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驭灵门

驭灵门位于南山大地东南一隅，临靠“登云梯”而建，当然，登云梯高耸入云，却并非是一座真的梯子，而是由数量惊人的古老滕攀盘绕而生，形成的一处壮观景致。

        驭灵门是一座修行宗门，规格无法与南山地域的大型宗门相比，充其量只能算是一座杂牌宗门，仅有三百年历史，宗门精英或缺，难以进入强大修士法眼。

        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驭灵门虽底蕴稀薄，却自成一套严苛体系，譬如记名、外门、内门三房，新弟子入门，都需在记名弟子房干杂役活，时间无期，唯有修为到达“化灵二层”，方能跻身外门，成为一名真正的宗门弟子。

        而在外门之上，还有地位崇高，待遇极优的内门，也就是所谓的核心存在。

        这些都是洛阳从麻衣老头口中听来的，麻衣老头似乎对势力弱小的驭灵门十分嫌弃，他带着洛阳前往杂役房，一路上大部分时间都在碎碎念。

        不过，饶是驭灵门在麻衣老头口中如何不堪，这些话落在洛阳耳中，俨然如同惊雷，将他对世间的认知一次次炸碎。

        修行人士……修炼宗门……化灵境界……还有那个莫名消失，会飞的道士……

        行走在山林间的静谧小道上，洛阳对周围陌生的环境，莫名感到恐惧，一路无言，他紧紧跟在麻衣老头的身后，就连踩在石板上的脚步，都是循着麻衣老头来的。

        约莫走了一炷香时间，麻衣老头忽然站定，洛阳抬头望去，只见树林前是十多排整齐的矮房，房屋简陋，多有破损，在倒数第二排矮房前，正有一名布衣青壮，悠闲坐靠在木椅上。

        布衣青壮长着一张马脸，嘴角叼着一根杂草，此刻见到麻衣老头，连忙“呸”一声将杂草吐去，快步上前，殷勤笑道：“嘿嘿，什么风把陆老吹来了？也不提前支会一声，小人好把院子收拾干净。”

        “别给老夫来这套，孙吴，你是什么人，老夫再清楚不过。”麻衣老头重重哼了一声，似乎非常讨厌这名马脸青年，他沉吟一下，回身指了指洛阳。

        “这是新来的，你们屋不是少个人么，放你那里。”

        马脸青年这才注意到陆老身后的洛阳，眯眼打量一番，阴阳怪气道：“这种弱不禁风的胚子也放我这？咳咳，小人的意思是……这入门考核不是才刚刚结束么？”

        麻衣老头眉头微皱，不耐喝道：“不该问的不要问，老夫好心提醒你，这次可别把人给整死了，否则……”

        马脸青年心领神会，连忙点头，一把抓住洛阳的胳膊，讪讪笑道：“陆老放心，上次那是意外，不会再死人了！”

        孙吴的声音中透出一抹诚恳，可洛阳却是清晰感觉到，一股大力从马脸青年手腕滋生，胳膊微微阵痛。

        陆老冷淡恩了一声，没再多浪费时间，径直便沿着来路返回，身影渐渐消失在树林深处。

        “孙师兄，我叫洛阳。”

        洛阳此刻的内心无比凌乱，自从见到那名中年道人至今，他所经历的一切事情都超出了他的想象，但多年来成熟的心性告诉他——凌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只有先接受这个身份，才能找到回家的希望。

        “不管你以前有什么背景，来到这杂役房，就要听我孙吴的话！”孙吴对洛阳的话置若罔闻，忽然冷冽笑了两声，再次打量了洛阳两眼。

        “从今往后，你叫鼠毛。”

        “回屋穿上杂役服，明天给我挑八十桶水，劈五捆木柴。”

        孙吴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质疑的气势，恍若到了这杂役房，他，就是最大的规矩。

        可余音散去半晌，洛阳却依然站在原地，没有回屋，也没有生气，而是平静地注视着孙吴。

        洛阳沉默片刻，再次认真道：“孙师兄，我叫洛阳。”

        “鼠毛，我现在让你，滚进去换衣服！”孙吴轻哼一声，笑眯眯盯着洛阳。

        就在这时，一股剧烈的疼痛在洛阳胳膊上出现，细微的“咔咔”声清脆入耳，孙吴的手臂宛若铁钳，牢牢攥住洛阳的胳膊，在这股突然的大力之下，洛阳身躯轻颤。

        “没用的废物。”孙吴目光微闪，忽然想起了陆老先前说的话，这才慢慢松开手，扬长离去。

        矮房内部十分简陋，但空间却不算小，长长的石质床榻靠前而造，约莫能并躺八九人，中间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尽是残羹剩饭，狼狈不堪。

