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明代的织绢
果然那些绸庄的老板一见他们,都指责他们弄虚作假,以次充好,欺骗客户。
检查次品,他们发现外表与自己的货毫无两样,但一匹匹绢摊开来,里面惨不忍睹,不是跳针就是折褶,或者斜纹,连次品也算不上,简直就是垃圾。这样的东西冒充好货交给绸庄,难怪人家火冒三丈。施贵林他们一家一家的上门道歉,将那些次品全部换下,并许诺承担全部损失。
最后他们载着那些次品,灰溜溜地返回。算下来,那一船优质织绢全泡了汤,白白贴了几天的工夫和开销。最要命的是,虽然他们作了解释,但看得出来,绸庄的老板并不太相信,还是在怀疑他们故意弄假。
时间又过了两个月,这五户人家又要往省城送织绢了。船行了一天,到天黑时正好到达那个小浜边,以往他们总在此处过夜,但这次他们过了大湖,又行了约二十里,才找了一个隐蔽的河湾停船过夜。
这**无事,第二天一早他们继续行船。到了省城交货,绸缎庄的老板一反以前免检的做法,拿起卷好的织绢摊开,看里面是否包着次品。结果没有发现异常。
如此又半年过去了。这天五户人家又去省城送货。由于多次送货均正常,绸缎庄的老板恢复了对他们的信任,继续给与免检的待遇。然而那次又出纰漏了。从省城回来后不久,同村其他人家去省城送货,又被拒收了,原因与上次相同,就是施贵林他们五户人家送了一批次品。
这几个乡亲回来,把施贵林他们大骂一顿。施贵林等五人如雷轰顶。他们赶紧乘上船向省城赶去。到了绸缎庄一检查,跟上次一样,好的包在外面,里面卷着次品。
那些绸缎庄的老板都很愤怒,尽管施贵林他们连连赔罪,愿意掉换,并且承担全部损失,但这些老板都立下誓言,再不接纳施家庄的织绢了。
载着那些次品,施贵林他们的船驶在回家的路上。五个人心情灰暗,一路无话。他们想不通,这些次品是哪里来的。沉默了好半天,施贵林对四个人说:“大伙想一想,咱们到底哪个地方出了漏子?”可是谁也想不出漏子出在哪里。忽然其中一人说道:“我在想,是不是绸缎庄的老板在……讹我们?”
施贵林心里一动,觉得这是个新想法。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越想越有道理了。他吃惊地说:“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上次抢我们的强盗,难道就是这些绸缎庄派的?”
五人都被这种分析吓一大跳。他们既不敢轻易相信,也无法摆脱这种怀疑。有人问道:“他们这样做,又为啥呢?”又有人说:“当然是吞了咱们的货款。”是啊,一船织绢值上百两银子,绸缎庄派人劫下来,再放一些不值钱的次品,到时让家退赔,就全部白得了。五六家绸缎庄,每家可白赚二三十两银子。
但这种可能性存在吗?五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确定这种推论。最后他们认为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得怀疑怀疑。不过有一点要弄清,这次的次品,到底是怎么被掉换的呢?这一路到省城,他们在半路停了两次,第一次过了大湖再行二十里,第二次则离省城二十里。两次过夜都很平静,并没有发生什么变故啊。
这次回来,他们的损失可大了,省城的生意全部毁了。但损失的并不是他们五家,还有整个村子。就在他们回到村里时,受到了其他人家的一致谴责。五个男人灰头土脸,忍受着乡亲的责骂,无法作出辩护。
施贵林进了家门,扑在**上大哭一场。妻子端来了酒菜,劝他先填饱肚子。施贵林扑通一声跪在妻子面前,哽咽着说:“娘子啊,我们这五个男人,对不起你们在家的女人啊,你们起早贪黑,辛苦劳作,一梭一梭织成这么好的绢,却让我们给糟蹋了,没有换回银子,反而换回次品,还坏了名声,断了一条好财路。”施妻安慰道:“夫君,上次你们是受了强盗的劫掠,被掉了包,这不是你们的错。可现在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好好想过没有?”“想过了,谁也想不出那些次品是怎么被换过来的。我们猜,是不是那些绸缎庄合计起来算计我们?”“这不太可能啊,咱们施家庄的绸缎四海扬名,一向受省城的买主欢迎,绸缎庄对我们的绸缎是抢着要的,这么多年交情了,怎么可能施这样的手段来害我们呢。这一定是其他人所为。你好好想想,在去的路上,有没有发生过古怪的事?”
