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真正的兄长
我倒吸一口冷气。大概不会再有任何一个陌生的号码让我一边感到熟悉，一边感到恐惧了。
我定了定神，小声喂了一句。
对方沉默了几秒，低沉而磁性的声音飘入我耳膜：“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的协定。”
“你……”
是那个人，就是在送走桐桐后，用手机单线联系我的那个陌生男人！
“不过看起来，你好像还有更加信任的人，更加坚定的盟友关系。可我不记得我说过，我们的事还需要第三个人来插手。
所以，今天的意外，只是个小小的教训而已。”
我：“！！！”
他说的意外，难道是指陶蝶受伤的事？！
我的声音有点哑，手心和头皮一并发麻：“你……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究竟是谁！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想怎么样，只是希望你知道，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而陶蝶是裴之鉴的人，我并不愿意让她也跟着插手下局。”
“我没有答应！”我差点喊出声音，然后下意识压住了音调。
“可你心里已经非常非常地期待，我……能为你带来的那个结果了。不是么？”
我觉得自己被攻了心，对方似乎不用吹灰之力便已经拿捏了我的蛇七寸。
我在裴之鉴之前的潇洒转身，在陆阡陌之前的强颜欢笑，在陶蝶面前的故作坚强，在女儿面前的乐观温柔，统统瓦解在那人未曾谋面的犀利之下。
我想念裴之鉴，想念桐桐。我已经记不清自己吃了多少安眠药才能渡过这漫长的分手进行时。
有时我夜里起来，看着身边甜梦睡香的心心。感觉自己就像个深度抑郁症患者一样，莫名地就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我会下意识地去翻手机，骗自己说是因为时差，所以信息和来电里那么干净。再骗自己是季节差，所以屏幕上总有更深露重的雾气。
可是裴之鉴已经是别人的男人了……
“你……你到底打算做什么！”我怕我无法再控制自己激动下的语调，于是赶紧冲了下马桶。
隆隆的水声沉沉浮浮，像我再也捡拾不起来的，人性里最自私最柔软的薄弱。
“我会让云娜和裴之鉴分手的，你要不要帮我呢？”他说。
“不可能的，云娜因为我的错，已经……已经受过那么大的伤害了。”我咬咬牙，一口回绝，“即使今天裴之鉴真的要牵起她的手说上一句一生一世，那也不过就是在用我们两人之间可怜的爱情在为这场意外买单！
我认了，他也认了。我……我不可能再使任何小手段来为自己争取这么怜悯的机会。
不管你是谁，我……我拒绝！”
“纪恩柔，你错了。你以为爱是什么东西？牺牲，容忍，还有无尽的期艾和等待？”
我：“……”
“爱是毁灭，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是鱼死网破的纠缠，是如果得不到，扬一把骨灰也好的决断。请相信，我也的确是没有别的办法，才会找像你这样愚蠢的女人来合作。
真是三观不合，不与之谋呵呵。”
我听那人声，听得一阵毛骨悚然。
这世上变态那么多，正常人都快没办法生活了。
“不……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对他们用手段的！如果云娜再受到伤害，我在裴之鉴心里就彻底拉黑了。”
我想，且不管这家伙是谁，但他现在明显是带我走恶毒女配的路线好么！
“你看，你还是自私的。你只是不希望自己在裴之鉴的心里有任何污点。”
“你要是这么说，张嘴吃饭都成了本能原罪了。”
谁不愿意在心爱之人的面前把最后的背影甩得漂亮一些？
我已经放弃了，不用你们任何人来同情和教唆。但也没有任何人可以质疑我超脱圣母一样的牺牲。这只不过是我现阶段认为的，最好的一种选择而已。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会判断我该做和不该做的。就算不为爱情，我也有自己的道德底线。云娜的事，我的确难辞其咎……”
虽然失去裴之鉴的代价，对我来说实在惩罚的太大了。但是事实复杂，不可能每一件得失都能用天平去衡量的。
“你真的觉得，云娜的事是你的错么？你真的觉得，苏冉说的那些话……一点真实的成分没有么？
你可以动动脑子好好想一想，那天在医院里发生的全部细节。就没有人，应该为此更负责任么？”
我：“！！！”
“最后，我想告诉你一点。我比任何人更不会让云娜受到伤害的。
你帮我，我会带你一点点走到真相的最深处。等到那一天，你会选择直面淋漓的鲜血，还是闭上眼睛不看。随便你。”
听到电话那端略有些风声，我惊骇一叫：“你等下！”
“哦，对了。”那人呵呵笑了两声，“跟你聊了这么久的三观，都忘了最重要的事——我要给你派任务了。”
我：“！！！”
“你前夫唐明哲，今天给你介绍了个工作是不是？”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不过是前几个小时才发生的事啊？这个神秘的陌生人，到底有怎样的三头六臂！
“我……是，是个疗养院……”
“你可以接受这个offer，但是，不要去他同学介绍的理疗部。去重症V区，那里环境优雅设备先进，薪水和奖金也很优厚。”
我：“……”
我觉得这家伙的口吻简直跟房产中介有一拼了，接下来是不是要说周边设施成熟直通地铁二号线了！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啊？”
