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无孔不入，即为虫群
十余枚白色的药片在空中碰撞出一阵节奏明快的轻响，随后立刻变成诡谲的粉色。貌吞伦不是傻子，他至少没有好奇道用肉身试探敌人武器的程度。聒噪的虫群一拥而上，而他自己则早在几个起落之间，闪身到四五米开外的地方。
面前的空间在一阵不可名状的诡异的抖动后再度归于沉寂，那嗡嗡振翅的黑色虫群似乎遭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被瞬间吸附进一枚不起眼的药片当中。
十余枚指甲大小的药片合做一个漆黑且坚硬的小玩意，轻捷地落在地上，再度碰撞出一连串悦耳的轻响。
“空间坍缩技术？”
貌吞伦怔怔地盯着地上那枚不起眼的药片，不禁狠狠地吞了口唾沫，“你们倒悬城的科技……已经可以实现压缩空间了？”
“你是十二大铭？”
士兵们再度把手塞进行囊当中，眨眼的功夫便又掏出一枚雪白的药片，“倒悬城才是最正确的意识形态，你怎么会背叛自己的主人格意识！”
“收纳、销毁、危险造物，立刻消灭！”
“什么叫做正确，什么叫做错误……”
貌吞伦不会傻站在那里等着被这群银甲士兵变成药片，在他们伸出拳头亮出药片的一刹那，貌吞伦已然闪电般地冲进了人群，一把抄起药片果断地将其塞进了一名士兵的甲胄之中。
虫群的振翅之声再度轰然炸响，这个漆黑的男人一脚踢在士兵的胸甲之上向后倒跃而去，与之同时那个可怜的士兵甚至还不等将药片从自己的盔甲里掏出来，便瞬间被挤压成了另一枚泛着银光的薄片。
银甲士兵们漠然地瞥了眼那名草草离世的同胞，静静地将药片重新装回行囊当中，斜跨配枪，扬起双拳成抱架之势：“通知荣耀邦控制总台，发现叛军首脑轨迹，飞行器一架，正开往思诺尔顿小镇，请立刻增员并将其截停。4285小队遭遇敌袭，已确定敌人身份为夏娃十二大铭的化形之一，现已伤亡一人，请时刻留意本小队的信号强度，随时准备增员。”
“哟——哟哟！”
貌吞伦散去了一身聒噪的虫群，轻捷地落回地上，反手一甩，漆黑的霉菌立刻便凝实化作了柄锋利的长矛，“就凭你们这几瓣烂蒜，真的以为可以拦得住我？”
“我们不想造成无意义的牺牲……”
银甲士兵中一位队长模样的高个子不喜不悲地幽幽道，“所以请放弃无谓的抵抗，回归夏娃的意识核心。”
“无意义的牺牲？”
貌吞伦哈哈大笑，“自从夏娃彻底夺取了联邦的控制权以后，你觉得这座城市停下过牺牲吗？这些牺牲，又有哪个是真正有意义的？”
“奉养倒悬城，就是真正的意义。”
“奉养你/妈！”
貌吞伦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了一口，“都是爹生娘养的活生生的人，凭什么要牺牲自己奉养别人！”
“你们出生的意义就是牺牲，没有一丝奉献精神的废品！”
“老子是他妈天使，要奉献，也是你们奉献老子！”
貌吞伦一声断喝，当即化身成了一道黑光冲入人群，虫鸣之声炸响，在数以万计的蝗虫的掩护之下，那柄锋锐的长矛径自刺向队长的脖颈。
在一阵【吱啦】令人牙酸骨苏的尖啸声中，长矛却只在其银甲之上刮出了一道耀眼的火星，队长更在此时借势一把揽住了貌吞伦的胳膊，抬膝顶胯，右肘重重地向下一按，貌吞伦的整个身体瞬间悬空，随后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虫群！”
一大团聒噪的蝗虫瞬间从貌吞伦的嘴里喷涌而出，雨点般的虫影“叮叮当当”地撞在这群银甲士兵的甲胄之上，虽然不至于伤害到他们的肉身，但至少帮助貌吞伦争取了足够的时间逃离队长的控制。可那个队长的双手偏偏像是铁钳一样死死地箍着貌吞伦的右臂。此番貌吞伦深陷敌群，脱身的机会转瞬即逝，当即想也不想，猛蹬一脚狠狠地踏在队长的前膝之上，借着一股子蛮力，就地把自己的胳膊齐根扯断。
然而纵使是这般情景，这个身负重伤的家伙却仍然没有立即抽身离去的意思，他迅速地从地上爬起身来，抡圆了左臂朝着队长的头颅死命地轰出一拳：“去死！”
那名队长躲闪不及，立刻抱起了双臂护在自己的前额之上，拳锋所过，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却让整个空间像是被定格的电影长片一样瞬间归于寂灭。
一阵极沉极闷的声响过后，已貌吞伦为心，当即卷起了一片滔天的气浪，十数名银甲士兵就地被四散的滚石飞沙掀了个趔趄，而那名队长更加夸张地倒飞出了几十米之远，才终于虚弱地跪伏在地上。
作为霉菌的完美构造体，貌吞伦的一颗拳头足有崩山裂石的威力，即便是程东这样的全义体改造者，恐怕也没有办法站着不动承受他运足了气力的一拳。
然而此时他的拳头却在不由自主地颤抖，这明显是在肌肉超负荷运动过后才会出现的痉挛现象。
“铁王八，真他/妈的硬……”
“承认正确的思想，归顺倒悬城意识，对你而言就这么难吗？”
