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一章 汗颜
清逸等人看到楚云舒似乎并没有想想象中那样负伤落败，也就停下手来，紧紧注视着胶结在一起的三人。
中年儒士用颤抖的声音继续道：“没想到，真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让我看到传说中的焚心蛊。没错，一定是焚心蛊。”
环视了一眼众位同僚，中年儒士深吸了一口气道：“大家一定都听说过化骨焚心散，这是我们百年前的一代圣主韦傲天研制出来的毒药。江湖中人都只道化骨焚心散就是令人真气耗尽的毒药，却不知，它其实是一种蛊毒。只不过培养‘焚心蛊’需要的‘鼎’器万分难寻，只有真气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才能用运转不息的真气培育出通灵通神的‘焚心蛊’。但蛊成反噬，鼎器难逃厄运，真正能修炼到炼神返虚境界的高手，万万不会去情愿充当鼎器的。当年的韦圣主功力盖世，也不屑于修炼‘焚心蛊’。所以，自化骨焚心散研制出来后，还从来没有人练成‘焚心蛊’。”
羽辉阁的众位高手都出身邪道，这些典故师门都有记录，听到这番话不约纷纷点头。
红裙少女轻启贝齿，如天籁般的声音荡起在众人耳边：“这世间竟然有人愿意充当鼎器去修炼焚心蛊，真是令人难以想象。看，这果然是焚心蛊。”随着她的话语，众人急忙看向场中三人。
唐苗两人眼中的蓝芒逐渐黯淡，竟然已经开始真气衰竭。
而楚云舒却始终如常，只有三人掌中的那团蓝芒越来越夺目，似欲破空飞去，却又留恋不舍，贪婪地吸噬着真气。
看到唐苗两人的惨状，提锤大汉心中不忍，怒叱一声，迈开大步，举锤挑向三人的手掌。
重逾百斤的铜锤，在他的手中却轻如鸿毛，舞动起来灵动异常。
众人都惊于中年儒士的言论，只顾观看三人中间的蓝芒，警觉大汉行动时已经来不及阻止。多人惊呼出声。
“哐”的一声巨响，金属撞击般清脆的声音震耳欲聋，大汉的铜锤脱手飞出，纠缠在一起的三人也应声分开。
唐苗两人虚弱的摇晃着身躯，几欲倒地。
羽辉阁众弟子中串出四人，搀扶着两人退到中年儒士身边。中年儒士招来几名弟子，吩咐他们护送唐、苗两人先行下山，择地修养。
楚云舒则拖着闪耀着耀目蓝光的焚心蛊，倒飞向青城众人。
清梧上前欲扶楚云舒，却被清逸一把拦住，地喝道：“师弟且慢。”
清梧不解，满脸差异地看着清逸。
清逸异常严肃地道：“小心焚心蛊反噬，且看楚少帮主如何自救，相信他会有办法的。”说话的同时，双目始终没有离开楚云舒和他双掌中的蓝芒。
顾箐虹也在一旁焦虑的注视着楚云舒。
楚云舒稳稳地飘落在地，双臂却依然平端，蓝芒在他的掌心跳动不息。
楚云舒心中暗暗叫苦，刚才为了及时解救顾箐虹，冒然将焚心蛊释放出来，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后果。
焚心蛊吸噬了唐、苗二人的大部分功力，力量猛增，已经渐渐不受楚云舒的控制，不过它也不能把楚云舒怎么样。
楚云舒的功力精进神速，体内自成循环，生生不息，且操控自如，焚心蛊并不能随心所欲地吞噬他的真气。
这也许同楚云舒修炼的是道家丹功有关。而邪道所修炼的真气乃是由魔入道，易速成，但根基相比正宗道家真气相差甚远，极易被外力侵袭，故而唐、苗两人的真气尽管对敌之时威力强大，但自身修炼之时极易走火入魔，且对焚心蛊的抵抗力非常弱，还没有接触到焚心蛊时，就被它遥遥牵制，心神不宁，真气波动，直到最后被它吸噬真气，几成废人。
焚心蛊像是通灵一般，在楚云舒的手中翻转跳动，却并不离去，尽管朱融等人对它有着强大的吸引力。似乎它已经想明白，只有楚云舒这里有着源源不尽的真气，可以维系它的生命，只有楚云舒才是它理想的归宿。它竟有些像依恋母亲般，不舍离开。
