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合吾一声镖车走
走镖就要拜祖师爷秦叔宝。
拜祖师爷的仪式是罗爷爷主持的，一来是告诉祖师爷我们接了一单生意，要走一趟镖。二来是向祖师爷汇报一声，由于我擅自做主接下了爷爷过世后的第一单生意，林家镖局今后的负责人就变成了我。
从二叔和三叔的表情上看不出是高兴还是郁闷，反正我现在很郁闷。
我原以为我接手林家镖局的仪式，就算不能像电视上那样大摆筵席一样，最起码也得稍微隆重一点吧。
谁能想到罗爷爷居然就只是在祖师爷的画像前面摆了一盘蔫了吧唧的水果，然后点了三炷香，念了一通莫名其妙的经文就算了事。
那盘水果还是爷爷走镖之前买来准备自己吃的，估计是忘了吃，放在厨房里了。
“罗爷爷，这个仪式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啊，给祖师爷供的这盘水果都是蔫的。”
罗爷爷瞪了我一眼，“拜祖师爷其实就是表示对祖师爷的一种尊敬之意，就是跟祖师爷打个招呼，你小子要接手林家镖局，开始自己的第一单生意了，并不是真正让祖师爷来吃你这些破水果。人家好歹是神仙哎，什么样的水果没见过，什么样的水果没吃过。”
对于罗爷爷用蔫水果来糊弄祖师爷的这个事情，我很无语，也很无奈。给祖师爷上香的时候，我还在心里默默地告诉祖师爷，您要见怪的话千万别找我，那些蔫水果都是罗爷爷放的。
至于为什么走阴镖的祖师爷是秦叔宝，据说是因为这位秦二哥为人慷慨仗义，待人义气为先，广交天下英雄，据说“有名的朋友八百，无名的不计其数”，在黑白两道都有着无比的声望。而我们走镖的走南闯北靠的就是仁义当头，黑白两道的朋友帮衬，因此就将秦琼作为走阴镖这一行的祖师爷。
走南线相对比较简单，拜过祖师爷之后，带着收魂的器具，正式上路的时候，在出发的地点大声喊一声趟子就算是出发了。南线的趟子喊起来也简单，这个和阳镖一样，就是“合吾”，“合”字要尽量拉长，“吾”字落音更要特别提高。
以前大家对鬼神之事还比较敬重，村里的乡亲也对我家表尊重。所以我家走镖的时候，喊镖都在自己家门口喊，后来从六七十年代开始，那场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浩劫之后，我家走镖的时候就只能在村在外面喊镖了。喊镖的地点通常就在罗爷爷放羊的羊圈旁边。
原本三叔打算陪着我走这一趟的，可是罗爷爷不放心，要亲自陪我。
而周雄手上的那块手表，的确是爷爷的，可是来历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是他请的那个高人指点他来找我们林家走阴镖，然后就把手表交给他，说是有了手表之后我们林家就一定会接他这趟镖。
不过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这块手表，我还真不想接他这趟镖。不为别的，就他拖欠农民工工资的这个事情，就可以看出他这人的人品相当不怎么样。如果我是那个被逼的无奈的农民工，说不定我会把他三魂七魄都给拘出来。
虽然他被人拘了魂之后，已经把拖欠的工资一分不少地全部补偿清楚了。但是我还是对这家伙的人品嗤之以鼻。
“罗爷爷，我怎么感觉这个事情没那么简单啊。该不会是什么圈套吧。”和罗爷爷坐在开往晋南的火车上，我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罗爷爷端着空空的烟袋锅子，空吸了两口，叹了口气说道：“是啊，你爷爷义无反顾地接那趟镖的时候，我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而且，我怀疑那个包工头被人拘了魂魄，以及他身上的尸气也没那么简单。”
“但愿我们这趟活没那么复杂，把那包工头的魂魄带回来就行。”我叹了口气说道。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
“罗爷爷，把你卷到这件事情里面来，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啪”罗爷爷在我头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胡说什么，老子是看着你长大的，现在你爷爷不在了，老子就是你爷爷，说这些没边没沿的屁话干什么？”
挨了罗爷爷这一巴掌之后，大半天我都没搞清楚辈分。
罗爷爷气呼呼地去吸烟区抽旱烟了。罗爷爷的烟瘾很大，平时基本上都是烟袋锅子不离手。
可是没过多久，罗爷爷又神神秘秘地回来了。“小子，下车的时候留神着点，有人跟着咱们。”
都被人跟踪了，看来事情果然没那么简单。
我朝着罗爷爷过来的方向看了半天，车厢里的人，打牌的打牌，聊天的聊天，也没看出什么奇怪的人。
“别找了，要是让你都能发现，他们就不用在这条道上混了。”罗爷爷笑着对我说道。
伤自尊了，太伤自尊了，不带这么鄙视人的。
不过罗爷爷也说的没错，如果来跟踪我们的人，连我这种小菜鸟都隐瞒不了，那就真没必要吃这完饭了。
“罗爷爷，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我小声地问道。
罗爷爷笑着瞪了我一眼，“老子又不是神仙。”
下了火车之后，罗爷爷拉着我飞快地往车站外面走，这敏捷的身手，压根就看不出来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罗爷爷带着我三拐两拐来到一个偏僻、昏暗的小巷子里。看得出来，他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很难想象一个平时给村子里放羊的老头，居然会对离我们几百公里之外的一个小县城如此熟悉。
原本我们下了火车就半夜十二点，路上的行人就没几个了，外加上这个小巷子比较偏僻，又没有路灯，四周静悄悄的。
“罗爷爷，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我压低了声音悄悄地问道。
罗爷爷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给我打了个手势，拉着我悄悄地躲在一个墙角处。
不一会儿，从我们刚才过来的那个方向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们好像进了这个巷子。”
“你确定吗？别tm的再跟丢了。跟一个老头和一个孩子你都能跟丢了，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他们好像发现我们了，一下火车就跑，而且他俩跑的也太快了，谁家六十多岁的老头能跑那么快。”
“别说那没用的，快给我仔细找。”
听着两个人的脚步声离我们越来越近，我感觉我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而且我的心跳不停地在加速，在这个寂静的小巷子里，我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来历，这一点让我更加紧张，双手不由自主地紧紧抓着罗爷爷的胳膊。
罗爷爷此时正屏住呼吸认真地听着巷子里的动静，或许是由于他聚精会神的缘故，似乎没有留意到我抓着他胳膊的手有多用力。
就在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快到我们跟前的时候，突然没了动静，好像他们在那里停了下来。
正当我心里暗自庆幸的时候，突然，一个白色的物体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色物体，吓得我全身的汗毛都快要立起来了。
确切地说，这就不是一个物体，而是一个影子，一个人形的影子，而且是从我头顶的屋檐上面倒挂下来的。
此时我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就这张嘴贱啊，刚刚还给罗爷爷说，这个巷子里连个鬼影子都不见，这下倒好，一个鬼影子就在离我不到十公分的地方，倒挂在我的面前。
而且那张惨白惨白的脸就正对着我的眼睛，吓得我差点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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