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六张犁的恶魔
恶鬼们越爬越近，可许尽欢还是自顾自狂笑不已。
爬在最前面的恶鬼力量最强，它一马当先，奋力跳上了看台，伸出爪子抓住了扶栏。
这是一只烟火鬼，就死在那次剧场大火之中。它被烈火包围，烧的皮开肉绽，化成了焦炭。痛苦和怨恨让它灵魂不灭，变成恶鬼留在了人间。
它痛恨所有活人，期望一把火烧掉整个世界，好让所有人都跟它一样，饱尝被烈火焚烧的痛苦。
倘若这个世间还有什么能让它感到愉悦，那就是看别人痛苦的死去，或者……触碰眼前这圣洁美丽的灵魂！
你看它，多么美啊！这样美丽的东西，若是被毁灭，该是多么让人愉悦啊！
恶鬼咧开嘴狞笑，焦炭似的脸上扑簌簌的往下掉灰烬，皮开肉绽之处，露出里面猩红灼热的血肉，这血肉至今仍在熊熊燃烧着，不断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
它把枯枝一般的利爪伸向许尽欢。
指尖还未触碰到她，许尽欢就轻轻转动头颅，朦胧模糊的脸上光芒一闪。
她看了它一眼！
那烟火鬼立刻腾的一声，浑身剧烈燃烧起来！
可烟火鬼是不怕火的，因为死在火中，反而掌握了火的力量。
恶鬼嘎嘎的狞笑，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
这火，不一样！它竟然无法操控！
于是恶鬼惊慌失措了，在烈火中发出凄惨的哀嚎。它伸出爪子想要拍打自己身上的火焰，却发现这火焰是无法被拍灭的！
因为这就是当初将它活活烧死的烈焰！在那白月光的眼神中，噩梦重生，它再一次跌入了烈火炼狱。
熊熊燃烧的火团从二楼落下，还没落地就燃烧殆尽，连同那个烟火鬼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场所有的鬼都停住，再不敢靠近。
这个大“满月”不是个善茬！
恶鬼们停步不前，开始观望。有几只鬼甚至聚在一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许尽欢歪着脑袋看热闹，倒想看看这些鬼能搞出什么花样。
那几只鬼聚拢交谈了一会，其中一只则转身离开，飞快的朝外面跑去，而其他鬼则又慢慢朝她靠拢。
这是什么意思？要去搬救兵吗？
鬼还搞出小团体了？有意思！
她百无聊赖，正愿意跟它们玩一会，消磨时间！
通过刚才那个倒霉鬼的试验，可知这“东西”的眼睛是看不得的。虽然它们也看不出那东西到底有没有眼睛，可它既然有头有脸，那肯定也是有眼睛的。
只要大家一起上，它一次只能看一个，其他鬼就有了机会。
不过谁去当下一个倒霉鬼呢？
大家都不愿意是自己！
几只鬼犹犹豫豫，短短的距离怎么爬也爬不到。直至其中一只大鬼尖叫一声，突然伸手抓起身边的另一只鬼，猛然掷向许尽欢。
同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出卖，一边吱哇乱叫，一边手舞足蹈的飞了过去。
许尽欢也没想到这些蠢鬼竟然还知道出其不意，用暗器攻击。
简直想要拍手称赞！
虽然点子很赞，可飞向她的那只鬼太难看了！
似乎是死于车祸，整个脑袋都被拍扁了，半拉身子还撕开，比垃圾堆里丢弃的洋娃娃还令人恶心。
她皱起眉，轻轻看了一眼。
那可怜的鬼就砰的一声，在半空中被无形的力量排成了肉饼。
肉饼掉落，渐渐消散，魂飞湮灭。
就是这个时候！扔暗器的鬼再次尖叫，一马当先领着其他鬼冲了上去。
这东西在看车祸鬼，它们就有了可趁之机。
可就在这些鬼靠近许尽欢的时候，她扭头轻轻扫了一眼。眼光所到之处，万物皆化为轻烟。
