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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碧落崆峒井


“女神眷佑,镜玄‘嫫姆’,玄光蔚十煇,罡!”京观止朝迎东升旭日,双手请天,咒语片片读出,其衫“玄光蔚”泛起斑斓流离光环十丈,然后转而收聚,形成一团丈二光影罩在其全身之上,光影仙丑形,神容嫫姆状。京观召唤得出“嫫姆玄光罡”,不由相信冥冥自有安排,此从鎏金幻神缚金术而顿悟的新术,用来对抗四余术反蚀就易如反掌了。

        楼允望着京观止如痴如醉,仿佛自己就是执剑之左的辕辕氏,哪有不如其所约定来吩咐行动。随着天照经五侯镇鲭门像目折光而来,投射在其一金形印记城门上,琅琊笙暗忖“火克金”,如应京观止黎明时分所指点那般,他百发张狂而出,骈发如火云升,之后交盘集束成锥,如火龙破穹般硬凿在门上,正是其三握发之术“百发百中”。

        众人未见其门应声而开,倒是琅琊笙脚下突地冒出一道光柱,灿烂如金,笼罩其身射入天空。琅琊笙只觉幻金如炽,情不自禁大喝火气,气劲融冰现出一道圆弧,透金扩伸向另一城门而去。

        楼允见之说道:“金生水,土克水,仙子天佑赏光,是轮到我出家传杀手锏了吧!”果然金弧跳过一门在水形印记城门间停住,楼允一个箭步上前,左足前伐出土字,左足跟进汇成圭步,正是圭卧旁人,生卦结座,他镇喝道:“土行,君上岳峙座,掌!”楼允双掌印在门环上,心想其座力虽比不上其二哥练就那般精湛厚道,也有八重火侯了,不城破门开才怪。

        可惜不如他所愿,反倒是金水两门间的蚀门有了动静。城门头的龙像开封界术,召唤出一个魍魉泽鬼,水形扑张如乌贼罩幕向两人。楼允暗想,又要五人倾尽全力,又要相互势均力敌,谈何容易,不水气亢极而侮土才怪,现在唯有指望京观止将此反蚀术抗化散去。

        京观止见到此等险况,再次仙乐飘咏:“承仙翰赐玄,狂夫木面兽,化!”只见执在手中的承仙翰眨眼间化作黄金铸四目的兽形面具,之后悬浮在玄女光罡的脸前,仿佛就是昔日轩辕氏巡行天下,当前方相监道的狂夫。

        “嫫姆方相本无伤,狂夫四瞿傩祭舞。”京观止道出惊秫招数,嫫姆玄光罡脱体飞离,穿梭在幻鬼间,勇猛激烈的舞蹈着,发出傩傩祭音,木面兽上的苇草根须化作捆鬼索,缠绕分离开魍魉幻鬼,终撕裂水形驱逐飞散。

        楼允脚下立即生出一道幽蓝如海的光柱冲天而上,并且也流出水弧引向另一城门而去。所谓水生木而金克木,彭铁三早早落在木形印记的城门前,他骑虎难下,想堪探龙脉却不想拿性命来搏,想逃之夭夭又怕惹来杀生之祸。他看着水弧将近,示弱道:“京观仙子,彭某虽修缚金术,却是初窥铁门限,若生变故不测,敬请仙子当担了。”彭铁三不敢正面于京观止,每每镜之容就会在脑海浮现其哥嫂音貌,从而罪孽心生。

        彭铁三双手交错于肩,挪移身躯左右,便从背兜“解尸仙”中抽启出一具腐败青铜尸体来。他攀贴在铜尸背部,手勾挽其脖子,脚抵撑其膝窝,将铜尸弯成拱桥,人尸呈卧窗望月之式。彭铁三见到水迹浸脚,于是大喝咒语:“铁板铜琶弹!”铜尸弓弹而出,铜墙崩铁壁般撞在水形城门上,铿锵大作火星飞溅,铮铮余音旷野不止。

        此举瞬间触动城门头的龙像界术,召唤了一个魅魇物怪来,此鬼长着七叶蕊枝花脸,金线重楼茎身,斑赤虎杖根须。只见它的蕊枝花不断从重楼茎身节节喷吐出来,飞花落地,蚀冰成沼处处,吞吐升腾着毒液气泡。沼漫泡飞朝着楼彭两人迫近,不用说肤触吸及必成化骨尸水。

