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听见太夫人的话，三皇子妃又是上下打量梅娴一番，招手道：“来我身边坐。”
不过梅娴的反应就就不怎么讨喜了，她先是怯生生看了三皇子妃一眼，慌忙有低下头来，像是又觉得不对，偏头又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沉了脸，小声道：“还不快过去！”声音里已经有了几分严厉。
梅娴这才走到三皇子妃身边，小心屈膝行礼，道：“娘娘。”
三皇子妃拉着她的手，笑道：“模样到真是不错。”
太夫人脸上有了笑意。
“您方才说已经十五了？”三皇子妃又问道。
太夫人笑着应了一句，“夏天的生日，才过没两个月。”
三皇子妃点了点头，“既然已经过了十五，也能带她出去走走了，别老闷在家里，这要多见见人才能大方起来。虽然是姑娘，可也不能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的。”
虽然这话说的客气，言语里将的也都是带她出去，说的都是府里的妇人，只是归根结底还是说梅娴有些抠唆，太夫人心里顿时生出几分不快来，想起造成这局面的孟夫人来。若不是她撒泼吓着女儿，她好好的一个孙女儿怎么就成了这等样子。
只是这等家务事就没必要让三皇子妃知道了。
三皇子妃说了两句不好的，看见梅娴头又低了下来，便安慰道：“不过安静贤淑这一条，已经很是够了，不少人家就喜欢这样的。”
梅娴稍稍好了些，连太夫人脸上的笑意都浓了不少，很是期盼的看着三皇子妃。
“我回去好好看看。”三皇子妃应了下来。
太夫人连忙道谢，顾九曦也随着道：“您肯帮忙，真是太好了。”
三皇子妃笑笑，只说不用客气，忽然又像是不经意一般问了一句，“怎么没问问将军？将军交游广阔，手底下还有一帮子很是有前途的将领，年纪都不大就已经建功立业，前途无量啊。”
太夫人脸色变了，孟德笙跟他继母几乎已经是水火不容之势了，别说他不肯帮，就算他开口说要帮忙，孟夫人都怕他是要使坏呢。
太夫人呵呵了两声，场面有点尴尬。
顾九曦开口笑了笑，道：“将军手底下都是武将，认识的人也都是武将，她像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子，怎么好配给那些五大三粗的糙汉子？我想着要寻个读书人才好。”
有了顾九曦解围，太夫人也缓过劲儿来，道：“正是。她性子娴静，还是找个读书人的好，倒是不拘泥于什么家室，只要人好便是。”
三皇子妃点头，意有所指看了顾九曦一眼，“我知道了。回头我便去问问。”说着又拉着梅娴的手问她平日里做什么，喜欢吃什么，说了两句话，梅娴的声音也逐渐大了些，不像一开始那样紧张的有些发抖了。
太夫人这才放下心来，有空想些别的事情了。只是她这视线一转，就落在了顾九曦身上。
顾九曦生了孩子，又长了一岁，不管是脸还是身量，比刚进门那一年又长开了些。太夫人当年看上顾九曦，主要是因为孟德笙喜欢，她自己也觉得这姑娘不错，不过心里还是存了一丝怀疑的，就是这姑娘太过瘦弱了一些。
只是这月子做完，她整个人都结实了起来，又有孟德笙这般的疼爱她，整个人都散发出来一种别样的光彩来。
真的是不一样了……太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早先顾九曦嫁进来的时候，太夫人还怕她一人在家，吃了孟夫人的亏，毕竟孟夫人那个人私底下会做什么，这么几十年下来，太夫人也是知道一二的。
只是眼看着一年过去，这顾九曦非但没吃什么亏，倒是将孟夫人挤兑的整个人都癫狂起来。
太夫人心里不免生出几分人不可貌相的感觉来，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况且跟孟夫人相比，顾九曦才进来不过一年多，所以这么一来，就算一开始是孟夫人先出手，但是因为她吃亏吃太多了，太夫人心里不免又有些偏向孟夫人了。
还有孟德笙的那一对庶子庶女，早先孟德笙没回来的时候，太夫人也觉得这样一对人在自己面前晃得很是碍眼，因此不大待见她们，只是顾九曦进门之后对这两个孩子竟是不闻不问，就像没看见一样，就算上门了也要把人往外推。
虽然太夫人一开始也没打算真的让顾九曦这才及笄就嫁人，又只比这两个孩子大上不过四五岁的新夫人教养他们，但是不得不说，顾九曦这番举动，的确让太夫人心里生出几分不喜来。
