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终焉
第六十五章终焉
这一刻，贺白若有所觉的回过头来，看见的正是星野纯夏软软歪倒的身子。
男人勃然变色，扔下手里的东西，两步就冲到少女的身前，扶起她来，但少女的眼睛却早已合上，姿容甜美而静谧，像是因为太累而悠悠睡去，可无论贺白如何呼唤，却再也无法把她唤醒。
她正陷入一场永远也醒不过来的迷梦。
然而少女的嘴角是带着笑——那必定是一个美梦吧？无错小说网不少字
贺白若有所觉的看向少女的手腕，那道被包裹的伤口里，正有一滴金色的血飞逝出来。
那是止也止不住的血。
而下一刻，他怀中的少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在他的怀里虚化，变成满天飞逝的金色光芒。
贺白甚至都没有意识到，从少女合上眼睛的那一刻开始，他与少女之间恍如天堑般的距离就消失不见了——他刚才甚至能扶起少女的身子。
他只是身来，在如血的残阳掩映的森林之中拔足狂奔，想要追上那满天飞散的金色华光，想要阻止那个少女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跑出了森林，没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边缘正在虚淡化；他来到在残阳映照下像是燃烧起来的一望无际的绿色狂野，没注意到远处的城堡早已化作一片模糊失真的光影。
他的眼中仿佛只剩下了那一抹在天空中飘飞的淡淡金色华光，那像是少女的一生，他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追逐。
而在最后的最后，他跑出了这个梦的世界。
五彩缤纷的堕幻世界在短暂的世界里支离破碎，天空那抹金黄就是这个世界最后的余韵。
贺白重新出现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然立身在了苍白之原中。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由干枯树枝蜿蜒构建的巨树中央，而在他眼前，赫然就是那个黑曜石祭台。
而在此时此刻，那座黑曜石祭坛之上，金色的瞳孔的少女那双眼睛已经彻底合上，脸色像是纸一样的苍白，嘴唇微微发紫，在少女的手腕之上，却有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动脉被割裂，流淌出的鲜血浸透了整个黑曜石祭坛，甚至在苍白色的地面之上汇成了一片小小的血泊。
整个苍白之原都微微的震荡起来，巨树的顶层空洞之上，天空中铅灰色的浓雾疯狂的涌动起来。
最重要的祭品，能量源泉——金瞳之人已经死去，这片借由此延展的世界已无法在现实世界之中扎稳根基。
这一刻，贺白终于意识到了一切。
而事实上，当星野纯夏笑着划开自己的手腕的时候，这位女巫调酒师就已经意识到了，那是必死的一条路。
而如果她不死，贺白就会死，男人虽强，但终究只是一个三级的驱魔人，而只要她就此死去，苍白之原不攻自破，贺白也再也不必来救她。
在当时，她拥有自杀的能力，而也唯有自杀，能让她再一次的接近那个男人。
因此，在瞬息间想到这么多的她，选择了死亡。
贺白感觉心里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心里沉甸甸的难受，他想着之前少女巧笑嫣然的模样，再看看此刻脸色苍白的少女，紧咬住牙，弯腰，将少女比纸还要轻盈的身子从冰冷的石台上面抱起来。
石台被鲜血染尽，少女的衣服也一片的血红。
她……到底流了多少血？
一个人，又该是有多狠的心，能笑着割断自己的动脉。
贺白眼前由干枯枝桠纠缠构建的巨树在支离破碎的崩解，贺白拥着少女冰冷的身子一步步走出，一步步踩碎满地干枯的树枝，来到那片终年刮着蚀骨之风的苍白之原之上。
而在那一片苍白的原野之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站立着的高大黑袍人，还有安妥布·尼古拉斯。
老人仿佛比之前贺白所见的又老了百岁，七窍都在流血，但用一只手死死的抓着那个黑袍人的小腿，如果细看，会发现老人的指节都发白了。
老人做到了，他抵死将黑袍人生生拖在了他眼前一尺之内，不得向前一步。
而黑袍人竟然也喷出了一口来——那是苍白之原崩解对他的反噬。
星野纯夏是力量之源，而他则是整个苍白之原的真正延展者与操控者，心神为之所系，苍白之原对现实世界的延展崩溃，他自然受到了极其严重的反噬。
然而他却笑起来。
空寂冰冷的苍白之原中，他那独特的暗哑声调森冷无比，带着几分讥诮与戏谑。