        京观止操纵玄女光罡的左指捻于狂夫木面兽的眉心,右手剑诀而出,只见黄金铸目中无数桃木细剑飞射而出,虽然那七叶魅鬼的金线狂闪,隐身躲蔽于各处毒沼,无奈剑流如芒无孔不入,最终真身被桃木细剑穿蕊走茎沉根,根囊破裂喷洒出白浆。白桨如雨淋下,也就将毒沼化去了。

        京观止见到彭铁三身着碧柱闪现通天,引出绿弧于火门而去,这才心松一口气。接下来是木生火而水克火,自然是由妾那出马,而樊渚在旁助阵。跃跃欲试的妾那对樊渚说道:“樊渚大人,我要出本命技了。蛟零,龙匣玉!”咒语而出,水蛟剪的八只触手集束于脸前吹霜,将从七窍冒出来的“蛟蜃游丝”参合揣摩成珠玑混沌,之后呔喝而出,城门片刻间千窿百孔,冰晶玉结起来。

        在旁的樊渚专攻瞳术,能将五行术相互乘侮,先前对抗五侯鲭的赤乌用的“旷若洗之术”,就是将妾那的水技法术乘衍重像而出。五行之中,水克火而火克金,妾那座镇于五行火位,本欲应门克金,但实力弱于座镇金门的琅琊笙,必会金锐亢极而侮火,导致反蚀必降。所以樊渚瞳术开启“罗睺蚀之术”,将金门传来的反蚀之力尽数转嫁瞳收仁放,从而侮衍残像成琅琊笙火形。火形没于妾那脚下的火位,触动火相生土之变,炎纹裂地逐走,划出火弧奔向土门。

        五行之中木克土,在土门前侯着的正是展墨儿和垢离。想起黎明时分众人合议,仅离下土门就由展兄应付几字的京观止,却又转而言他的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无法适从。犯难无遮法老之助,他如何施放得出五行法术,不知是京观止有心还是特意考验于他。还好展墨儿却有贵人助,身旁的垢离给他出了个主意来座镇土门。此法虽惊心动魄,对展墨儿却驾轻就熟。

        展墨儿含着垢离交与的“斗百草”,吞咽着草津,却见垢离招摇着“隍鹿枝”语念道:“鹿衔草魁,化若偃师!”展墨儿瞬间梦魔成偃,梦中的他踩着三节浮竹越洋,遇仙山,竹化成九龙,携之腾云驾雾仙天宫去。

        垢离先前与展墨儿交谈,得知其能召唤嵬木焦三仙,她师偃其人,定然能操纵展墨儿施放木行掌术“竹浮三节断”来。可喜出望外的是,展墨儿幻形九变而出,使出了木形拳术“木化九隆挝”,拳威如龙啸,拳重如雷锤,九挝而下,将土门轰隆得惊天动地般响彻云霄。土龙破冰上下窜伏到达金门之际,城头龙像召唤出一个魑魇山魈来,此鬼魁梧如山,坚如巨石,擎手及地,与霸足崩冰践踏而走。众人摇摇欲坠,估计五行位将镇压不住,十周山城开启将功败垂成。

        京观止盘算无数,不想天照还是从破金开始,这就意味着金门反蚀将最为强烈。无奈浮冰幻城也在慢慢下沉,不由他们控制周全,唯有快速全力抗之。五术应门已毕,将会迎来惊天动地的终极反蚀。京观止将“嫫姆玄光罡”运转开来,默念着“黄金点目儺方相,牛头夜叉舞跳踉”之咒语而出,却见鬼使神差从狂夫木面兽上黄金夺目而出,正是神荼、郁垒两门神。两门神先是化作旋风将满地的桃木细剑卷于风波中,所谓虎虎生风而化,顿幻生成四虎反扑咬身,之后两门神也欺身而上,神力无比,左擒右拿将魑魇山魈禁封在蚀门上。此鬼百般折腾不得脱,也就委身缩形不见了。

        五行流光柱神气冲入天际,生成了混沌云霄,一道霹雳突地从中闪现,击中了十周山城中高高在上的掬星楼,九执之门轰隆顿开。众人枉然未觉,此时他们正在全神贯注着五行神力在自己身体内交替洗髓,一股股霸道之力正在强行突破他们的功法屏障。与此同时,脚下巨石移动,如木牛流马将他们送入十周山城中。城底水下的五侯鲭也化作白鱼而散游开来,十周山城重新沉归冰层湖底。

