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8
回去的时候，除了告诉周寻她家的地址，小果没有再主动和他说话。
似乎是真的听到了真相后，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开口。
又是一路无言，可此时此刻小果显然比来时的心情更为复杂。
她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原来，两年前微信上说的那句“请她吃饭”，他一直记到了现在。
一顿饭过去，那些她纠结的所有东西就这么一览无余的展现在她面前。当她终于得知一切，却好像更没有勇气去直接面对了。
“到了。”
小果愣了下，这才从纷繁的那些思绪中走出，转而去打开车门。
可尴尬的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无论怎么按都打不开了。
她无奈转头，却发现驾驶座空空如也。
再回过头，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周寻用手护了下她的头顶，等她走出来，又关上了门。
“挺晚的了。外面冷，早点回去，注意安全。”
这是他主动对她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吧？
而她，一句“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你也回去吧。”居然也就在嘴边，却根本开不了口。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从吃饭开始，一直到现在，好像都不在状态，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哪怕是一句“谢谢”。
周寻没有在意，“回去吧。”
她点点头，就这么向前走了。
于她而言，天气确实不算冷，可他刚刚那句“外面冷”，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想到当初他在新概念酒店为她解围的那句话——“是不是觉得冷？”
他还说过什么呢？
她讲完她小时候和爸爸抛牙齿后自己抛不上去，他就说，“我帮你抛吧。”
在较场尾，她问他，“有了光轮，我们就一定可以赢一鲜么？”
他说，“普凌倾注了我和苏航所有的心血，我不可以对不起自己，更不可以对不起它……”
她说她想申请重新回他的组，不管输赢，都想出点力。
他没直接回答，反而问她，“如果这个项目失败了，你就会错过校招，很可能没法留在深圳工作——你确定吗？”
……
其实，他也对她说了很多很多话。不过几分钟，这么一句句就好像早已铭记在她脑海里的记忆，他一句“外面冷”，那个之前被她关上的阀门便好像忽然失灵一样不攻自破。
她走到单元门口，鬼使神差的回头望去。
只见那个身影还依旧站在刚刚的位置上，似乎就是在等待着她走进去。
那么远的距离，他应该看不见她的表情吧？
小果眼前忽地一下子就模糊了，她甚至一点都不敢再多想，快步走了进去。
进了单元门，她却没再迈开步子。
她刻意等着老楼里的自动声控灯灭了，才向外探出头去。
那个人这时候才终于走回驾驶位，开走了车。
她的眼泪也终于在这个时候夺眶而出。
还在初中的时候，姜小果父母便离婚了。
那个初一的暑假，她看了一部电影。
家里没有人，妈妈去工作，爸爸不回家。她一个人看着老旧电视机里电影频道，影片里的男女分分合合，她看的却十分麻木。
甚至现在早就忘了那部影片的名字。
可是，里面有句话却记得格外清晰，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句台词说的是——“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有障眼法。看见的，未必是真的。真的你未必能幸运的看见。”
当年父母就那样突然的分崩离析，她未能看见前因后果，就只能被动的承受失去父亲的结局。
两年前，她以为自己再次被别人放弃，利益面前被弃卒保车。
如今，却好像真的追问到了两年前被障眼法蒙蔽的真相，幸运的看见了那个她未曾有机会得知的全部的事实。
其实，她从来没有被舍弃。
甚至无论多晚，回过头去，依然有人停留在原地。
送完小果，周寻直接回了家。
原本他是中午下的飞机，当时刚刚回到普凌没几个小时，下来只不过是忽然有点想念蛋糕的味道，不好意思在加班时间再麻烦别人于是才自己下楼去买。
当时他还想着，自己原来怎么就好意思使唤姜小果了呢？甚至有点忍不住唾弃自己。
没想到，这样想着，还不到店门口，就遇到了姜小果。
后来，他破天荒的没有回普凌继续完成工作，也是第一次，从头至尾没有打声招呼的从普凌中途离场、不告而别。
