨厌你,你以后再也不要来找我了。”
那时的我全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执拗地去拉他的手:“那你还说过要娶我做媳妇儿呢,你怎么会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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