        展墨儿迷糊中醒来,张开眼睛就发现身处一处水幻境地的宫殿之中。穹顶碧波荡漾,白鱼沙丁群游弋在萝蔓水草间,却不见丝毫水迹浸透下来,似乎被某种神力光罡笼罩。展墨儿如此想着,却听到京观止的声音:“想不到十周山居然是一个冰幻水城,我们能仰观湖光水色,却又吐纳呼吸正常,定是五行神光‘避水罡’的灵效。”

        展墨儿这才注意到,此宫殿由九根神像柱支撑着,神像之间无数楼廊九曲交错参合,众神们或头顶或脚抵,或手掬或肩扛,仿佛登仙重楼的天阶廊梯般。展墨儿位于某段双神口唇互吐的楼廊端,而其他人也出现在他四周楼廊各处。三十步开外的廊桥的另一端有一人,正是楼允,只见他指着殿心,朝着左侧不远处另一神像楼廊的京观止说道:“仙子尔鉴,那会不会远古的轩辕镜啊!?”

        展墨儿也朝殿心望去,一条活灵活现的玉雕巨龙攀挂在一片光仞如镜的石壁上缘,缘面端篆刻着“碧落黄泉”四字,而石壁下缘则托举安座在殿心的五角井栏中心。此龙口悬湖水倾泻而下,落于井栏内的井湖中,湖水注入不见其满溢,不知流入哪处黄泉深渊。此石镜初看濯濯柔和,久之目眩,玄之又玄似乎要从身体抽离出灵魂来。

        只听京观止说道:“碧落黄泉,崆峒轩辕,承仙翰上确实有过记载,至于此壁是不是轩辕镜,我倒不敢断定。”

        众人看着此石镜,不约而同也念道:“碧落黄泉,崆峒轩辕。”此语汇音传空,与同咒语般,井栏五角处从水中悬浮出五个石莲台来,其上花纹古迹繁博,似乎是某种印记。“崆峒井!传说轩辕氏能瞬息万至于十洲五岛、天涯海角,就是依靠此仙印井阵。”京观止见之惊讶说道。

        还未等众人议论纷纷,更加奇迹幻境出现了,那面被怀疑是轩辕镜的石壁,滔滔生光,映象出一个人来,此人举手投足间,带出霸道非凡,行云流水中,却又君子儒然。众人目目相交,确定着心中想法,就连展墨儿也觉得此人与楼允有八分相像,不难估计此人正是未央君。

        石镜中传出未央君的洪钟楚音:“枉我楼未央历遍十洲五岛,九死一生寻来五侯鲭,本想开启此十周山,而得拯救苍生黎民之良策,可惜却是此神仙代步之法术,看来一步登天,唯有仙人能做到了。如我后辈于此,楼某在此告诫,天行健,始于足,霸王卸甲乎!”

        “天行健,始于足,霸王卸甲乎!”句末之词重复不断的回荡在殿中,众人纷纷望向楼允,想必他知其父语中玄奥。楼允摇摇头说道:“十周山城、霸王卸甲等等字眼,我还是从外人口中方才得知,”他停顿一下,然后说道:“对了,那彭铁三到哪去?此人精通堪舆,必知其详。”

        众人四顾,果然不见了彭铁三踪影,京观止扬言问道:“展兄,未央君所留的业火传讯中,还说了什么?”

        展墨儿观其殿阴深幽远,却像皇帝墓仙神冢,也正想着脑海中的业火传讯,京观止刚好问及,脱口而出:“黄旛者,旌旗也,常居三合五行墓辰,所理之地,岁君安居之位,华盖也。”

        “黄旛星,九执之北,定是那座神像!”京观止喃喃说道,指着左侧一座背覆五支旌旗的神像,此神像双耳贯通着廊桥,想必神像头首内洞空,而彭铁三大有可能堪舆得出,先行进入此内。

        众人施展轻功,三纵四腾来到廊桥之上,远远已听到彭铁三得意阴笑:“迟了,大人物们,待五年后神功告成,天下就是我彭铁三的了。哈哈哈!”

