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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砸到自己的脚了!【第一更】


唐雨面上无可奈何,一脸的懊恼,心中却是大感快意。

        拜师?见鬼去吧!这等小伎俩,也能骗得了我?唐雨可是合纵连横之道的传人,在陶益这等大纵横家手下被调教了这么久,真当他年幼好欺负?

        上一次孟师登门,唐雨心中就颇有疑惑。

        今天芈越亲自驾临,想到芈越其人的阴谋诡道,唐雨哪里还能不明白?

        自苏雨樵入门之后,芈越便未教他棋道,连续数月,丁儒已经把苏雨樵的自信碾压成粉末。

        苏雨樵如此好强之人,屡屡遭受打击,可想而知她内心承受的压力有多大。

        唐雨几乎笃定,苏雨樵要拜自己为师,背后必然有芈越的推波助澜,要不然堂堂大学士门下的弟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等骇人听闻的事情?

        真是好算计,想图谋自己的棋道理论,却是使出了这等手段来,芈越不愧是世子的头号门客,其诡道着实让人防不胜防……

        在这其中,武陵学界被他利用,连孟夫子迫于压力,均不得不亲自登唐雨之门。

        毕竟苏雨樵是武陵学界寄予厚望的天才,在芈师门下修行受挫,武陵学界岂能不急?

        倘若唐雨不是陶益的调教,肯定看不透这些种种,现在他既然看透了,那自然就要强力反击。

        他这一反击真就了不得了,整个大厅一片寂静,在座的一位大学士,两位学士,众多高学士子,竟然无人能开口说话。

        苏清流作为苏家的家主,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苏雨樵是他苏家的命根子,其能拜在芈越门下,是苏家最引以为傲的事情。

        可是现在……现在竟然要脱离芈越之门,重新拜入一中学士子的门下,这简直是太荒诞,滑稽,却又无可奈何。

        因为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强烈要求的,芈越今天亲自过来见证此拜师之礼,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圣人学派,素来规矩严谨,尤其是师道方面,更是不能儿戏。

        苏雨樵已经行了师礼,而且还奉上了拜师酒,此事几乎没有回旋余地,如若反悔,那必然不容于圣人学派,她的一生就这般葬送了。

        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事还不能说情。

        因为这可不是唐雨逼着苏雨樵拜师,一切都是她自愿的。

        既然已经拜师了,师徒之礼就不是唐雨能通融的,圣人学派规矩的那顶大帽子压下来,只要是圣人门徒,就无人能抗。

        场面就这般死寂,众人皆面面相觑,唯有芈越深深的看了唐雨一眼。

        他第一次觉得,他对唐雨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他素来以老谋深算,运筹帷幄闻名,今日却在唐雨面前阴沟翻船,眼前的这少年,真只有十六岁么?

        其究竟又是出于何人门下?怎地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心机和城府?

        他甚至无法确定,唐雨刚才所说出的话,究竟是不是运用心机和城府,因为唐雨的表情实在太“真挚”了,当真是虚实莫测,真假难分。

        他芈越纵横天下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这等感觉……

        最先打破沉闷的是苏雨樵,她脸色发白,规规矩矩的冲着唐雨行礼,道:“先知谨遵师尊的要求,即日便离开舞衣巷……

        “啊……这……”

        苏清流只觉得热血灌顶,想要阻止却是不敢。

        眼睛瞅向孟哲和曹清,明显是要求救。

        孟哲和曹清对望一样,也都是目瞪口呆,出言不得。

        芈越旁边的丁儒跃跃欲试,却硬是不敢吐出一个字,这就是圣人学派规矩的厉害啊。

        一屋子人,就被唐雨轻描淡写的两句话,直接压死,没人敢做声,就算是大学士,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没半点脾气。

        唐雨端起一盅茶,又叹口气,道:“今日之事,有些荒诞滑稽。我却也是万分无奈,苏先知,今日你拜我为师,只因为我之棋道高于你。圣人言,三人行,必有吾师,却并非我之才学一定胜于你。

        所谓‘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你可明白?”