“嘿嘿嘿嘿嘿嘿……有趣——真是有趣。嘿嘿嘿嘿嘿嘿……”
贺白心情异常沉重，没搭理这机会的冷笑，只是向安妥布·尼古拉斯点点头。
老人缓缓松开抓着那黑袍人的手，重新拢回自己的袖子之中，而事实上，他的那整只手臂都在微微的发抖。
而那黑袍人的声音却在此刻骤然从戏谑的冷笑转冷转肃，一字一顿念道。
“贺白。”
他半弓着身躯，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了不起，真的了不起。我算对了安妥布，算对了萧婉儿，算清楚了洪呈古与中居安良，却唯独没算对你这个在我意料之外的‘看客’——纯血之血，我，期待着，期待着与你下一次的交锋。
“但下一次，我不会再把你归到看客一栏——你将有资格成为我布局中重要的一环。
“但愿你能再一次给我一个大的惊喜。
“我……期待着。”
这个人在此时此刻，直接一拂袖。
安妥布反应最快，当时脸色就是脸色微微一变，伸出另外的一只手来，试图生生拦住这个人。
然而哪怕再反噬之下重伤，这一次的逃命手法也是非同小可，拂袖之间，已经不可思议的消失在了原地。
安妥布的手段甚至没来得及施出对方就消失在了这位驱魔人协会的副会长大人的眼前。
而伴随着这个存在的消失在此间，苍白之原的白色世界瞬息间如潮水般褪去，真实的东京城再一次展现着众人的眼前。
豪雨仍在从天空坠落。
贺白浑身是血，抱着少女冰冷的身躯站在铺天盖地垂落的雨幕之中，身后就是庞大直插天际的东京晴空塔。
老人就则坐在贺白前方的街道不远处，他看了一眼贺白，缓缓站起身来，很快却被另外一个“东西”吸引了目光。
贺白也正在抬头仰望。
天空之上，那个漆黑扭曲的光影已经达到了离地近百丈的高度，身躯之上向四周延展出密密麻麻的无数道纵贯长空的电光扭曲之线，庞大的体积甚至已经笼罩了整个墨田区上空，而这东西的性质却真像是它所表现的出来那样，是纯粹的光物质，豪雨能够从其中直接垂落下来。
而此时此刻，这头怪物像是承受了某种莫大的引力一般，身躯呈现着一种诡异的状态，被扭曲着向上拉伸，物质一点点的被抽离，在半空中拉伸向深黑的阴霾深处。
贺白意识到，那是那个黑袍人在让这头怪物离场。
对方将这么一个恐怖生物拉到此间，只怕是为了延展苍白之原，拦截近乎海陆空三方面的任何有可能的打击，而现在，苍白之原延展失败，把它接着扔在这里便毫无意义。
现在，它也要离场了。
但这对于日本方面来说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这东西简直无法消灭，如果真的要毁灭这东西，日本甚至都有要使用核弹的可能。
而如果日本方面真的以一枚核弹来消灭这东西，东京城必然彻底付之一炬，而届时，日本官方、能力者方面与驱魔人方面到底应该如何解释？
直接承认世界背面的存在？
贺白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他抱着少女一步步走向城市的远处，浑身鲜血淋漓，而少女的手腕却再没有一滴血流淌出来，仿佛那鲜血，都早已流尽了。
安妥布·尼古拉斯的身子微微有些摇晃，他脸上的皱纹越发深沉，而他看着贺白和贺白怀中的少女，已意识到了什么，理智的没有说一句话，而是静静的看着贺白在豪雨中一步步走去，缓缓的摇摇头。
天空之中，大雨倾盆而下，哪怕再世界的尽头，旭日已然喷薄而出，被暴雨笼罩的东京城却仍看不见那一方的光芒，相反，这里仍如同黑夜一般，乌云遮天蔽日，倾盆的豪雨仿佛三天三夜也无法下完，而紫色的闪电也开始在乌云之中蜿蜒向前，带着咆哮与怒吼，一次次震撼整个世界。
贺白踩着满地的积水向前，豪雨铺天盖地，他的心也如那雨水般冰冷一片。
……
……
在更远的方向上，刚刚与松本安哲汇合，准备撤离的萧婉儿亲眼见证了那头光影扭曲的生物被抽离而去的景象，忍不住露出震惊的神色来，脱口道：“怎么回事？”
而松本安哲身为驱魔人，感受则更清晰一些，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在那个方向上，东京城中一直笼罩着的阴暗面的力量在前一刻在瞬间不可思议的土崩瓦解——那意味着苍白之原被攻破了。
他忍不住与萧婉儿对视一眼，两人眼底的震撼意味都不比对方少。
而在混乱的撤离人群中，一个披着一件宽厚皮大衣的魁梧白种人男人也在凝视着那个方向，他的眸光冷冷中带着几分嗜血的意味，而如果仔细观察，能分辨出他的一只袖管空空，里面的那只手，早已不翼而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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