那是压倒性的力量，她甚至都没有动手，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这便是神明，倘若她觉得你不应该存在，那么你就该悄无声息的消失。
在这压倒性的力量震慑之下，剩下的鬼都悄悄的退下，再不敢冒进一步。
鬼虽然愚蠢，但也知道谁是真正的强者。
除了，一个怯生生的小鬼。
“姐姐，你的光芒好漂亮，你也是鬼吗？”
许尽欢转过头，在包厢的门口，有一个小鬼怯生生的依靠在门框上，小声的问他。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因为是鬼所以脸色苍白，透着死气。但是模样很整齐，白衬衫小短裤陪着一双小皮鞋，脚上还穿着袜子，一看就是好人家出来的孩子。
他头脸也干净，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小嘴唇翘嘟嘟，模样堪称可爱。
这是哪儿来的小俊鬼，简直就是这堆丑鬼里的大天使！
*
许尽欢朝小鬼招招手。
小鬼战战兢兢的朝她靠拢，离着还有两三步的样子，就停住了。
“姐姐，我不是来害你的，你别杀我！”
许尽欢笑了笑，抬起手，柔软纤细的手指在半空中舞动几下，画了一朵花。然后手指轻轻一弹，那花就飞过去，落在小鬼的掌心上。
小鬼的双眼被点亮。
“好漂亮的花！姐姐你会变魔术！”
她歪着头，看着小鬼。
小鬼捧着花，走到她的身边，仰着头看她。
“姐姐，你是谁？你一定不是鬼，鬼没有你这么漂亮的光。你是天使，对不对？你是不是还有翅膀？”
许尽欢摇摇头。
“啊？你不是天使啊？”小鬼露出失望的表情。
“我还以为，这一次我能去天堂和爸爸妈妈团聚了呢！”他低下头，眼神落寞。
她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
小鬼又抬起头。
“姐姐！你愿意去我家做客吗？”
小鬼还有家？真稀奇！
“我有家！当然不是原来那个家，是后来的。”他颠三倒四的讲着，就如同一个真正的孩子。
“我家就在这附近，我和花仔一起住！他是个好人，一直照顾我！姐姐，你也和我们一起住吧！”
花仔？听起来似乎是个人！真奇怪，人为什么要和鬼住在一起？难道这个花仔是个养小鬼的？
说道养小鬼，她突然就有了兴。与其在这儿看这些面目可憎的恶鬼，不如跟着这个俊俏的大天使去看看养鬼的凡人！
一定很有！
她从扶栏上跳下，对着小鬼伸手一挥。
小鬼立刻开心的叫起来。
“姐姐你愿意去我家啊！这边这边，跟我来！”
鬼可以不走寻常路，遇到墙壁就穿过去，下楼也可以直接穿地板，方便极了。
片刻之间，她就跟着小鬼出了剧场，来到后面的小巷子里。
结果，一出巷子就被一群恶鬼团团围住。
这群恶鬼也是千奇百怪，丑得惊人，但本事比剧场里那些厉害多了。每一只鬼身上都嘶嘶的冒黑烟，让他们看起来更加凶恶。
小鬼立刻躲到许尽欢的背后。
“姐姐，我怕！”
许尽欢停住脚步，歪着头看那些恶鬼。
这种款的还是头一次见到，今晚真是有极了！它们想干嘛？来送死吗？
“这些鬼是六张犁那边来的，那边有个很厉害的大鬼，我们都怕它！”小鬼在背后小声的嘀咕。
六张犁？什么地方？
冒烟的恶鬼围住她和小鬼，其中一只上前一步，嚷嚷道。
“喂，你是从哪里来的？到这里做什么？快说！”
她偏偏不说，因为对鬼无话可说。就像人不会对蝼蚁说话一样，没必要！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是不会说话吗？”恶鬼瓮声瓮气的质问，竟然还有点讲道理的味道。
有意思，有意思！
“喂！你既然到了这里，就得去拜见我们老大！否则，我们就对你不客气！”