楚云舒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心中暗暗叫苦，难不成要永远成为它的鼎器。
若是那样，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好在现在也没有什么危害。
焚心蛊渐渐稳定，楚云舒缓缓的运用乾坤真气将它慢慢拖回掌内，依旧纳入内关穴。
众人惊疑地看着这一幕，都难以想象焚心蛊钻进楚云舒的手掌后，他竟然还能安然无事。
中年儒士满头冷汗，从容淡定的神色消失无踪，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焚心蛊为什么不会反噬？”他想破了头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他哪里知道，中了化骨焚心散的本来就不是楚云舒，而是鲁钦鹤。楚云舒是运用乾坤真气将焚心蛊硬从鲁钦鹤体内逼出来的。
鲁钦鹤才是真正的练蛊的鼎器，楚云舒实际上是救了鲁钦鹤的同时，也救了焚心蛊，不然鲁钦鹤真气耗尽之时，就是焚心蛊毙命之日，还来不及破鼎，它就死了。
焚心蛊在楚云舒的体内得到楚云舒真气的滋养，早已经将楚云舒认定为主人了，甚至连楚云舒服用‘九转还魂丹’都被它当成补药吸收了，进入楚云舒体内的上清真气也被它甘之如饴。今天被楚云舒逼出体内，更被它视为出来捕食的良机，吸噬了唐苗两人的真气后，它心中喜悦异常，所以一直在楚云舒掌上弹跳不已。
楚云舒也感受到它的异常，渐渐觉察出它对自己竟然没有敌意，心中惊诧万分，百思不得其解，也就不再去想了。
铁塔般的大汉取回脱手飞出的铜锤，哈哈大笑道：“什么焚心蛊，照样禁不起我一锤。”见羽辉阁众人都没有响应，不禁灿灿，将铜锤拄在地上，不再言语。
楚云舒反而微笑着道：“这位英雄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力天王石抗了。刚才多谢相助。”
大汉听得莫名其妙，不解地道：“谢我干什么，我是为了救唐禹亭夫妇两人，跟你何干？”
楚云舒微笑不语。心中却想，这焚心蛊奇诡难测，若是将唐苗两人的真气吞噬殆尽，没准力量猛增，就很有可能反噬，如果不是石抗猛力将三人分开，吉凶实在难料，自己谢他也是应该的。
大汉看他并不答话，也就不再理他。
中年儒士这时已经镇定下来，仰天打了个哈哈，向楚云舒讥讽道：“乾兴帮自命不凡，不想楚少帮主竟然修炼如此邪异的‘焚心蛊’。‘焚心蛊’凶残阴毒，修炼方法人神共愤，看来乾兴帮所图非小啊。”
楚云舒一时搞不清楚此人身份，清逸看出他的疑惑，低声道：“此人乃是羽辉阁六大天王之一的风翼天王易从云。”
楚云舒心中恍然，难怪此人轻功如此高超，原来正是轻功傲绝当世的风翼天王。
关于此人的传说，江湖上广为流传。据说易从云当年得罪了少林，少林派出十八罗汉追杀此人。此人大意之下陷入罗汉阵中，凭借着惊人的轻功，飘荡于禅杖之间，柔若无骨，轻如鸿毛，借力使力，最后累的十八罗汉主动撤阵，放他逃走。
这样一个人，真是执意要逃脱，天下没有几个人能拦住他。
楚云舒哈哈一笑道：“在下不过是化骨焚心散的受害者而已，何来修炼焚心蛊只说？罪大恶极的应该还是释放化骨焚心散之人。这些人才真是所图非小，祸乱江湖之人。”说着扫视了羽辉阁众人一眼，目光如有实质，直透人心，令人不敢逼视。
红衣少女却迎着楚云舒的目光，轻盈地走上前来。
在楚云舒锐利的目光之下，少女毫无窘迫之态，清澈的眼神透露出纯洁、善良，令人无法相信她是江湖中人。
她走到楚云舒的身前，柔声道：“你中过化骨焚心散之毒，想必也曾痛苦异常，你又何忍让唐禹亭和苗茹华遭受真气耗尽的折磨，这岂是正人君子所为？”
看着红衣少女无比清秀的面孔，听到她如天籁般的声音，感受到她悲天怜人的胸怀，楚云舒差点忍不住出声认错。