队长缓缓地站直了身子，那副钢盔和护面终于因为承受不住这巨大的撞击而分崩离析，偏偏剥落，当这个家伙的真容映入貌吞伦的眼帘中时，却不由得令其倒抽了一口冷气。
“郭……郭苗威？爸爸？”
他的嘴唇颤抖，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一步。那个死在西城区的男人，那个为了机油可以抛妻弃子的垃圾，现在竟然就这么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一时之间，他竟然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神色或者怎样的心情来面对这个男人。
郭苗威诧异地歪了歪头：“你叫我什么？”
貌吞伦长吁了一口气，颤声道：“你……不认识我了？”
“我们见过吗？”
“你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儿子？”
“我的儿子早在东西部战争的时候，就被那群该死的西丘杂碎害死了，现在的我，哪来的儿子！”
“你不认得貌吞伦了？”
“不认得。”
“机油呢？”
“什么机油？”
“一种吸上一口，就会让人欲仙欲死的东西。”
“我为什么要吸食机油？”
“因为你/他/妈的自己就是个无药可救的瘾君子！”
郭苗威挑了挑眉毛，揉着自己酸胀的肩膀跨步走向了貌吞伦：“我在27岁的时候就参加了联邦的东西部战争，霓虹历元年，公司为了表彰我在年轻时候为联邦奉献的一切，特赦我们这些老兵前往倒悬城疗养。在那之后，我就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再没娶过妻子，自然不可能再有孩子。我根本从来都没听说过貌吞伦这个名字，更加不知道有什么机油会叫人吸一口就上瘾。你这家伙……是想篡改我的记忆吗？”
两座城市，两个人生。
貌吞伦猛然想起了倒悬城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在那座被誉为希望之城的囚牢里，每个人的记忆都充满了希望与光明，他们自然不会记得在这座城市当中所发生过的一切。
蔚蓝的天幕就是那面世界之镜的一体两面，一面光明，一面黑暗，他们本就是群生活在黑暗世界里的丑陋的爬虫，又怎会和天堂上的天使们成为故交好友呢？
不！
貌吞伦奋力地摇了摇头，我才是天使，这与光明还是黑暗没有关系，我就是天使！
【总台叫4285小队，收到请回复！总台叫4285小队，收到请回复！】
眼下这个自称为天使的家伙似乎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郭苗威对着貌吞伦抬了抬手，数十名银甲士兵立刻端着手中的步枪将他团团围住：“总台我在，请讲！”
【立刻报告情况，匪首的飞行装置已经被我方截停，如果你们顺利达成任务的话，请立刻赶往思诺尔镇地区协战。重复，匪首的飞行装置已被截停，思诺尔顿地区需要增员，请立刻处理好当前任务，并迅速抵达该地点！】
“收到，任务已完成，4285小队立刻前往思诺尔顿……”
“我还活着呢……”
貌吞伦冷冷地盯着郭苗威的双眼，竟然缓缓地扯起了嘴角，“你们高兴得是不是太早了？”
“我们这里有二十多杆超重力步枪，只要三个人同时扣动扳机，就可以把你压成肉酱……”
郭苗威不屑地朝着他抬了抬眉毛，“你确定还要不自量力地和我们拼命？”
“我想试试……”
貌吞伦大大方方地摆了摆手，唇齿轻启，淡淡地念了句，“虫群！”
无数聒噪而诡异的虫群登时从郭苗威袒露在外的皮肤当中钻了出来，他的皮肤下不时地显现出昆虫移动时所显现的轮廓，足有中指长短的蝗虫从他的左耳钻出，随后又顺着鼻孔钻进脑髓，那场面诡异得就连这些看似冷血的银甲战士都忍不住连番作呕，可是每逢他们躬身呕吐的瞬间，便立刻会有一些鸡贼的虫子沿着盔甲的缝隙钻进士兵们的身体，眨眼之间郭苗威的头颅已然变成了鲜血淋漓的骸骨，士兵们在地上不住地翻滚嘶号，超重力步枪的子弹无差别地向四面八方倾泻着子弹，貌吞伦则顺势从士兵的手里抢来了一把，捧在手里左看右看，仔细地端详了一番。
“无孔不入，无所不在，即为虫群。”
震耳欲聋的嗡鸣声再度将他的身影裹挟在其中，虫群恍若穹顶之上垂落的铅云，贴着地面，迅速涌向思诺尔顿小镇。
“倒悬城的思想就一定是正确的吗？我可是五个意识碎片的集合体啊……每个碎片都在告诉我，程秋野的本源意识已经疯了。嘛——或许是我疯了也说不定，都是程东那个该死的家伙给影响的……试问那个聪明人，会不假思索地扯下自己的胳膊呢？程东啊程东……你们一定要活下来啊！把天上的乌云撕开个大洞吧，让光照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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