        每一床被褥上都镌刻着醒目的名字，赵亮、藤松、王在河……洛阳捂着仍在发痛的右臂，来到了唯一没有镌刻名字的被褥前，坐了下来。

        虽然刚才孙吴的举动无异于羞辱洛阳，但他却并没有那么生气，脸上依旧平静，因为自从他九岁起，他就学会了坚韧。

        崭新的绿色布衣折叠整齐，摆放在枕头前，而绿衣上，还放置了一本湛蓝色书籍，封面上写着几个字：入门驭灵诀。

        “入门驭灵诀……”

        洛阳微微怔了怔，忽然想起，麻衣老头在来的路上曾提到过，唯有修为踏入化灵二层，才能摆脱杂役房，进入外门。

        问题是，修为这种东西洛阳闻所未闻，又该如何提升？

        “由凡而修，凡体化灵……”将书籍打开，第一页上，写的便是对修行的简洁介绍。

        “修行始于化灵十三层，是将肉体凡胎转化为灵力修士……化灵一层看似无用，实则是凡体趋向灵体的过渡，化灵二层可将灵气转化为力，化灵三层则达辟谷……”

        书籍上的文字简洁难懂，可洛阳自幼博览群书，若非来到这驭灵门，更有进京赶考的打算，很轻松便将书籍上内容看透。

        渐渐地，先前听自于麻衣老头口中的某些词汇，洛阳逐个明悟过来。

        原来，那个中年道人并不是神仙，而是一名修士！

        按照书上的内容理解，修士修为若达凝气七层，即可驭气飞行！

        而这驭灵门，则就是一个培养修士的门派，杂役房的作用，是自行剔除资质不够格的弟子，唯有进入外门，才能算是真正进入驭灵门！

        在长达十多页纸的介绍篇后，则是一种有关于呼吸的方法，以及大量的心法口诀。

        随着洛阳越看越深入，天色不知何时已经很晚了，夜幕降临，闪亮的星辰遍布夜空。

        “灵气充斥于天地间，不可言有或无，只能谈多或少……”洛阳缓缓将书本合上，沉默片刻后，将双眼闭合，按照书上讲述的吐纳方法，尝试去感应天地灵气。

        闭眼后的世界，按理来说应该是黑暗的。

        可大约半柱香时间过去，洛阳的呼吸忽然平和下来，仿若蕴含着某种奇特的规律，张弛有度。

        只见在洛阳周围，正漂浮着点点晶莹绿光！

        “这些难道就是……灵气？”见到这一幕，洛阳内心掀起诧异，同时还不禁为这一神奇画面感到惊叹。

        问题是，洛阳从书上所知，以凡体感应灵气，这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很少有人能够一举成功，大都需要数十次甚至上百次的努力尝试。

        “是因为这个？”就在这时，洛阳惊讶发现，在自己的小腹，也就是丹田之中，正有一抹翠绿色的雾气飘动着，虽然颜色稀薄，仿佛随时可能散去，但却与洛阳目中所见的灵气……一模一样！

        “为什么我的体内，会有灵气？”洛阳百思不得其解，沉吟片刻，不打算深想下去，而是按照入门驭灵诀的心法，缓缓运转，试图将这些绿色气息抓入体内。

        就在洛阳运转心法的同时，如同有一只无形的手掌，从他丹田伸出，抓向那些飘动的灵气，“呼”的一声轻响，似乎是因为手掌速度过快，掀动一阵风声，原本安静的灵气顿时朝四周舒卷散开。

        洛阳第一次抓取灵气，以失败告终。

        不过，失败并不代表不可能成功，洛阳没有急着第二次尝试，而是静下心来，回想了一遍刚才的过程，分析出错误之处，这才继续尝试。

        一整夜的时间，洛阳沉浸在灵气的世界当中，经历了十多次失败，其中有一次，险些就要将灵气抓入丹田，只可惜突然到来的一阵风，将那道灵气吹散。

        “成了！”

        东方翻起鱼肚白，翌日破晓，洛阳内心忽然激动起来，是的，他终于将一丝灵气抓入了丹田，亲眼目睹了绿色气息融入自身，与那道本就存在的灵气，融合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洛阳清楚感觉到，疲惫不堪的身体，居然精神了不少，尤其是被孙吴攥伤的右臂，痛感大为淡化，几近于无！