说着，那恶鬼举起手，用力一招。
一个过路的小鬼被它抓住，一把塞进嘴里，咔叽咔叽就咬碎吞了下去。用实际行动向她表面，什么叫不客气。
原来是鬼吃鬼！对她可不客气说不好，但这些鬼对自己的同伴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她不声不响，一动不动。恶鬼以为她吓傻了，把嘴里的小鬼咽下，振臂一挥。
“你跟我们走！只要你乖乖的，我们不会为难你！”
还真是有点讲道理的呢！
许尽欢想了想，也行！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看看新鲜！
恶鬼把她和小鬼围着，赶着她们穿墙而过，往偏僻的地方而去。
“姐姐？我不想去！我害怕！我想回家！”小鬼一边走一边哭。
“小东西吵什么！再吵就把你吃了！”恶鬼怒吼。
小鬼连忙闭嘴，含着眼泪拽着许尽欢的裙摆，抽抽搭搭的跟着一起走。
鬼也是有社会性和阶级性的！人有强有弱，鬼也有大有小。
小鬼弱，凄凄惨惨，瑟瑟索索，即便是天黑透了，也不敢出来晃悠。不但怕大鬼，还怕人。因为人有阳气，鬼会怕。
大鬼强，会吃小鬼。不但吃鬼，还能吃人。会吃鬼又会吃人的鬼，已经不再是鬼，而是魔。
魔最贪婪，什么都吃，吃人，吃鬼，也吃魔。大魔吃小魔，越吃力量越来越大。
然而再厉害也厉害不过老天！天道煌煌，恶魔一旦成了气候，就只有劫数等着它。天打雷劈，五雷轰顶，天道不容，魂飞魄散。
成魔是一条断头路，一旦走上了，就意味着要被天收！
可还是有鬼会走这条路，因为贪念难舍，好逸恶劳。修炼多麻烦，哪里比得上吃人方便。
如今六张犁这地方就有一个成了气候的魔！这个魔何时出现，何时成魔，又怎么壮大，小鬼们都已经无从可知。但凡和它同年代的鬼，都已经被它吃得七七八八。如今的小鬼们只知道它很厉害，遇见了得躲着走。
要是有不开眼的，撞到它跟前，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给它做点心。
这只魔有智慧！隐约知道自己再壮大下去，就会惹来天道劫数。所以这几年都窝在一个阴气旺盛，怨念颇重的“风水宝地”潜伏着，按耐住吃人的**，开始小心翼翼的过日子。
它脾气好了，周围的大鬼小鬼们的日子就轻松不少。
每个城市都会有特别适合修炼的地方，台北六张犁公墓就是这样一块得天独厚的“好地方”。
这个地方在荒郊野外，埋葬着无数孤魂野鬼。当年台湾白色恐怖时代，多少冤假错案造就无数往死冤魂，都葬在这片荒山野岭之中。
因为都是冤死屈死的枉死鬼，没有亲人祭奠，也没有超度化解，统统都化成了怨念，盘踞在这块地上。
据说以前半夜里到处都是鬼火，鬼嚎，鬼叫，鬼影。胆子再大的人来，也得吓死。就算是白天，一个人来也很容易撞鬼。时运低的直接丧命，运气好也得大病一场，晦气半年。
用锄头挖这里的草根，都是烂的。泥土里也满是腥臭，还夹杂着白森森的人骨头。
半个多世纪前，这里就是一个恐怖的禁地。
后来局势慢慢好转，社会也开放起来。六张犁闹鬼闹得扰民，当局就出资在旁边建了一座庙宇，超度这些恶鬼。
现在已经不大闹鬼了，至少白天来是安全的。如果是夜晚来，就算不闹鬼也够吓人，依然是不安全的！
许尽欢带着那只小鬼，被一群稀奇古怪丑样百出的恶鬼“拘着”，押到了这里。
这群恶鬼把她当成一件宝贝，准备献给盘踞在此处占山为王的那只“恶魔”。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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