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缘分天定
栖梧山巍峨挺拔，山巅之上，一百九十九级石阶的尽头便是明月台大殿。石木结构的建筑和黑色琉璃瓦显得庄重又威严，一道“万物流芳”金色门扁熠熠生辉。
殿前，众弟子正列队练剑，月白色长衫整齐划一，动作如行云流水，颇具气势。
据说，明月台弟子皆是仙门修士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且要通过严格的选拔方可正式拜入明月台。
栏杆之外，崖高天阔云雾缭绕，廊角飞檐层层叠叠，犹如蓬莱仙境十三天宫。
大殿旁边有一处水石环绕的山丘，宫阙席地而坐，靛蓝色长袍随意铺在四周，袖口和下摆绣着银丝水波花纹，衣摆随风轻扬，几分洒脱几分雅致，又有几分张狂。
身后山石的缝隙间垂下一簇簇凌霄花，形如漏斗的花朵坠于枝头迎风微颤，形成一大片赤金色瀑布。
小火炉上淡青色茶水咕噜噜冒着泡，舒展的茶叶在水中上下翻舞，茶水三沸之后，宫阙提起茶壶盛满白瓷小盏，清香馥郁，回味甘甜。
等他喝光了两盏茶，才看见冷寂言姗姗来迟，身后还跟着个十八九岁的少女。
只见她一身鹅黄色曳地长裙，明眸皓齿面若芙蓉，与风晓锦有几分相似，正是冷寂言与风晓锦的女儿冷画屏。
“往常无事你老往山上跑，如今竟是等也等不来。”
“瞧你说的，宫中事务繁多，实在是脱不开身。”
冷寂言一撩袍子在旁边坐了下来，“这不，一得空马上就来了。”
“师叔，我爹他是怕您兴师问罪。”冷画屏跪坐在两人中间，以手掩唇悄声道。
“你这丫头，什么兴师问罪，你师叔是那样的人吗？”冷寂言一边说一边拿眼瞟宫阙。
“我是。”宫阙毫不客气地接下话头，“当初你瞒着我去白家提亲就该想到今日，此事可不是抄九十九遍《寿经》就能解决的。”
提起还未抄完的《寿经》，冷寂言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提起茶壶亲自给宫阙倒了一杯茶：“此事确实是为兄的不是，要打要罚绝无二话。”
“如今整个仙门都在传你我一脉同宗情同手足，师兄你情深义重亲下临州为我提亲，促成了一段旷世姻缘，我若因此苛责于你，这天下人岂不是要骂我忘恩负义。”
“天底下谁敢说你长安君半个不字……”冷寂言呵呵一笑，“宫白两家早有婚约，缔结良缘那是迟早的事，如今婚事已经定下了，总不能悔婚吧。”
说完还给冷画屏使了个眼色。
“那可不行！”冷画屏接收到来自亲爹的信号，“师叔，悔婚有违礼制，不仅咱明月台面上无光，也毁了白家小姐的清誉。”
“屏儿所言甚是。”冷寂言在心里默默为女儿竖了一个大拇指，继续道，“伯父伯母为你定下亲事自是为你考虑，如今二老已不在人世，你何不完成这门亲事，也算是了了二老一桩心愿。”
“对对。师叔你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成亲，这知道的说您一心向道不近女色，不知道还以为您身有隐疾呢！这还不算，坊间还传闻您有特殊癖好……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宫阙听着他们父女二人一唱一和，差点被茶给呛到，身患隐疾？特殊癖好？他倒是低估了世人对谣言的创造力。
“所以呢？你要我如何？”宫阙一声喟叹，默默地放下杯子。
冷寂言往前凑了凑：“我已与白苏小姐定下半年之约，让她以你未婚妻的身份入住明月台，若半年之后你二人仍未改变主意，则婚约作罢。”
“白苏？”
“就是与你定亲的白家七小姐。”
“她同意了？”
“同意了。”
如此说来，这白家姑娘也是不愿意嫁给他的，这就好办多了，栖梧山这么大，就算住个一年半载也未必能见几回面，届时两家自愿解除婚约也算能体面解决了此事。
宫阙挑了挑眉，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不过，在外人眼中，白家小姐是他的未婚妻，且入住过明月台，就算日后解除了婚约，怕也会有闲言闲语。