毕竟这两个孩子是姓孟的，而且……顾九曦这不还没生出来儿子吗？就算生出儿子来……这样对待庶子庶女，终究是失了大妇的风度。
“太夫人？”察觉到她的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落着，顾九曦疑惑的叫了一声。
太夫人笑笑，道：“你也长大了。”岂止是长大，早先太夫人进宫也是见过贵妃的，顾九曦眉眼跟贵妃是越发的像了，尤其是对着孟夫人时淡淡的微笑，那等蔑视的气势，简直就是跟贵妃一模一样。
顾九曦听见太夫人这话，知道她心里不知道又生出了什么感慨，笑道：“可不，都十六了，也是孩子的娘了。”
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淡淡的，道：“还是一样的牙尖嘴利。”
那边三皇子妃跟梅娴的对话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当然凭借三皇子妃这些年当皇子妃的经验还有手段，就算梅娴是个闷葫芦，她俩的对话在外人看来也都会是其乐融融的，不过梅娴倒是不值得三皇子妃这样做就是了，况且这次来将军府，也不是不为了她。
“倒还不错。”三皇子妃跟太夫人道：“我都问得差不多了，回头一定给你找个合适的。”
太夫人道谢，“您也别太过劳累了，这缘分都是说来就来的事儿。您这肚里还有孩子呢，别太过操心，能抽空问一句，我们已经很是感激了。”
“这个啊，”三皇子妃摸了摸肚子，脸上的笑容柔和了许多，“这也不是第一个孩子了，这个特别乖。”三皇子妃笑着起身，顾九曦搭了把手将人扶了起来。
“坐久了该动一动了。”三皇子妃朝亭子外头走去，“他们也该聊完了，我们去看看？”
太夫人急忙跟梅娴道：“还不快跟上？扶着娘娘。”
三皇子妃回头笑了笑，“她才多大一点？就不用她了。”
顾九曦知道太夫人是想让梅娴多跟三皇子妃相处，只是她却不愿意让跟孟夫人相关的人去到她的院子里头，再者说梅娴不管是原来还是现在这性子都不讨喜，有她跟着说话都不方便了。
因此顾九曦不过笑笑，道：“她还是姑娘呢，原先太太也是将她捧在手心养着，如何会伺候人？”说着伸手比划了一下，“她这个头才过娘娘腰，怕是扶不了人的。”
太夫人目光一沉，三皇子妃对梅娴安抚般的一笑，“快回去吧，出来这么久，你太太该记挂你了。”
这下谁都说不出什么话来了，梅娴屈膝行礼，跟着太夫人目送顾九曦搀着三皇子妃走远了。
拐了个弯朝东院走去，三皇子妃没来由笑出声来，“你家里……倒是让我想起来我跟他刚成亲的那会。”
顾九曦知道三皇子妃不过是一时感慨，并不要人回答，便知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皇帝六个儿子，前头三个年纪都差的不多。当年皇后也是有过圣宠的，因此对我们家爷还有上头的二伯很是不好。我成亲的时候皇后倒是没什么下马威，只是笑得特别甜，让人凭空生出几分寒意来，后来……”三皇子妃摇了摇头，“我说这个干嘛？”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好在后来我们搬出来了。”
既然是感慨，肯定不是凭空而发，只是仓促之下，顾九曦只揣摩出来一个意思，早点搬出来自己住。
“这便是天凉好个秋了。”
三皇子妃微笑，“我这可不是无病□□。”只是转头看见顾九曦目光坚定，里头似有星辰般闪烁，便放下心来，道：“这两日秋燥，听他说将军这里有西北产的枸杞，一会儿给我拿点回去泡水喝。”
顾九曦应下了。
两人回去前厅，孟德笙跟三皇子两个也聊得差不多了，看见顾九曦回来抬头看了她一眼，顾九曦在里头看出来一点笑意和温情。
孟瑞懿已经靠在她爹身上睡着了，孟德笙两只大手牢牢的将孩子抱住，看着分外的可靠。
顾九曦上前想将孩子抱起来，没想孟德笙拒绝了，“你才回来，歇歇再说。”
三皇子夫妻两个看着顾九曦的眼神满是揶揄，生生的让她生出点羞意来，她板着脸说了一句，“怎么也不叫丫鬟拿个毯子过来，小心孩子着凉了。”
屋里本就不冷，孩子身上的衣裳也挺厚，再者孟德笙的两只大手盖在她身上就跟被子似得，所以顾九曦虽是板着脸，其实不过是假意训斥罢了。
三皇子夫妻两个依旧微笑着看她，甚至连孟德笙脸上都挂上了一丝微笑，顾九曦越发的觉得羞涩了，只是毕竟当着外人，还是强装镇定道：“今儿虽是晴天，不过秋天毕竟凉的早，一会过了未时就该凉了，娘娘还有身子，路上小心。”
