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我发誓，我会保护你
“爸，你跟我说实话，你和老孙到底有什么交易？今天在急诊室，我看到新安殡葬场来了几个人，其中有一个……有一个人我是见过的。他是老孙的一个助理，有次商会我见过他给老孙开车。”
原来纪恩婷是在跟她爸通电话？我唏嘘一声，难怪啊！
今天下午那个被男孩抢救无效后，几个殡葬场的人围在急诊台那里的时候，我看到纪恩婷正好路过。她的脸色有点异样，然后匆匆而走。
原来是因为，她认出了一张奇怪的熟面孔？
孙鹤翔的助理为什么会和殡葬场的人混在一起呢？
我瞅了瞅裴之鉴，压低嗓音道：“我们，要不要过去再听仔细一点？”
“你真的有这么好奇么？”裴之鉴没说同意，但也没反对。
我想，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不少。他虽然貌似并不希望拖我入局，但也算是尊重我的知情权，没有刻意隐瞒过一些事。
也许，这多半源于我父母的死，可能也脱不了干系吧。
于是我点点头，表示我很想知道。
“这么走过去她会发现的，开车靠近吧。”
“你的车她认不出来？”
“我常换车，连我自己都记不住。”
果然，今天裴之鉴从机场下来便安排了一辆租车开过来，我也没见过。
于是我们摇上了前座茶色的暗玻璃窗，打开天窗。然后把车慢慢开到附近，这样子，听得就更清楚了。
纪恩婷的情绪显然是很激动很慌张的，我见惯她所有骄傲到不可一世的样子，也体会过对唐明哲势在必得义无反顾的决心。
就连当初撕破脸，跟我叫嚣撕扯的时候，都没有今天这么失控过。
那一刻，我竟然对这个为命运左右到扭曲而变态的女人，产生了些许同情心。可是，只要一想到她可能对我做出那些可怕算计，我就恨不能用满清十大酷刑把她的嘴撬开。
如果老天眷顾我的无助和辛苦，能不能让她把我的事，也这样和盘托出啊？
“爸，我求求你了，能不能放过我和明哲？我们欠的钱，会慢慢还给你。但是医院的事，求你别让我沾手行么！
什么叫只有我是自己人？什么叫你没别的办法！自从我妈死了，你眼里心里就只有倪明月，只有小弟。对你来说，我不过是你和孙鹤翔合作交易时用来稳定关系的一颗棋子！
这么多年下来，他表面上对我呵护有加，背地里只把我当成个人质，当成个玩物！我从来没有过问过你们之间的事，但并不表示我不知道，这背后有多少肮脏的勾当。现在孙鹤翔把我赶出来了，我真的求之不得了。但我求你，别再拉我和明哲下水——
明哲跟这些事没有关！当年是他一时疏忽犯了错，但后面的事他通通都不知道！他和那些人也没有任何往来的！
爸？！爸！！”
看样子，是纪苏阳无情地挂断了电话。空旷地停车场里，只有纪恩婷阵阵不息的啜泣。足足沉寂了十分钟，她才把车开走。
我看了看裴之鉴，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已颤抖异常的手，不知何时便被他紧紧攥在掌中。
“别怕，”男人说，“我已经来了，无论多复杂的局面都轮不到你来操心应付。”
我点点头，扬起眼睛。
“裴之鉴，江城医院里是不是有些……不好的事？”
“算是吧。”裴之鉴点头，“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跟我……爸妈的死，有关么？”
“还不知道，但至少与同车那位急诊科主任薛浩的死，很可能是有关系的。”
我点点头，说我明白了。看我二叔这个意思，很可能是在医院里有些非法交易。借着急诊科管理混乱的契机，所以现在才会那么抵触你引入的新政管理模式。
“这等于说，是阻断了他的路。对么？”
“可能吧。”裴之鉴低沉一声，“其实一开始，我们也没有大方向，只能一点点试探。”
我说我明白，今天你和李瞬息也表示过，看谁先坐不住，谁就会有问题是不是？
“你们做这些事，是跟你养母去世有关吧？你说过她也是车祸去世的，时间好像比我父母要早半年对不对？”
“是器官走私案。”裴之鉴把车窗关上，貌似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告诉我这个答案，“以前不说，是因为水深水浅连我自己也不能把握。今天犹豫着不说，是不想让你吃不下饭。”
我说我差不多猜到了。
“每个月被人偷偷撕掉的就诊病历记录，那些无名无姓没有家属的死亡人员。在没有合理建档和数字化管理的运营模式下，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尸体到底去了哪。”我看着裴之鉴的眼睛，认真地长舒一口气，“甚至于，说的在可怕一点。如果犯罪组织的系列运营网络足够强大和可怕，也不排除他们会按照市场需求的报价，来杀害一些人，取走匹配的器官对不对？”
