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象形之疆
“你是谁？”
嵇慷短暂震惊后猛然起身，护住虞姒，眼神不善的盯着江越。
两人没注意到，虞姒的略显惊慌美眸中藏着一丝释然和玩味。
商人敬畏鬼神，对于无法理解的眼前一幕，汉子已算颇为勇猛。
江越眼看势头不对，连忙侧身屈膝护住自己，主要是在商人面前赤条条的是一种莫大的挑衅和侮辱，文明礼貌从我做起。
“两位好两位好……我叫仲越，北部氏族子弟，我那一脉在迁徙路上在被王的军队冲散，流落在贵处，多有得罪。”
嵇慷双肩微松，瞪大眼睛与江越对视，似乎想要看出什么。
虞姒疑惑道：“北部哪有仲氏？”
江越大约猜到这是在诈自己，就算交通工具再发达，也不至于大大小小的部落氏族都知道吧。
江越想了想，顺着话口，略显惊慌道：“其……其实我叫江越，这次是真的。”
眼看嵇慷有动手的趋势，后面几个字一气呵成，毫无做作，楚楚可怜。
“糠，行了，给……越公子拿一身衣裳。”
女子心细，让男子去侧房拿衣物给自己，俏脸微红，将头侧向一旁。
江越能清楚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嵇慷背对自己那一刻瞬间紧绷，自己周身涌现出一股宛若实质的压迫感，自己仿佛只要移动一步就会撞在城墙之上。
江越讪笑着蹲在一旁以示无害，似乎没有感受到那股诡异的压力，。
穿上了衣物，看着和嵇慷一样的皮裙，嘴角狠狠抖了抖。
本来一圈大的皮裙给他多收紧了半圈，就是有点局部漏风。到我这就是开局首发一套皮衣皮裙吗。
江越小小吐槽了一下，在对方示意下坐在了嵇慷旁边。
“如今氏族里的人都走散了，不知能不能借住你们这里几天。”
嵇慷想摇摇头，因为感觉这人十分不老实。
虞姒抬手示出一物“我的氏族善占卜，我也会一点，用它来决定如何？”
商人信鬼神，无论大事小事都喜欢占卜来测凶吉好恶。
江越点点头，古人并不代表是土著，古人的身体素质、反应等都十分的强大，这是江越目前能直观感受到的，结合自身情况也适合静观其变。
虞姒的眼神很清澈，狭长好看的丹凤眼仿佛会笑，给人亲近感，但在江越眼里，是拒人千里，如同观湖，水至深则缓。而且两人之间是这个女子拿主意。
江越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着虞姒拿出了龟甲，上面篆刻有一个殷墟字，看不真切。
虞姒将龟甲取火加热之后，掌观裂纹，柳眉弯弯，笑的很动人。
江越也回报一个大大的笑脸，他清楚知道，结果其实并不重要。
因为对坐的关系，龟壳置于两人中间，首尾的洞中是两只同样毫无情绪的眼睛，在无声对视。
两人又同时一笑，仿佛是默契的老友，只是洞中的双眼深处依旧是平淡如初。
最后江越留了下来，这是来到殷商世界的第一天。
遇见了一位很特别的女子。
————
通过名字能让他人看见自己，名字像是一座桥梁，能让自己的形态投射到对方的面前，真正的降临这这个世界。
自己能真实的感触到身边的一切，具备这里人基本的身体素质，而这个世界的一切对自己造成的影响有限，比如受伤后，能感觉到疼痛，也出现创伤流血，但是不会存在致命伤。
这是这几天下来打猎得出的结论。
这个时代粮食亩产不过几十斤，打猎是非常重要的生活来源。
何况多了一张嘴，江越也不好白吃，于是一起出门打猎囤积过冬的食物。
江越走在嵇慷后面，今天会去狩猎一些大家伙，殷商时期农耕发展力度较为缓慢，但生态环境优越，野生生物资源非常丰富，狩猎文明也因此高度发达，关系到祭祀、军事调练、礼仪操练等重要生活环节。
但底层人只有一个朴实的目标，那就是生存。
嵇慷用脚尖也能快速行走，机警程度已经不逊于野兽，双目炯炯有神。与平时的憨厚老实不同，有些人是天生的猎人。
嵇慷在一颗巨树旁停下脚步，面色十分凝重。
