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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半山寒


第十一章半山寒

        萧策收回手,目光淡然地看了眼已沾了血的断剑,有些嫌恶的撇到秦河水中。

        郭琮一愣,忽然意识到原来不只是他,竟然连关盛晏都被此人蒙在鼓里。

        不过目前这情形,他这是打算放他一马?

        果然如他所料,萧策不甘被废,此次他回朝,定是做了替秦家报仇雪恨的打算。除此之外,说不定还觊觎着那个至尊无上的位子。

        郭琮眼神忽闪,正于心底筹谋,忽见萧策瞥眼打量他,霎时脊背一寒。

        “殿下放心,郭琮定助殿下为秦家沉冤昭雪!如违此誓,定叫我郭琮万箭穿心!”郭琮单膝跪在地方。

        萧策一笑:“不必对我发誓,我不需要你的衷心。何况你这种人,根本不知忠为何字。”

        郭琮发誓的手一僵,萧策薄凉的声音再度从头顶传来:“若我想杀你,一开始你就死了,又怎会容你说那么多废话?”

        郭琮闻言,这才察觉到萧策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他。甚至可以说,还是萧策将他从关盛晏手里救了下来。

        当然他也不会单纯地以为,萧策会好心救他。

        果然,萧策道:“我确实需要你相助,但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我要的只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原来萧策想要的,只是让他当一条听话的狗。

        想通此处关节后,郭琮忽然察觉到这位殿下的厉害之处。分明是萧策一早就有让他助他成事的打算,可占尽优势时仍不主动开口。而是让他主动弯下脊梁,跪到尘埃里,以最下位的姿势,交出自己的底牌,以此去求他给一个机会。

        这样他就彻底失去了任何谈判的筹码,甚至是资格。

        此时再看背光而站的萧策,郭琮心胆俱寒,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惧怕。

        “从今以后,郭琮定唯殿下马首是瞻!”

        仰视的视角里,萧策微微侧了下脸,瞥下的眼角显得尖锐细长。

        他说:“我从不讲究以德御下,也不信你这些言之凿凿的好话,我只信得过自己的手段。”

        萧策乌袖一伸,修劲如竹的手突然扼住郭琮的下颚,一颗莹白的药丸滚进郭琮被迫张开的嘴里。接着抬手一推,郭琮下巴合上,喉结一滚,药丸深入腹中。

        郭琮不明所以地看着萧策,直到一股清幽的翠竹气息从腹中涌上唇齿,他才目露骇然,神色大变:“半山寒……”

        郭琮自己也是弄毒的高手,半山寒此毒,名字听起来清雅如上等的香茶,闻起来有一股冷竹幽香,毒性却十分凶辣缜密。

        世人只知其名为半山寒,具体发作起来有何效果却无人可知。

        估计知道的,也早已被此毒蚀肉腐骨,成了一抔黄土。

        而制出半山寒这等密毒的主人,也如此毒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

        没想到今日,竟被他见到了。

        郭琮双手捧着自己的脖子,塌着腰惊恐的看着萧策:“你是…你是北魏的……”

        “不要命了?”萧策眼神微瞥,笑目冷寒。

        郭琮死死咬紧了嘴,将要脱口而出的名字咽下去:“属下不敢……属下绝不暴露主人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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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县尉府,赵敬之匍匐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盯着身前的别着刀的靴子。

        半个时辰前,关盛晏命赵敬之带自己进入县尉府地下密室,结果郭琮等人藏在此的金矿却不知所踪。

        从赵敬之口中得知,密室中藏的金矿有数十封箱,如此之多之重的金矿想要运出密室,没有大量人手以及车舆等载具,绝不可能办到。

        然查看过后,密室以及连同外界的数条暗道里,她却没发现任何搬运的痕迹。

        数十箱的金矿,可以说是不翼而飞。

        当时看到这样的情形,赵敬之直呼有鬼。

        关盛晏对于此人已是彻底无话可说,她更相信是有人在运走金矿后,又派人手抹去了车辙等痕迹。

        至于是谁做的,又是什么时候,如今金矿又去了何处,她却一时理不出头绪。

        不过她有一种预感,郭琮等人皆是替人做了嫁衣,那些金矿如今并不在他们手中,陵县里一直还有另外一股势力。

        赵敬之:“郡主,下官先前只是奉命行事,是不得不从啊!至于挖出来的金矿到底被运到哪里去了,下官真的是一无所知啊!”

        关盛晏扫他一眼,其实无需他自辩,她也深知金矿目前的下落,不是赵敬之能知道的。

        “起来。我问你,县尉府地下的密室和暗道,是何人所修?又是何时修建的?”关盛晏道。

        赵敬之却不敢起身,恭敬地说:“是半年前,郭琮郭将军和都水监胡濮胡大人带人来挖的。”

        半年前?