冷寂言似是看出了他的顾虑，道：“既已定亲，上山小住也是情理之中，这是宫白两家之事，与外人何干，再说了，白姑娘是个通透之人，她都不曾忌讳你又忌讳什么。”
“本君是无所谓，不过姑娘家的清誉总是要顾的，毕竟她日后还要嫁人。”
“万一半年之后她就嫁给你了呢？”冷寂言眉梢一挑，笑得极其灿烂。
“绝无可能。”宫阙瞪了他一眼。
“话别说得太早……这白苏姑娘我虽只见过一面，但也看得出是个妙人儿，样貌与你也极为登对，更重要的是……”
冷寂言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她手中有你母亲的掩风铃。”
是她？宫阙神色微凝，想起了那天夜里在柳家庄遇到的姑娘，倒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掩风铃是什么？”冷画屏好奇地问。
“是一只镯子，也是一件顶厉害的法器，不仅能助人提升修为，还能幻化阵法。掩风铃本是你师叔的母亲韩夫人所有，不知为何竟到了白姑娘手里。”
“三百年前定亲之时我母亲将掩风铃送给白家当做信物。”宫阙慢悠悠解释道。
冷画屏听罢，双手一拍，笑道：“这就叫缘分天定！看来师叔与白姑娘的姻缘是一早就注定了的。”
“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该让你爹寻个郎君早日把你嫁出去才好。”
一阵风吹过，一朵凌霄花恰好落在宫阙的衣袖上，好似傍晚深邃的天空中一抹烧红的烟霞。
“师叔还没成亲，屏儿哪敢僭越？还是等师叔娶了小婶婶再说吧！”
冷画屏笑得暧昧，提起裙子跑了，她再不溜只怕宫阙要收拾她。
冷寂言看着女儿跑远，朗声笑道：“被我惯坏了，跟她娘的性子越发像，将来哪家公子肯娶她？”
“有你这么个当爹的，你若真想把她嫁了，提亲的人还不踏破七星宫的门槛？”
“你这话我爱听，不过……”冷寂言突然若有所思起来，“屏儿若是嫁了，我跟晓锦难免孤单，不若再生一个孩儿，你觉得如何？”
宫阙嘴角抽搐，忍不住扶额：“这是你们夫妻之事，用不着问我。”
“也对，三百多岁了连姑娘家的手都没拉过，问你你也不懂。”
一记眼刀扔过去，宫阙慢悠悠开口：“师兄一定是觉得九十九遍《寿经》太少，显示不出你这个大弟子的诚意，不如……”
“别别别，当我没说。”冷寂言想起此行的目的，连忙转移话题，“柳家庄之事如何了？当真有傀儡？”
“嗯。”宫阙轻哼一声，“确实有，就在柳家庄。”
“这就怪了，傀儡术是仙门禁术，若有人操控傀儡杀人，觉不会轻易让人瞧见，还让你逮个正着？”
“我查看了现场和尸体，尸身遍布抓痕，深可见骨，傀儡杀人不会造成这样的伤势。”
“如此说来，傀儡只是掩人耳目。”
冷寂言没想到此事竟如此复杂，不禁想起两百年前那场劫难，“姜尤最近可有异动？”
宫阙摇摇头，寻了个舒适的坐姿，道：“前些日子我已去锁灵渊已加固封印，想来与他无关。”
“那天心境呢？”
“两百年前天心境私炼魔尸遭仙门讨伐，贺家因此险些覆灭，这两百年来一直谨小慎微低调行事，才渐渐挽回一些名声，断不会再重蹈覆辙。”
冷寂言皱着眉头沉吟了一阵，语气变得更加严肃：“难道是魔宗？”
宫阙摇摇头：“魔宗一族已沉寂了两百年，这两百年来一直无法探寻其踪迹，是否与魔宗有关我也不确定。”
聊及此，宫阙的眼神变得凛冽，无论是姜尤、天心境，还是魔宗，他都考虑过，只是仅凭几个傀儡，还无法探究对方的意图。
“傀儡术原是鄂兰一族的秘术，后来传入仙门，由于此术有违伦常而被仙门禁止，而在鄂兰族，傀儡术并不受约束。”宫阙慢慢道。
“你是怀疑柳家庄的傀儡与鄂兰族有关？”冷寂言问。
“仙门傀儡术并不成熟，而柳家庄那几个傀儡，显然不是普通仙门中人所能炼化操控的，至于是否与鄂兰族有关，要去了才知道。”
宫阙站起身来，靛蓝色袍子迎风而展，抬眼望去，日暮山海，晚霞烟云，正描绘出栖梧山另一番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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