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憎恶
“你们这些人类，在我眼里，就跟蟑螂没什么区别，弱小，乏力。看见了吗，这就是吸血鬼的强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什么也不是，你也只是一只或许能懂我的，大一点的蟑螂而已。”
德古拉庞大的身躯一步步朝狗一样趴在地上呕血的陈一走去，地面都隐隐在震动。
“呵呵.....”陈一咯咯笑着，都能听见血在喉咙里因说话而发出气泡的声音。他想用手把自己撑起来，可双手早就没有了任何知觉，不听使唤。
陈一挪着挪着，终于把自己的上身支棱了起来。他摇摇晃晃地看着眼前的肉山，嗤笑道:“瞧瞧你现在，人不人，鬼不鬼，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你要去吸血鬼家里认亲，人家还不搭理你呢。你就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兽，怪物，垃圾。”
林清在他身边，轻轻说道:“陈一，你都要死了你还在激怒别人，你要真死了，怎么办.......而且，看那儿。”她朝货箱方向努了努嘴。
此时德古拉因愤怒而举起的拳头已经快要落下，陈一因为脑震荡而产生的强烈眩晕感还未消除，他顺着货箱看去，忽然愣住了。
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灰尘的小女孩扶着货箱边从黑暗里怯生生走了出来，那双熟悉的眼睛看着陈一，眉目里写满了担忧，她害怕，却坚定地朝外面走来。
“不.......不不不”陈一突然慌张了起来，他朝着小女孩疯狂摆头。
德古拉停住了拳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陈一的动作。他戏谑道:“怎么，怂了？不要杀我？你这是在向我告饶吗？”
小女孩走出了货箱，可她并未注意到脚下，一脚踏入血洼中，发出血花溅出的声音。声音不大，但已足够德古拉听到。
“嗯？”陈一在他满是肉的脸上仿佛看到了皱眉的表情。
德古拉慢慢转过身去，发现了那个悄悄往这里靠近的小女孩。德古拉突然大笑起来，转头看向陈一，脸上挂着丑陋而癫狂的笑容。他说:“我最喜欢这种猫捉老鼠的情节了，很有趣，不是吗？”
陈一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直愣愣地盯着小女孩，看着德古拉把她一步步逼向角落，看着小女孩因恐惧而嚎啕大哭起来，陈一看到她的眼睛里满是绝望，就和这一地的尸体一般。
“.....为什么要这样？”陈一颤抖着声音说道。
德古拉脸上露出了即将抓住小老鼠一样愉悦的表情。
这个时候，林清又出现了，她蹲在陈一的眼前，白皙的手擦了擦他嘴边青色的血迹。
她看着陈一暗淡的眼神，满是心疼。
“疼吗？”
陈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不想那个小女孩死吗？”
陈一没有动作，嘴里传来低低的呜咽声。
“你真的想杀死那个怪物吗？”
恍惚间，陈一好像又回到了昔日那个腐朽的房间，那个鲜血淋漓的房间。
坐在自己身上的林清满脸疯狂，她一边又一边地问着陈一:“杀了我吧？杀了我吧？然后杀了他们所有人，都是人渣，都是人渣！”
房间外的人也都在笑着，仿佛在嘲笑他的弱小，他的懦弱，他的悲哀。
陈一备受折磨，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德古拉的嘴脸，满地的狰狞，还有那恐惧中绝望的小女孩。心中的愤怒如火焰一般烧了起来。
终于他狂吼一声，手里忽然出现一把利刃，刺进林清的心口。陈一抬头看向她，却见林清露出释然的笑容，随后整个场景，如烟般消失在陈一眼前。
陈一又看到了那扇古老的青铜大门，他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到大门前。
忽然一只冰凉的手牵起陈一，他又看见了林清。她看着陈一的脸，温柔地笑着。
陈一还看见了楼下早餐店的老大爷，看见了负责自己漫画的杨姐，还有许许多多，他只在梦里见过面的人，他们都站在自己身边，他们没有了狰狞血迹，没有了嘲讽的笑声，他们，是自己的同伴。
“走吧！”林清说道。
陈一朝她笑了笑，反握住她的小手，坚定地推开了大门，眼前一片，是璀璨的青光。
.......