孟德笙依言站了起来，两手护在孩子身上，正色道：“也该走了，免得在我这儿待久了被有人看见。”
三皇子看着他们夫妻两个，很是暧昧的笑了笑，虚扶了三皇子妃一把，道：“今儿看了看了，说也说了，我们回。”
顾九曦陪着孟德笙将三皇子和三皇子妃送了出去，等到两人离开，顾九曦伸手将女儿抱了回来，半真半假的抱怨道：“都抱了一天了，你也不嫌累。”
“还没你沉呢。”
孟德笙顶着一张一本正经的脸，说话的时候连眼神都没一点波动，让顾九曦听了一边觉得违和，一边又觉得有些甜蜜。
顾九曦走了神，没注意到已经到了花园里头，花园里头的路多是鹅卵石铺就，虽然不至于绊倒，但是一不留神稍稍磕绊一下也是常有的事儿。
“小心。”孟德笙在战场练就的反应快到不可思议，一胳膊就将母女两个搂在怀里，又冲顾九曦一笑，似乎在说：你看，的确不沉。
因是在外头，顾九曦急忙站正了，却没阻拦孟德笙又将孩子抱了回去。
两人回到屋里，小丫鬟上来伺候洗漱，又有奶娘将孩子抱走喂奶。
孟德笙看着顾九曦雪白的脸在热毛巾的蒸腾下变得越发的粉嫩，心里不由得柔软了起来。
他想起方才顾九曦进来脸上还有隐隐约约带着一丝礼节性的笑容，就像是皇帝不得不礼贤下士时候的无奈，“可是……”他犹豫了一下，三皇子妃八面玲珑，又跟顾九曦真心相交，是断然不会让她露出这等神情的，“在花园子里头遇见什么人了？”
顾九曦想了想，很是委婉道：“太夫人为了梅娴的婚事很是操心。”
孟德笙嗯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她求了三皇子妃了？”
顾九曦抬头扫了他一眼，又低头嗯了一声，解释道：“我倒不是为了别的。三皇子妃那个肚子，怎么都快六个月了，再者，若是真让三皇子妃去说……”顾九曦犹豫了片刻才道：“我觉得三皇子妃方才是假意答应，没当真的，而且她现如今也没时间去说了，没两三个月就要生了，现在定时要好好收拾家里，生完至少还得养上半年等孩子长大些，这一来一去就是一年过去了……”
“你是担心她嫁不出去？”
顾九曦瞥他一眼，“我是担心家里人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三皇子妃身上，你跟三皇子的关系这样好，又跟那一家子……我是怕将来他们记恨你。”
孟德笙笑了两声，脸上的表情满都是：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你这是没事儿瞎操心了，有功夫想她们，不如给我新做一件衣裳，你进门这都第二年了，衣裳才给我做了一件。”
顾九曦瞪他，“你怎么不说我还给你生了孩子呢？”只是这一打岔，加上女儿喝奶不小心呛了，梅娴的这插曲被顾九曦放在了一边。
因为孟德笙表面上在家里是最闲的一个了，又加上局势紧张，出门也出的少了，因此很是清闲的陪着太夫人一起吃了晚饭。
晚饭过后，两人照理从太夫人院子里出来，顺带先去去花园消消食。
这一进花园，下午的事儿便又出现在了顾九曦的脑海里。
两人虽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不过顾九曦很久没回答也挺奇怪的，“又想什么呢？”孟德笙问道。
要是以前，说他今后会这么和声细气的跟一女子说话，就算这人是他的夫人，孟德笙也是不信的。
可是现在，非但他这么和声细气了，还很是紧张，似乎顾九曦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脉。
顾九曦抬头冲他一笑，笑容比下午的时候明朗了些。
“前头是我没想通。”顾九曦有几分腼腆的说，“想必太夫人求到三皇子妃身上，也是一时情节，等她想明白也就没什么了。”
顾九曦侧头看着高大的孟德笙，有他在身边，似乎连北风都被挡了不少，她笑道：“我相公最是坚定了。况且早先他们家里的小叔子还有大妹妹成亲，那个时候你虽然没发迹，但是老将军可一直都是将军，老将军都没替自己的孙子孙女儿谋划，你这个哥哥自然也要靠边站了。”
孟德笙点了点头，淡淡道：“个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该走什么样的路，也都是自己选的……”
就像孟夫人做下这等事情，就算是下辈子两人都不可能和解，还有孟德善，虽然是受母亲教唆，但是这些年他有无数次说出真相的机会，只是他一次都没抓住。他甚至隔三差五的就能见一见他这对挂在大哥名下亲骨肉，但是依旧什么都不说，全然当做与自己无关。