        “鼠毛，你想偷懒？！”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恶毒的吼声响起在洛阳耳畔，令他一下子从灵气世界退回，循声望去，只见孙吴壮硕的身子正站在矮房门前，投来不善的目光。

        洛阳这才意识到，居然已经过了一晚上的时间，他压制下内心的喜悦，快速换上杂役服，在孙吴虎视眈眈的目光中，来到了屋外。

        此时此刻，只见与洛阳同住一屋的几名杂役，已经准备就绪，各自用一根扁担挑起三个木桶，有序且迅速地朝树林走去。

        “滚去拿桶！”孙吴厌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洛阳神色平静，同样拾起一根架在墙上的扁担，挑起三个空荡荡的木桶，赶往前方那些杂役弟子队列。

        杂役房虽是驭灵门三房之一，却只能算是最低贱的一个层次，每日都需要赶往半里外的河畔挑水，将矮房前的三口巨大水缸灌满，此外，还需将每捆都有上百斤的木柴全部劈好，不得有丝毫错漏。

        事实上，因杂役房弟子数量不少，这些累活平摊到每一个弟子身上，都算不上辛苦，毕竟驭灵门设下杂役房的另一个初衷，则是锻炼弟子的心智。

        问题便出于，孙吴作为第二排杂役房的管事，相当于掌握了最大权势，为了赶超其他管事而获得珍贵的“丹药”，便生生将干活量提升了数倍，这些都是洛阳在挑水途中，从某位师兄口中得知，那位师兄还说，今年已经有六个人被孙吴活活累死了。

        其中有两个，是因为不服从管教，生生被其打死。

        完成一天的杂活累活，洛阳只觉得身体如同不属于自己，就连回到矮房的力气，都是靠信念苦苦坚持下来的。

        照理来说，洛阳从小多灾多病，身子骨弱于常人，之所以能真正坚持下来，大多是因为他昨夜纳入丹田的那一缕灵气。

        这天夜里，洛阳在所有人入睡之后，盘膝坐起，一如昨夜，尝试将天地间的灵气纳入丹田。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时候，孙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病了？”只见一名矮小的青年站在孙吴身前，低声说了什么，孙吴眉头一皱，慢悠悠走到了矮房的中间一处。

        “也还没死啊，死出去给老子干活！”

        躺在床上那人，赫然是昨日在挑水时帮助过洛阳的青年，他神色憔悴，虚弱地躺在床上，此时，孙吴一脚踩在那人胸膛，发出“砰”一声闷响。

        孙吴望着此人艰难爬起，咬着牙艰难走出去的背影，眉头微微皱了皱，似是想起陆老先前说的话，不禁沉吟片刻，轻飘飘瞄了眼出门搀扶的洛阳。

        “也罢，蛇眼，你今天少挑二十担水，少劈两捆柴，这些活有鼠毛帮你做。”

        被叫做“蛇眼”的青年紧紧抿着嘴唇，生性纯朴的他似乎不愿意连累他人，就在他刚想违抗之时，洛阳的声音已经传出。

        “我会帮他做的。”

        蛇眼满目错愕。

        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洛阳每天都挣扎在极度辛苦的生活中，挑水、劈柴、不时被孙吴以偷懒为由借机教训……他有几次都差点无法坚持下来，好在有“蛇眼”时常帮助，这才度过了一个月。

        在这一个月中，洛阳坚持下来的最大信念，则是晚上的修炼，虽然他纳入灵气的速度极为缓慢，但不可否置，他的体力比以前，好了许多。

        一晃眼，又到了月圆之夜。

        待到所有杂役弟子入睡之后，洛阳悄然从床上爬起来，将那本被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竹简取出，打开后仔细阅读起来。

        自从九岁那场大病之后，洛阳比谁都珍稀生命，因为他的每个月，都是赚来的。

        打开竹简的刹那，一股强风在屋外嘶吼而生。

        就在这时，洛阳低头看向竹简的刹那，心神骤然俱震！

        “这些都是……灵气？！”

        在洛阳的视线之中，只见一丝丝浓郁气息从竹简中钻出，转眼便充斥了整座矮房！

        这些气息，与洛阳探索了一整月的灵气……俨然相同！

        唯一不同在于，这些灵气，竟都流动着璀璨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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