        那不正是她初回邺城,郭琮有命在身,不在邺城那次。

        关盛晏又问:“当时都水监胡濮是以何名义来陵县?”

        赵敬之道:“是以加筑陵县城外,秦河河堤为名。”

        秦河自西北朝东南,流经南齐半壁疆域。

        陵县临近皇都,位于邺城上游,每年夏季雨汛,秦河水位猛涨,往年陵县境内的秦河堤坝曾屡次决堤,河水泛滥祸至下游平川,皇都邺城也深受其害。

        故而今年一开春,太子萧桓便上书皇帝,提议趁秦河尚未入汛,派人加固陵县境内堤坝,以防秦河决堤,殃祸一方百姓。

        皇帝听后龙颜大悦,当朝夸赞太子仁德爱民,邃命五监之负责河道漕运的都水监着手去办,又派郭琮率军护行,押送所需的器具辎重一同前往陵县。

        一行人出发时关盛晏尚未回邺城,也未曾多问郭琮外出执行何命令,故而到今日才知道此事。

        若是如此,郭琮等人在半年前就已在为开采陵山金矿做准备。

        甚至不止是他,连朝廷五监都牵涉其中。

        幕后之人,难道是太子萧桓?

        关盛晏想起之前初回邺城,那个整天往她府中送金玉首饰的男子。

        她对太子萧桓的评价,只有四个字:人傻,钱多。怎么看也不像是心思深沉,深谋远虑的主。

        当然萧桓能稳坐东宫,也离不开皇后与其母族赵氏的拥趸支持。萧桓做不了的事,他那在朝中当丞相的舅舅赵极,可以替他去做。

        不过目前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陵山金矿的幕后主人是赵极或是萧桓。

        关盛晏一时也想不通,他们一个太子,一个丞相,都已是世间最顶级的富贵,为何还要冒死私挖金矿。

        这时门外进来一个仆从,说:“郡主,那乞丐…啊不,是赵天河赵大人,已经梳洗完毕,此时正在用膳。”

        关盛晏起身朝外走:“那就去看看吧。”

        跪在地上的赵敬之这才爬起来,拍拍膝盖紧忙跟上。

        关盛晏在厢房见到人时,那男子正坐在桌前,脑袋埋进满桌的饭菜里,狼吞虎咽。

        看到她来,那人噎了一下,顾不得吞咽,躬着身凑上前行大礼:“下官赵天河,谢郡主搭救之恩!”

        关盛晏抬手示意他起身,自顾坐到一旁,说:“不着急,你且慢慢吃,我们可以边吃边说。”

        赵天河感激涕零,再三拜谢,重新坐回去端起碗筷。

        虽已不像刚才那样狼吞虎咽,赵天河依旧吃的很急,两腮填的鼓鼓的,咀嚼时带动整张脸上的肌肉一起动。

        关盛晏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确定此人不是易容。

        如果这才是真的赵天河,先前她所见的又是谁?现在到底是生是死?

        耐心等了片刻,赵天河终于放下碗筷,说:“郡主,郭琮他有问题!”

        “到底怎么回事?”关盛晏问。

        想起近一个月来所受的非人虐待,赵天河面容悲戚,陈言泣泪。

        原来一个月前,他们即将进入陵县境内的前一天晚上,一直待他客气有加的郭琮突然变脸,将他绑了,拿走了他身上的圣旨。

        不仅如此,郭琮还从身后拉出一人,那人无论是样貌还是体态,都与他一模一样。

        赵天河不知世间有易容这等秘术,受惊于如此诡异的情形,当即就吓晕过去。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囚禁了。

        说起这些,赵天河悲不自禁,一把年纪哭得眼泪鼻涕止不住。

        等他舒缓片刻,关盛晏才问:“那你又是怎么逃出来的?”

        赵天河以袖试泪,说:“这事说来也怪,昨晚那几个一直看守着我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撇下我跑了。下官这才侥幸逃了出来,遇到郡主方捡回一条小命。”

        昨晚?

        估计是郭琮已事先察觉金矿就要暴露,提前转移阵脚到别处去了。

        关盛晏摸了摸贴身收纳在腰间的玲珑骰子,想起此物的原主人,也不知萧策现在是生是死。

        忽然想到什么,关盛晏说:“赵大人,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口说无凭,如今确实难以判断到底谁才是真的赵天河。如果你有可证身份之物,不如拿出来一观。”

        “这、这……”

        赵天河万分为难,他身上除了一身脏乱的不成样子的衣服,所有东西都被郭琮的人搜去了,就算有也拿不出来啊。

        不,还真有一样可以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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