我看到裴之鉴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很奇怪，还以为他是胃痛呢。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不……”裴之鉴凝重了眸子，认真地看着我：“只是，你刚才说的最后一种情况。我之前都没有想到！
器官走私，黑市供货移植，以江城地下的某个不法组织为源头，向周边十几个省扩散。这么大的需求和贮藏手段，怎么可能横行许多年都无法侦破？
难怪前几天李瞬息说，他查资料的时候遇到些奇怪的状况，分明是其他区管辖范围内发生的急诊状况，也会以各种各样的理由送来江城医院。”
我说我以前听到过一个段子，小偷在火车站兜售手机。某人说，你这个机型太老了，我不需要。于是小偷表示，你要什么型号的？我现给你偷。
需要什么血型的心肝脾肺脏？我现给你杀？
所以那些猝死的乞丐，流浪汉，斗殴至死的外来打工妹务工者……
也不一定都是意外？
我的背脊有点发冷：“裴之鉴，这算故意杀人吧？”
“嗯，但怎么罚则怎么破案，是警察和法院的事。我们兄弟三个，要做的只是找出妈被害死的真相。”
“兄弟三人？”我倒吸一口冷气：“除了你和陆阡陌，另一个是……李瞬息？”
“嗯，他是吕医生的儿子，从小就认叶姵做干妈。”
这一刻我终于算是弄明白了这几个人的关系——
那天吕希来上门给裴之鉴看伤的时候就对我说过，他是叶姵的同学，几十年的好友，蓝颜知己。所以他为了陆阡陌和裴之鉴的事尽心尽力，不辞劳苦与风险，这都念在叶姵的情义上。
那么叶姵同样关照吕希来的儿子，也是合情合理！
难怪那天陆阡陌被裴之鉴打伤后，来‘醉猫’的医生不是吕希来，而是李瞬息啊！
“那李主任的妈妈呢？”我问。
“不知道，听说是生了他不到一年就走了。好像是未婚生的，所以李瞬息从来没见过他妈妈。那会儿吕叔一个人拖着儿子很是辛苦，全靠我妈帮衬着，所以李瞬息跟我妈也特别的亲，对陆阡陌更是像对自己的亲弟弟一样疼爱。”
我心想难怪啊，陆阡陌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也就对李瞬息有所忌惮。
“那为什么，李主任不跟他父亲同姓呢？”
“他本来叫吕瞬息啊。出狱之后，重整档案的时候可能是工作人员耳朵不太好，给写错了……”
我说这都可以啊？！
“反正将错就错吧，换个名字就像换个身份一样，正好能方便行事。”
听了裴之鉴的解释，我连连点头：“我懂，李主任……他本来就是警察吧？坐牢也是为了卧底对不对？现在来到江城医院——”
“也对，也不对。”裴之鉴叹了口气，“他本来是法医没错，后来犯了罪，被开除公职。坐牢是他应得的判罚。本来判的是六年，减刑一年半，现在提前出来为了转污点线人立功。”
“啊？那他到底……犯了什么罪呢？”
“陆阡陌几年前跟人斗殴的时候，被刺穿了肝脏。要害功能受损，危在旦夕。除了移植，别无他法。我妈救子心切，于是买了黑市的肝脏……然后隐瞒了李瞬息，找理由搪塞他帮自己共同为陆阡陌做了手术。
后来，我妈良心不安，想要去自首。却被猜到一切的李瞬息先一步把罪名整个担了下来，自己被判入狱。
于是我妈想要找出背后的上线，给李瞬息洗冤。结果没多久，就出了车祸。”
裴之鉴平静地告诉我，这就是他要做的事，也是他们所有的故事。
看起来有些无奈，有些极端，但也有些爱，是不可割舍也不能忽略的。
“我和李瞬息还有陆阡陌，本来该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陌生人。把我们联系起来的那个女人是叶姵，她是这世上最温柔最善良的女人。
我们都叫她妈妈，所以我们才是兄弟。也许我们所做的一切，别人不能理解。
但我希望，至少你能愿意陪在我身边，告诉我，这些坚持和决定，不会没有意义。你是纪恩柔，纪春回的女儿，纪苏阳的侄女。我当然希望这一切跟你地家人可以没有关系。但你与江城医院的渊源，导致我注定无法把你随意置身事外。所以，突如其来的爱情，对我来说真的是一场意外。
我发誓，我会尽全力保护你不受伤害。但前提是，你要绝对地信任我。可以么？”
裴之鉴的大手轻轻拂过我的脖颈，温和的气息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又真挚又旖旎。那种坚定而坦白的态度，简直让我快要忘记该如何呼吸了。
而我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郑重地点点头。告诉他，我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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