        众人只见巨古轰隆落下,封住了耳洞,不想彭铁三却将自己关在神像头首内。众人赶聚在门前已晚,楼允后悔之极,猛然发怒,一记“君上岳峙座”掌击门上,虽尘土飞扬却纹丝不动。

        京观止说道:“殿下莫急,即然黄旛神像别有洞天,那么其它九执神像想来亦如此,我们不如分人前往,一探究竟再说。”众人听闻,皆觉有理,纷纷而去。

        展墨儿与垢离一起,朝最近的一处神像探索去,却见其神像腹通廊桥,两人进入其内,此腹股洞天无它,只是在壁上书着几字:九执神术,藏于断龙,死而后生,五载功成。两人听从京观止之前吩咐,不敢乱动,走向另一个神像洞天之所,可惜还是壁留字,无其它。两人走向第三个神像洞天,遇到其他众人,看来大家已经探索完毕九座神像,从互相眼神交流来看,结果一致。

        京观止领着众人回到先前廊桥,碧落黄泉壁前。京观止说道:“你们没有取下断龙珠、落下断龙石,像彭铁三那样顾步自封而炼就神术,也就是说此五载未知数,可比不上尔等如今所怀抱负,京观止亦如此。那么我们唯有破解此崆峒井,虽不知传送何方,却能生天而出。”

        碧落黄泉壁此时还是在回荡着未央君那句“天行健,始于足,霸王卸甲乎?”,一直未曾说话的夜郎笙说道:“我族内有一种蚀音蛊,听到某种特定语音就会回应所言,此壁会不会也如此!?”

        “夜郎兄高见,井栏处石莲台合乎五行,我们不如登坐其上,再呼唤‘碧落黄泉,崆峒轩辕’试试。”京观止如是说道。

        众人皆以她马首是瞻,纷纷照做,像先前在城外九执应门般五行落位,只是原来彭铁三的位置换成了京观止。

        众人同声喊出“碧落黄泉,崆峒轩辕”八字,碧落黄泉壁突生变化,楼未央的音影瞬间消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连串莫名其妙的影像狂闪而过,熟悉宛如前尘今生来世,比比皆来。

        夜郎笙所见壁上,左半是从林中一幢古怪群屋,屋穹挂着一个孔雀风信子,仿佛觉得此处就是他出生之地,而右半却是郑菰成所在“梅花落”谷外,一位祝发纹身的中年人正一掌将谷界梅花碑劈成两截,此人夜郎笙认识,正是久修出关的“排教教主”陈冼。想必是直接来找其死对头,也就是夜郎笙的义父,夜郎寿来了。夜郎笙难以抉择,多年来,亲生父母何以抛弃他,一直是他的心病,他知道只要他伸出左手就能知道真相了,但想到生不如养,义父之恩情,他毅然伸出右手,瞬间被碧落黄泉壁吞没,从石莲台上消失而去。

        楼允看着左边那扇金銮殿殿门,知道他一伸手推开就能看到属于自己的皇帝宝座,脑海忽然想起老头子的告诫的,什么天行健,什么霸王卸甲,他唉叹一口气,看着右边壁映所在的诸越王城居地,向南宣抚使手中拿着的“勤王诏”伸出了右手,瞬间他也消失不见了。

        京观止一如既往观心自在,壁上映出正是仙迹“镜玄第”座前的一株苍松,心想尊师其谕“未央之南,霸王卸甲”已断明,是时候回去复命了,心动之下也就消失不见。而对于妾那与樊渚来说,楼允是他们的未来君主,自然与他传送到了同一地方。

        垢离曾经听郑菰城说过,她有皇后姻缘,正等着左壁所映背影男子回首,现出他真命天子的面目,然而看到另半影像,在菰城居的牌坊前,信翁与陈冼寒喧一句,铠袖一触,背离倒地,看到此处,垢离突间肌肤切痛非常,情不自禁伸出右手扶之,也就消失寻去。

        展墨儿同样映出信翁与陈冼对绝一幕,但壁左却是影像出一处金碧辉煌的宫殿,殿内有一人背对咒骂着一帮宫女。宫女们俯趴着,见不到真容,但有一宫女却作着展墨儿其姐卫恬儿所相似的小动作。展墨儿激动不已,暗忖一声信翁对不住了,伸出左手迎之而去。

        就这样,展墨儿等人经碧落黄泉壁的安排、轩辕崆峒井的运程,展开了他们心甘命定的列国之旅。(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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