尽管见识过了一些基本的家畜，但也没想到这个时代的野兽竟然宛如小山似的，好家伙，江越就没见到过桌子这么大的野猪。
这让江越紧张起来，野猪绝对是最危险的猎物之一，但嵇慷带着自己在多处布网，布置陷阱，这是几天来唯一出现的猎物，嵇慷说很危险，但严冬将至机不可失。
真正的角力在下定决心时就已经开始，嵇慷轻轻放下长矛，弯弓搭箭间没发出一丝声音，宛如羚羊挂角般。
风穿过树林，卷起深秋时节的树叶哗哗作响，就在风止的那一瞬间，嵇慷手臂猛然拉动，箭若奔雷，野兽发出震林的嘶吼。
“中了！”
嵇慷握紧长矛，青筋乍起，看着四处冲撞的庞然大物，饶是经验丰富的他也忍不住面露欣喜，这可是最金贵的猎物之一了，浑身是宝。
江越看着渐渐乏力的野猪，山林突然震动起来，心中大感不妙。
果不其然，远处山坡尘烟四起，快速接近。嵇慷脸色大变“竟然不止一只，快逃！”
江越惊起一身冷汗，转头就跑，可哪里能跟野兽比拼脚力。
江越余光极掠，惊诧的发现已经没有了嵇慷的身影，心思急转间侧身翻滚而出，险之又险的躲过第一波冲势。
江越在兽群边缘不断腾挪，眼神如鹰隼一般精准找寻落脚点，险象环生，不远处有嵇慷布置的陷阱作为缓冲，然后跳进坡底的那条河就能躲过此劫。
已经能看见了！
再快一点！
江越全力一跃，最近的几头野猪被陷阱绊住，后面的猪群被头猪绊倒，成功构成了一道阻线。
心神微松之时，电光火石之间，侧翼一头野猪冲撞而来，腹部似有千斤巨力，横飞到更远处，堪堪躲过后续的兽群。
“卧……槽……”
江越腹部撕裂一般的疼痛，一股股暖流从身体流出，肋骨腿骨断了大半，烂泥一般瘫倒在地上，再无法动弹。
想不到自己好歹也是个穿越者，居然马上就在野兽手里饮恨了，绝望席卷上心头，已经感觉不到痛觉。
自己一个人生活了多少日夜了，不清楚。先从现实世界被拉到九天之上，行舟揽月，手可摘星辰。然后又突然被带到这个殷商时代，一切源于几个甲骨文字，那个女人必不简单，现在说她会法术他都相信。
可是都不重要了，再次醒来，会出现在哪里，或者一切都烟消云散……
在意识即将消失的一刻，江越努力扯动脸部肌肉，留下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闭上双眼。
林间，几处乌鸦盘旋着发出难听的嘶鸣，天色渐渐昏暗了下来。
不远处的树巅上，一道人影迎风而立，冷漠的看着一切。
————
意料中的“死亡”没有来到，灵魂在不断下沉，意识却在不断清醒，直到后背触到地面。
江越四周只有宛如水墨般的黑白两色，这里没了时间空间的概念，江越能看见每个角度的自己，声音在不断回响。
黑白云气紧密交织，自己置身于中心，极致旋转的黑白两色突然褪去，留下一个金色的图案。
江越并不感觉到多惊讶，心底的很多疑惑在这一瞬间得到答案。
“疆。”
“解为界，疆域之间当有一界，万物有介。”
如同正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样，生死有界，吾为生者岸，不沉亡者境。
“如此伟力，何止是奇迹……此为，生界。”
这是江越对自己身体的总结，生命永远不会低于一个阈值，不会真正死亡。
不知多久之后，嵇慷找到自己带回了庭院，自责不已，江越能听见身体外面的声音，只是暂时不能清醒过来，失去了行动能力。
听着两人的交谈，沉沉睡去。
————
一夜过去，被野猪群冲散同样不好受的嵇慷看着伤的更重，第二天就已经能下床闲逛的江越，整个人都懵了。
江越明白，除了生界，象形伟力，自己恢复能力简直夸张，看来只差一个契机……心里已经隐隐有所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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