听了妻子的话,施贵林平静下来,努力回忆着路上的每一个可疑的细节。终于他想到了一点,喃喃地说:“我们第**停船过夜,半夜我好像听到有船从旁边过,还轻轻碰了我们的船一下。但我以为是打鱼的,没在意。而且我也很快睡过去了……”“其他人呢?”“他们也睡得很香。”
施妻沉思一下,郑重地说:“夫君啊,现在可以肯定,有人在盯着你们送货的船。第一次是强盗直接抢,这第二次,他们没有明抢,会不会是暗偷……”“暗偷?”施贵林的脑袋里忽地一闪,脱口而出,“我想起来了,在那条船碰了一下后,我闻到了一股香味……”
施贵林茅塞大开,但也气恨极了。看来他们第一次是被公然抢夺,第二次被阴谋算计。确实有一伙坏人,专门在盗抢他们的织绢。施贵林马上去找其他四人,将这种发现说一遍。众人都认为有理。
接下来怎么办?还去不去省城送货?施贵林一挥手说:“省城绸缎庄不要我们的货了,但我们还得去,要把这条销路捡回来,不能让施家庄织绢的牌子永远坏掉。”
几天以后他们装上织绢,开船前去。到了大湖过去二十里处,施贵林决定就在老地方泊船。半夜时分,他们又听到河面上有船划动,接着又轻轻地碰上他们的船。施贵林他们在黑暗中竖起耳朵,果然听到舱门在轻轻地移开,随即闻到了一股异香。幸亏他们早有准备,全部用毛巾蒙住鼻孔,然后装作沉睡打鼾。
这条船有三个舱,一个烧饭,一个睡觉,另一个装货。很快他们听到有人在轻轻地问:“喂,船里的人睡了吗?”这分明是试探。大家没吭声。隔壁的舱里立即响起动静,是有人在那里搬货了。
他们五人全明白了,原来上次就是这样被暗算的,有人用闷香将他们闷晕,然后偷梁换柱,掉换了他们的好绢。其他四人血气上涌,要冲出去跟那些人拼命。施贵林连忙拦住了,示意大家要冷静。一会儿舱里停止动静,河面上响起行船的声音,并且正在远去。五人从舱中钻出,放下一条小舟,留下一人看大船,四个人则划着小舟,跟踪而去。
朦胧中,施贵林看见前面有条大船在前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跟着。船进了邻县的德县地界,没有往省城方向,而是拐向德县县城。最后停靠在了一个船坞上。他们把小舟也停在不远处监视它。等天亮以后,留下一人看小舟,施贵林与另两人向县衙奔去。
德县县衙离这儿不远。他们马上击鼓喊冤。里面一声吆喝后,有衙役出来将他们带进去。德县县令正襟危坐,开口问他们有什么冤。施贵林就将事情从头诉说一遍,说现在这条盗贼船就停在前面的船坞里,还请青天大老爷替我们作主。
县令听罢,显得十分吃惊,问道:“竟有这样的事?你们看清楚了?”“看清楚了,不会错的。”县令就叫过都头,带人前去搜查那条船。然而当都头等人跟着施贵林他们到了船坞,却发现那条船不见了。
都头不满地问:“是不是你们说谎?”施贵林忙说确有其事,那条船刚刚就停在此处。 “那现在怎么没有呢?”施贵林忙朝小舟跑去。结果那个守小舟的人说,刚才岸上下来一个酒鬼,手里拿着酒瓶,硬要叫他喝上两口。两人在小舟上拉扯,结果小舟翻转,都掉进水里。等他把酒鬼救上岸,再看那条船就已经不见了。
听说船开走了,都头只好摇摇头说:“这个我们没办法啦,我们没看到那条船,凭什么相信你们?”说着带人走了。
施贵林气得连连跺脚。他一咬牙说:“追!”他们的小舟驶出船坞,前面出现三条岔道,究竟往哪里追呢?四个人,一人认为往东,一人认为往南,一人认为往西。最后由施贵林决断。施贵林分析说:“这三条路,往西是山区,往东通邻省了,往南是省城。你们想想,这些人偷了我们的绢,会送往哪里?我估计一定是省城,因为我们这两县的织绢,基本都往省城,他们可能也不例外。”施贵林决定往南追寻。
四个人齐心协力,拼命划桨,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望见前面的船了。但他们没有立即追近,而是远远的跟着,一直跟到了省城。当那条船停了岸,从船舱里搬出织绢往绸缎庄送时,他们才冲上前,把那几个人截住。正好前面来了一队巡街兵丁,施贵林高喊着:“快来人哪,有人抢了我们的织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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