陈一这一辈子，从未与人争过，他喜欢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或者，不惹事，可也不怕事。他觉得这世界出了点问题，为什么弱者不配生存下去，在他眼里，所有人都有存在下去的理由，这些人，是渣滓，是败类，他由衷地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为无辜死去的人，为那个对自己释放善意的小女孩。
他觉得世界上所有罪恶的人都要受到惩罚，他知道，自己心中这暴烈的情绪，叫憎恶。
陈一浑身的疼痛忽然像潮水一样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沸腾的感觉，他感觉到自己身体里有一股力量油然而生，自心脏处，源源不断的青色能量被送往身体各个角落，他破碎的肝脏被神奇地重组，粉碎性骨折的双手重新恢复了知觉，甚至变得更加有力。
可这股力量伴随着强烈的怒意，对眼中的那座肉山，德古拉。
陈一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毁灭掉眼前的事物，他有罪，他该死。
德古拉忽然听见背后又有动静传出，他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陈一从小女孩眼前拉了过去。一阵天旋地转，他巨大的身躯轰然砸在地面上。
他迅速爬起身来，身上的横肉为他带来了相当不错的缓冲。
他发现陈一又站了起来，正在角落里和那个小女孩说着什么。
“嘘。”陈一把食指放在嘴边，又将手指并拢，横在眼睛前，遮住视野。小女孩很听话，她用力点了点头，用双手遮住了眼睛。
陈一转身看着他，眼里青色的火焰咆哮了起来。
“你.....”德古拉话还没说完，只见陈一青色的身影已经来到了自己身侧，然后他感觉左臂一麻，接着剧烈的疼痛传了过来，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陈一硬生生将自己粗壮的左臂生生撕扯开来，紫色的血液溅了陈一一身。
来不及惨叫，德古拉连忙挥起右臂，可陈一一只手将他的手臂牢牢抓住，分毫不能动，他能感觉到陈一铁钳般的手越来越用力，自己的骨骼在这股超出自己太多的力量下被折断，他终于感受到了一种名为恐惧的东西。
德古拉不得不直视陈一。
“你说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人？还是怪物？不管是什么，你有罪，那你，去死好了。”陈一眼里盛满了对德古拉的憎恶。
他双拳渐渐飘起了青色的火焰，德古拉的血肉在碰到火焰之后，如同水一般开始融化。
在冷漠的眼神中，陈一的拳头呼啸着砸在德古拉身上，他的身躯在青光的包裹下炸裂开来，像下了一场紫色的雨，“雨水”又接着蒸发掉消失不见。
德古拉还在融化着的头颅滚到了陈一的脚边，他用仅剩的理智惊恐道:“你....你才是怪物！！！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主？德古拉这个名号不适合你，肮脏的可怜虫，最配了。”
陈一低头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用力踩了下去，德古拉最后的希望顿时像西瓜一样爆开。
角落里的小女孩还是偷偷开着指缝看着，她慢慢放下手，控制不住喜悦奔向陈一。
全身的青色迅速褪去，陈一踉跄了一下，扶着手边黑红的王座，努力适应身体的不适。
“赶紧走吧。”陈一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牵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忽然角落里一个耷拉着的人影抬起头来，冲陈一喊道:“等一下，等一下.....”
陈一回头看了他一眼，并不打算理会他。
“是冯长官，冯长官叫我接应你的！”甄灿急忙高呼道。
陈一看着他，慢慢摇头，叹了一口气。
.......
门口的两名仿生人依然直愣愣地站着。即便出来的人沾满了鲜血他们也不在意。
他最终把甄灿扶回了市场内，毕竟要不了多久，“血骑士”蒸发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
如果他留在现场，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
至于小女孩，陈一叫甄灿安置他，他不怕甄灿搞事情，毕竟他能遇到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处理完事情过后，陈一背上他的双肩背包，头也不回地朝市场外的出口走去。小女孩看着陈一的背影，心想着，自己也要像大哥哥，变得这样强大，这样才能守护自己重要的东西。
D博士说，当陈一某天开始发生改变时，他就离死亡更近了。陈一看着自己心脏处消耗了接近一半的引导液，他自嘲地笑了笑。
“这年头，当个好人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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