“不必管我什么意思，按我说的做就是了。”
“可是，”我毕竟也算是个行业内人，知道很多疗养院的规矩，“像那样的工作区，对应聘者的要求也是很高的。我……连个高级营养师证书都没有，就是想进去也不容易啊。”
“去考啊！”
啪嚓一声，对方把电话挂了。我站在马桶前，一脸的懵逼。
外面听得敲门声。
“小纪，你没事吧？”是李瞬息在叫我。
估计是刚才那声抽马桶的动静太凛冽了，他和陶蝶这是担心我把自己也给冲进去了？
“没事。”我定了定神，收好手机后推门出去了。
我问陆阡陌呢？该不会是喝得太罪已经滚回去躺尸了吧。
“他带人去查那个凶手了。”李瞬息说。
“啊？”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却不知自己该不该把那些事讲出来。
走在一个信任的人不能依靠，依靠的人不敢拖累，客观的人又不敢信任的边缘里，我觉得整个人真的好像是被马桶溺了一场般无法呼吸。
“回去么？我跟你一起？”
李瞬息告诉我陶蝶的伤势已经没有大碍了，只要休息几天便好。
“哦，那醉猫还正常营业么？”
“老大回来再定夺吧。陆阡陌现在整个人的心思都不在这里，夜场这种地方就像逆流的鱼。陶蝶受伤后又难以镇场，怕最近会有些不太平。”
“裴之鉴……他是要回来了吧？”
李瞬息没说话，我们就只是这样沉默着，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去。
“你，是不是喜欢陶蝶？”
拉开车门上去之前，我脱口而出。
李瞬息愣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小纪，不是每个人都必须爱上每个人的。”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
当初我这么跟陶蝶半开玩笑的时候，她说了同样的一句话。
“可是你骗不了我的。你刚才给她缝伤口的时候，眼睛里的紧张和心疼是假不来的。”我说我也是医护人员，这辈子拿起针线挑肉引血不计其数。说我们是白衣天使，但见惯了人情冷暖真的很难做到对每个患者都感同身受地用心。
可是，特别的人，永远是不一样的。
“你想多了。”李瞬息呵呵一声，“我以前是法医，缝尸体的。紧张是因为……她怎么说也是个大好年华的姑娘，我怕给缝糙了。”
我咬咬唇，随便你。反正今天，我也不是专门来找你八卦的。
“那这么说，你还有别的事想问我？”
凌晨温度最低了，李瞬息车里的空调也许是该换了。
“那天……就是，我堂姐出事那天。”我咬了咬牙，压低了嗓音，“我们找到了淘淘残缺不全的身体，之后……”
“你直说吧。”李瞬息点了一支烟。
说真的，我从没见过他抽烟。
不像裴之鉴那样，只在思考时沉浸于缭绕。也不想陆阡陌那样，吊儿郎当地耍着扮帅装酷。
他抽烟的时候，就好像只是为了抽烟，什么别的目的都没有。
“我就是觉得，那天你把我一个人放下，然后……就离开了。这个离开的原因，和时间……特别的奇怪。就好像，要我故意遇上纪恩婷一样。”
“所以，你觉得我……”
“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提高几分嗓音，“李瞬息，就像你认为我也有所隐瞒，暗地有所行为一样。我只是觉得，你好像……也知道一些事呢。
你不跟我说，甚至也没有跟陆阡陌和裴之鉴说……不是么？”
“那么，我不说的动机，跟你与陶蝶，能不能出于同一个原因呢？”
我：“！！！”
“苏冉就是孙沁，圆子是陆阡陌的女儿。”李瞬息很快抽完了这支烟，侧着茶色双眸微微看向我，“惊喜不惊喜？意外不意外？”
我：“……”
“我还可以告诉你，当初救下圆子的人……是叶姵。所以你真的不用再纠结，为什么叶姵会有一张照片是在汇仁医院里拍的了。
事情说来就是巧，欧倩倩逼孙沁去引产的那段时间，正是叶姵跟医疗团队在汇仁医院调查审计的时间。
她……是从尸体堆里把那个小姑娘给救活的，然后送到福利站养着…...几个月大的时候……她被人领走了。
差不多同时吧，陆阡陌在场子里突然造人袭击，后面的事，你也就知道咯。”
“那么——”我急道，“那么领走圆子的人，和帮助孙沁整容的人就是一直以来在对付裴之鉴的幕后黑手了？”
“都这么明显了，还算什么幕后呢？”李瞬息长出一口气，很显然却并没有往下再说的意思了，“反正我是住了三年的牢，后面的事，呵呵，也就不清楚了。
不过我很能理解姵姨救那个小姑娘的原因，她自己的女儿，也一样是被人救走的。”
我想起来今天陆阡陌跟我叽叽歪歪说的那些往事——貌似他妈妈后面确实给他生了个妹妹，因为陆大海的家暴，那孩子也不只是早产挂了还是送人了。但听李瞬息的意思，应该是还活着的？
“行了，再多的事，我也说不出来了。反正告诉你姵姨在汇仁医院的原因，只是希望你不要再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时候把陶蝶也给我拖下水了。她是个聪明的姑娘，但只有在裴之鉴的事情上，才蠢得像个……女人。”
李瞬息一脚油门踩下去，还没等我想起来系上安全带，就已经把我送到家了。
“别想太多了。”下车前，他这样安慰我，“生活总还要我们慢慢过下去的。”
他的笑容很温和，像个真正的大哥。
虽然我知道他心里依然有秘密，就如我一样。
但我一点都不害怕跟他交流了。
我站在楼下，翻包找钥匙的时候，我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我急急忙忙翻开来看——
是裴之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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