楚云舒心中暗惊，不知道这少女究竟是否真如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纯真、善良，还是精擅某种蛊惑人心的魔功，竟让自己心矜摇动，意志软弱。
只听红衣少女继续说道：“让我为你轻奏一曲，化解你心中的戾气吧。”说罢，从怀里取出一只晶莹剔透的青色玉箫，凑到嘴边，神色淡然地吹了起来。
清澈悠扬的箫声响起，楚云舒顿时迷失在动人的音韵之中，浑然忘却自己身在何方。
场中众人无一例外的被箫声所吸引，再也无暇思考其他事情。
娘亲慈爱的笑脸就在自己眼前，入睡前娘亲总是这样看着自己。楚云舒的脑海里泛起儿时美好的记忆。
伸手去摸时，娘亲却转身离开，推门而去。楚云舒从床上爬起，追出门外，娘亲的身影却已消失不见。心中惶急，他跌跌撞撞地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就是找不到自己的娘亲。来到后花园，他看到了娘亲美好的背影，她正站在梅林之中。
他欢呼着奔了过去。
她转过身来，却不是娘亲。
是瑶儿！是瑶儿！
是令自己魂牵梦萦的瑶儿。
他欢呼道：“瑶儿，看到我的娘亲吗？她在哪里？”
“娘亲，娘亲，就知道想念你的娘亲，就知道谈经论道，就知道自己畅游天下，你可曾想过我吗？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再也不想见你。”少女脸泛寒霜，神情冰冷，冷冷地说道。
他愣了，从来没有想到他的瑶儿会这样同他说话。
瑶儿总是微笑着面对自己，话语总是那么温柔。
她知道自己的志向，理解自己的所有想法，不需要自己跟她说很多，两人总是心有灵犀一般。
这是瑶儿吗？
他仔细地看着瑶儿白皙的脸，那明亮清澈的双眼，那弯弯的眉，红红的唇，都美好如昔。
这是瑶儿。
不，这一定不是真的。
他双手狠狠的抓住头发，跪伏在地，将头狠狠地磕在地上，顿时头破血流，鲜血从额角流下，遮住了右眼，眼前的景象不再清晰，血红一片。
少女竟然看都不看他一眼，绝情而去。
他伸出右手，想要大喊，使尽浑身的力气却怎么也还不出来。他悲痛欲绝，浑身无力，再也站不住，颓然倒地。
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留恋？
连瑶儿都离我而去了。
他混混欲睡。就这么睡过去吧，再也不想醒来了。
睡着了就好，再也没有烦恼。
“‘少帮主，少帮主。’谁在喊我，谁在拉我，让我睡吧。‘快醒醒。’嗯云舒完全沉浸在音乐所幻化的梦境中之时，警觉有人在喊自己，在拉自己的胳膊，突然醒转过来。
仔细看时，却是顾箐虹站在身旁，扯着自己的左臂，正在轻声呼唤自己。
箫声悠然而止，余音绕梁，众人都突然回过神来。
在场众人竟然无一例外地都被箫声所惑，不禁暗自唏嘘。
清逸等人尤为汗颜，修道多年，竟然也道心失守，沉迷于音色，经此一次，不知道要再修炼多少年，能勘破此关。
楚云舒出了一身冷汗，回想刚刚的经历，依然心痛难挡，不知道刚才如果真的睡去，结果究竟会如何。
少女轻轻叹息了一声，幽幽地道：“世间多苦，何必留恋，不如睡去得好。”看了楚云舒和顾箐虹一眼，缓缓退去。
楚云舒躬身一礼道：“多谢姑娘，让我今生有幸聆听到天籁之音，重温梦境。茫茫凡世，七情六欲，我辈凡夫俗子如何能轻易勘破，还是醒着得好。”
尽管刚刚险些被少女所制，但楚云舒心中对这少女毫无怨恨，反而有些微感激。她让自己又看到自己娘亲温柔的笑脸，重新体味儿时的感觉。
虽然瑶儿绝情而去，但那不是真的。尽管依旧痛楚在心，他却并不在意。他坚信瑶儿今生今世都不会像刚刚梦境中那样对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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