就算是孟夫人的两个女儿……顾九曦想起她成亲当晚，这两人隐隐约约的敌意，还有后来两人话里话外的挤兑，有这样一个母亲言身传教，她们两个又能无辜到哪里去？
就算她们两个品行良好，顾九曦对她们两个也是要敬而远之的。
“虽然不担心这个了……”顾九曦想起上回孟夫人不管不顾的撒泼，虽然不怕，但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头疼。
“就是怕她有撒泼，吓到自己的孩子没什么，万一吓到咱们闺女了呢？可是又不能将女儿养在东院里头不叫出门，总是要去拜见太夫人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东院，孟德笙不喜欢别人伺候，顾九曦两辈子的生涯里头，自己动手的时候占了绝大多数，因此只叫丫鬟的打了热水，两人便自己梳洗起来，还能顺便说两句话。
孟德笙看着顾九曦将头上的簪子一个个卸了下来，一头青丝垂下，身上的衣裳也换了家居的长袍，整个人显得越发的恬静，语笑嫣然间满满的岁月静好，他不由得走到顾九曦身后站定，伸手在她的青丝间划过。
“明年……明年兴许我们就能搬出去了。”
顾九曦惊喜的回头看孟德笙，孟德笙将人拉起来，两人靠坐在床边。已经到了就寝的时候，孩子已经被奶妈带下去睡了，丫鬟也都在外头屋子守夜，屋里只点了一截短短的蜡烛，兴许一会儿就能自己灭了。
“已经收到消息，祖父轻装简行，已经于七日前启程，兴许再过一个月就能回来了。”孟德笙道，此刻他的言语里也有了不少感慨，“祖父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是当年……当年我不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心志不坚，他让我暂且将这事儿隐忍不发，将来等他处理。”
顾九曦从他言语里听出来了一丝痛苦，不由得靠在他胸口，听着他依旧沉稳的心跳，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
当年的将军不过才是个十五岁的少年，生母死了，家里……似乎也没有什么人能从心里去关爱他了，上了战场之后，又忽然听说家里有了他的骨肉，然后祖父又叫他将这件事情忍下来。
就算当时想不明白，现在也该明白了。
老将军是为了孟家的名声，顾九曦能想象到这事儿一旦宣扬出去，会对孟家的名声造成多大的影响，甚至可以说是生生的送了一个把柄到政敌的手中，往严重了来说，老将军的将军之位也有可能不保。
但是孟德笙呢……唯一能信赖的祖父叫他忍耐，他生生把这件事情在心里憋了几十年，甚至上辈子到顾九曦死，那个时候老将军早就已经身故，孟德笙年过四十还是孤家寡人，整日的来宫里听她讲经。
老将军顾念到了孟家的名声，可是孟德笙呢？这件事情藏在他心里这么些年……最后是不是化成了尖刀，带来用不能愈合的伤口。又或者化成了铠甲，将他围的一丝不透。
顾九曦想起上辈子孟家的事情，等到孟家二老故去，孟德笙几乎是净身脱离了孟家，从此再无来往，忽然一阵心酸，紧紧的抱住了孟德笙。
孟德笙的胸膛宽阔，顾九曦的双手勉强能够和抱，“还有我呢……我无论如何都在你这一边。”
孟德笙的大手从她的青丝间穿过，牢牢的锁在了顾九曦的脖子上，这个在外人看来有点危险，将命门都交出来的动作，却带给两人无限的安心。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依偎在一起，躺在了床上。
“他欠了我这么多，我忍了这么久，分家这件事情他是一定要答应我。”
顾九曦嗯了一声，伸手在孟德笙背上拍了拍。
孟德笙轻笑，伸手将她的手臂牢牢扣住。
烛火早就已经熄灭，顾九曦并不能看见孟德笙的样子，但是却能在黑暗里勾勒出他此刻的笑容来。
“你把我当你闺女哄了不成？”孟德笙的手沿着顾九曦的手臂，穿过宽大的衣袖，抓住了她的要害处。
顾九曦一声嘤咛，孟德笙下一句话已经贴在她耳边说出来了，甚至还有热气挠的她从耳垂一直痒到了心里。
“再给我生个儿子？”
半晌，顾九曦的声音伴随着轻轻的喘气在黑暗里头响起。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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