        苏雨樵抬头看着唐雨,点点头。

        唐雨放下茶杯,道:“你入芈师门下,棋道进境慢,却也并非你资质浅薄。盖因术业有专攻尔,圣人之道,博大精深,普天之下,无人敢自称尽得精髓。我丹丘一门祖师有言:‘师者,所以传道受业解惑也。人非生而知之者,孰能无惑?’你有惑,我亦有惑,你我既是师徒,却也同为圣人门徒,师礼不可废,可才学之上却无需拘于师礼。

        我是师尊,却也有惑,并非圣人……”

        唐雨侃侃而谈,一脸的严肃,说的话却基本是胡说八道,都是剽窃的唐代韩愈的《师说》。

        然而他这一席话说出来,满堂人内心震动,如果先前大家觉得苏雨樵拜唐雨为师,的确有些荒诞甚至滑稽。可是当唐雨这一席话说出来,却是人人动容。

        人人心中均想:“先前却也不能怪唐先觉,盖因其传承着实不凡,观其门中对弟子告诫之精艺,却只怕不在芈越的传承之下。这等重要传承,自然要郑重其事,哪里能儿戏?”

        唐雨表情越严肃,众人心中越肃然,苏雨樵脸上竟然也浮现出了血色。

        这几月她着实备受打击,形容憔悴,自信心降至冰点。

        然而唐雨这番话,却句句说在她的心坎上,让她数月压抑在心中的苦闷,有了缓解的迹象。

        当即,她甚至觉得自己脱离芈越门下,拜入唐先觉门下其实也无什么不妥,唐先觉此人,分明就是深不可测,虽然年幼,可以他那让人绝望的才华,他日成就未必就在芈越之下。

        一念及此,她心中却更多了释然。

        她隐隐也有些明白芈越的一些用意,唐雨的棋道独特,传承不同于世下任何棋道门派,芈越的用意恐怕是暗中利用苏雨樵,欲要一窥唐雨棋道的种种奥妙。

        今日事情既然这样了,苏雨樵也无需背负那样的心理压力了……

        唐雨一席话说完,又道:“苏先知,你也无需入住指南,每日在家修行即可。至于棋道修行,每日未时我会让若水去府上约你,你二人前来指南,未时末刻讲棋。

        申时对和若水对弈,如此数月,棋道当登堂入室……”

        苏雨樵连忙称是,神色却是愈发恭敬,此时的她脑子里早不想自己曾经是武陵第一才子的身份了。

        在唐先觉面前,执着于所谓的第一才子,那只能让她绝望,让她枯心。

        圣人门下弟子,当知天外有天,方可心情豁达,方可有敬畏之心……

        ……

        一场有些滑稽的拜师就这般结束了。

        每个人心中都是五味杂陈,尤其是苏清流,心中几乎是在滴血。

        可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谁也改变不了,真是好大一块石头砸下来,正好砸在自己的脚上,疼得是钻心入骨,脸上却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唐雨将众人送到院子门外,一一冲他们拱手作别。

        待到走到陶益面前,唐雨道:“陶师留步,昨日经讲,弟子疑惑之处尚多,还恳请陶师能解惑……”

        陶益脸上挂着笑,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道:“先觉啊,尔之才学,恐怕我难以教得动了!经学很好,很好!我却也有所触动呢!”

        唐雨心中暗暗好笑,陶益这话一语双关,却是暗指自己刚才这几手干得漂亮。

        他当即一笑,道:“陶师谦虚,弟子深为佩服!弟子才疏学浅,还得恳请陶师不吝赐教……”

        唐雨和陶益在这边一问一答,芈越忽然掀开魔轿的轿帘,道:“得知啊,先觉能拜你为师,敢情你也当是有大才学之人。明年秋闱,你可不能错过三年大闱,倘若能成就院学功名,尔武陵学界便又能添一学士……”

        陶益连忙拱手对芈越道:“谢谢芈师鼓励,得知一定全力以赴……”

        数顶轿子远去,院子外面仅仅剩下陶益和唐雨两人。

        以前喧嚣的指南中学,现在是一片寂静,皑皑的白雪覆盖在院中,校园中风景如画。

        一对师徒相顾无言,却彼此心有灵犀。

        背负双手,陶益内心的得意几乎溢于言表。

        他一生所学,行将就木,一直憾于无人能继承衣钵,今日得见唐雨这一手“请君入瓮”的手段,却是分明已经得了连横合纵之精髓,堪称是妙到毫颠。

        学而能用,着实难得。

        更难得的是今冬武陵注定了不会太平,这便恰有无数机会让陶益悉心调教唐雨,这样的一个冬天,是多么的让人期待啊。

        “先觉,《长短经》你悟到了几成了?”

        唐雨拱手道:“师尊,学生驽钝,依旧只能领悟五成……”

        “五成么?”陶益眯眼看着唐雨,点头道:“五成已经很难得了!我再问你,今日武陵盛传那东郭南已然死了,他真的死了么?”

        唐雨瞳孔倏然一收,心中不由得一紧,脱口道:“师尊的意思……”

        陶益神情中尽是玩味之色,淡淡的道:“果然只悟得五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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