苏航打来电话的时候，他刚刚洗完澡。
“怎么回事啊今天？都不打声招呼的就走了？我可还在上面等了你好久呢！”苏航显然知道他已经回家了，语气里倒半点没有责怪，只是颇有些玩味和调侃。
“你说明明是你这个工作狂偏要加班……我提前都跟你说了今天出差刚回来，可以歇一歇，你非要来。”苏航顿了顿，“不过周寻，你要说只是什么下楼买个东西、坐久了活动活动也就算了。一句话都不说就突然消失，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周寻没说话，苏航又自顾自的说道，“上一次见你这么失态的时候，可还是两年前啊。”
“两年前？”
“对啊。你忘了？当时你说要去观腾堵马东升，结果错过了路口，耽误了时间，马东升已经飞北京了。就这么错过了投资。开了无数次的路口，也能开错——这还不叫失态么？”
周寻沉默了，脑海中却忽然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他这才后知后觉。
原来无论是那天的失神，还是今天的“不告而别”，都只是因为一个人。
苏航好像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波动，后面倒也没抓着不放，问了几个项目上的点就挂了电话。
倒是周寻，站在落地窗前，呆呆地望了好久。
过了一会，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从书桌第一个插着钥匙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照片。
这是他当初处理未时绯闻资料时留下的。
照片中间那个戴眼镜的短头发女孩笑得很甜。
这个真诚、无畏、炙热的姑娘，两年前在较场尾不管不顾的就说想回到他的组为buybox项目出点力。
“如果这个项目失败了，你就会错过校招，很可能没法留在深圳工作。”他问她，“你确定吗？”
她摇头，“不确定。——但是我也不后悔。”
如今已经正式进入职场这个如同没有硝烟的战场后，她更是直接来了句“心甘情愿”。
他工作十多年来，无论是在高鼎，还是在普凌、盒盒购buybox……见过太多的实习生。不是没见过勤奋刻苦的，也从来不缺少聪明机灵的。
却只有一个姜小果。
只有她会时不时的来个抖机灵，又在发觉自己做错了后不再管自己是不是南辕北辙、有没有用了笨方法，拼了命也要去弥补。
只有她会执着的做着自己认为对的事情，不管是不是热脸贴冷屁股也要顽强的继续下去，就这样把自己坚持的事情一路走到黑。
只有她凭着一腔热血，横冲直撞的无畏的向前走着。
走着走着，好像就这样走进了他心里。
周寻罕见的失眠了。
第二天来到普凌，突如其来的黑眼圈尤为明显。
苏航看了看他的脸色，最后也没敢问。
瑞贝卡倒是直接敲敲门，走了过来。
“朗域下一步计划项目——新能源合作，周寻你看了吧？”
周寻接过瑞贝卡手里的方案，点点头。
“既然你从上海回来以后就负责的朗域这个项目，不如就继续对接朗域和x公司下一步的新能源合作。昨天晚上给你看的那个新项目，还是我来做吧。”
“嘿。这样正好，反正他也没看。”苏航在旁边补充道。
瑞贝卡闻言显然很诧异，直接看向周寻。
周寻点点头没解释，倒是瞥见苏航拽走瑞贝卡，大概又是重复着把他昨天“不告而别”的事告诉瑞贝卡。
周寻懒得管他编排什么，翻开了新能源项目，第一眼便看到了一行大字。
——“负责人：x公司徐总监，蓝禾资本姜副总监”
小果真的没想到周寻居然是代表普凌来对接的。
这样的项目，按理说，普凌派一个陈总监就可以完全搞定，甚至可能都有点大材小用。根本用不着周寻亲自过来。
相比小果看到他的时候难掩震惊，周寻就自然很多。
他气定神闲的勾画着面前的计划书，甚至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你好，请落座”，甚至连话都没有说。
x公司的徐总监是最后一个到的。
他一落座，周寻就率先开始了整个项目的分析。
专业、理智、冷静……周寻言简意赅的一如既往，风采却更胜往昔。
小果也尽可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摒弃干净，完全投入到会议之中。
轮到她发言，她有条不紊的展示着蓝禾对于x公司与朗域合作的几大关键点，也毫不退让的直接提出蓝禾方面的要求。
她展示的时候全程集中精力，也没有看到周寻眼里流露出的欣赏和赞许。
只是最后x公司解释计划书的时候，小果还是忍不住瞥了眼周寻。
这一瞥不要紧。
她却分明看到，周寻也在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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