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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生离死别


“这个狗崽子,竟然学会咬人了!”魏王根本没想到一向不给他放在眼里的小毛孩,那个只会被他欺负的夹着尾巴的侄子竟然不动生色狠狠咬了他一口。强压下到了嘴边咒骂,魏王忙着解释:“父皇圣明烛照,千万不要相信那些奸佞小人的话。庆亲王对社稷有功,父皇却这样对他,群臣看在眼里岂不要寒了众臣的心?”

        “谁是小人,他是你亲哥哥留下来的骨血,身体里面流着和你一样的血,他是名正言顺昭告天下皇太孙。你说谁是小人!朕以前觉得你办事得体,还算是明白孝悌之道,谁知却是被一群小人蒙蔽了,一直拿着你当成的心肝宝贝,恨不得把你捂在怀里。恨不得把心呕出来给你,用心血暖着你。不成想朕几十年养了个什么东西!你分明是个夜猫子,是要喝了老子的血,吃了老子的肉还养你自己的。你打量着你那点见不得光的龌龊勾当朕不知道?你在这里为庆亲王求情,那里是真的担心自己的叔叔,你是担心他禁不住锦衣卫的审讯把和你那点约定都说出来。你不是要封他做摄政王么?你不是把脸面仍在脚下一个劲的对着他阿谀奉承么?你给他的信里写的那些肉麻话朕都替你害臊!朕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出来你这样有无耻的东西!你外做贤良安藏奸诈,做坏事都不及格!骄横张狂,无勇无谋!卑鄙龌龊!只会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对付你的父亲和侄子!上天白给你一张人皮!滚,立刻滚出去,别污了朕的眼睛!”皇帝忽然暴怒起来,抓起来桌子上的茶杯对着魏王的头上狠狠地扔过去。

        魏王从小到大一直是依仗着自己会察言观色,在皇帝跟前甚得欢心。皇帝对他连个重话也没有,以前都是魏王挑唆起来皇帝的怒气,看着皇帝对着太子太孙和别兄弟们发火,自己则是幸灾乐祸的躲在边上看戏。魏王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也有一天要面对父皇骇人的怒气。魏王傻傻的跪在那里都忘记了躲闪,眼看着茶杯带着呼啸直奔着自己的脑门去了。

        “叔叔闪开!”随着太孙一声低,太孙忽然的挡在魏王和茶杯之间,“殿下!”随着肖忠良的一声惊呼,连着皇帝都被孙子的举动给惊住了。太孙捂着额头,脸色苍白,一道鲜红的痕迹慢慢的从额角滑落下来。茶杯在太孙的额角上开个小口子,皇帝扔出去的这个茶杯不是一般进上的御用瓷器,而是皇帝的心**之物。一个和田白玉杯,是当年□□皇帝赏赐的生日礼物,后来被皇帝失手跌了,叫大内工匠用金子重新镶嵌了一个金箍给固定起来。玉质杯子本来就坚硬无比,还加上金箍打在身上有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皇帝看见孙子脸上血了呼啦一阵着急,一连迭声的叫传太医。魏王像是块石头傻傻的跪在地上不会动了,他心里涌起无数的念头,已经忘记了身处何地。他盯着地上的白玉茶杯不敢相信一向是对他宠**有加有求必应的父皇竟然下了如此狠手。在兄弟里面最得宠是他,父皇从小对他连个手指头也不舍得弹一下,可是现在竟然如此狠绝,竟然不顾父子之情要置他于死地。

        太孙不是最恨他的人么,却能在这个时候出来为他挡住飞来的茶杯!看着皇帝正一脸着急的查看太孙的伤势,殿内的内侍和宫女们乱成一团,围着皇帝和太孙转,魏王被大家集体忽视了,成了不存在的隐形人!一阵凄凉涌上心头,魏王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苍白着脸出殿去了。父子之情怕是就此了断了!

        从皇后那里出来,太孙望着已经变成深蓝色的天空深深地吸口气,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久没敢在宫里舒畅的呼吸了。他只记得祖母的殷切嘱咐和母亲的眼泪,在偌大的宫殿里面夹着尾巴做个隐形人。这段时间就连着一般的宫人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尤其是依附在董贵妃那边的几个奴才,更是嚣张跋扈,不仅在抓着机会作践东宫,就算是在宫里走个对面,那些人也敢不把堂堂的皇太孙放在眼里。他只能忍耐着,任由着被奴才们践踏尊严。十年面壁图破壁,他今天可是熬出头了。

        想着放在自己顶着伤口兴冲冲的跑到祖母跟前,皇后紧张的抓着:“大郎怎么了。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祖母,今天皇爷爷对着魏王……”太孙完全沉浸在魏王栽跟头的兴奋中,完全没觉得头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疼。他绘声绘色向着皇后描述着当时的情形:“……我本想着袖手旁观,可是看着祖父真的生气了,我想我是小辈,叔叔是皇爷爷疼**的儿子。前几天已经有越王病重的消息了。祖父做父亲的,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凋零,若是真的伤着了魏王,皇爷爷岂不要伤心。我就——还请祖母责罚孙儿莽撞吧。”太孙从皇后的眼里看到了心疼和不舍,他靠在皇后的腿边,拉着祖母的手。

        “大郎长大了,你父亲在天有灵,肯定会欣慰的。伤口还疼么?回去要好生养着不能见风见水。肖忠良是怎么伺候的,就看着你胡闹不管么?”皇后轻抚着孙儿头上裹得严严实实的绷带,眼角湿润了。

        “事急从权,肖忠良在外面伺候呢。还是多亏了王长春的计策,哼,魏王手下都是些什么乌龟王八蛋。一个个靠不住,不过倒是便宜了我们了。”太孙不由得对着王长春佩服得紧。他远在辽东几封信就能把魏王身边第一谋士给忽悠过来了,若不是有王长春的妙极和胡启忠的倒戈,怕是现在他还处在被动呢。

        “你能有个能臣辅佐也是好事。只是祖母有句话要提醒你,你祖父很看重王长春的,我知道你器重他可是也要注意分寸。其实魏王能有今天也不全是王长春的手段就能做到的,你想我平常对你说的,如今可不是一件一件的都应验了。”皇后疼**的摸索着孙子脸蛋,眼神全是疼**和怜惜。

        太孙仔细想想,若有所悟:“是,祖母说的都对上了。魏王因为得了皇爷爷的疼**就变得骄横起来,他不读书,祖父叫他读的书也是不肯认真看,还叫人作弊糊弄。魏王四处结交大臣,听说京城那些候补的官员都是得过魏王的资助的。他能有多少俸禄银子的,加上封地上的地租子也不够花的。魏王可是一向以出手大方著称的,看得出来他背地里面做的龌龊事皇爷爷不是不知道,是装着不知道罢了。”

        “你明白了祖母往日的意思了吧,做人啊最难得是克制自己内心的*和虚荣心。你该明白世界上没有可以不费力气得到的东西,人生最难得是学会取舍。”皇后的眼神就像是一条河流,看似平缓流向远方。

        祖孙说了一会话,皇帝那边传话说皇帝要过来,太孙忙着告辞出来了。肖忠良看着站在坤宁宫汉白玉平台上仰望星空的太孙,小声的提醒着:“主子,时候不早了,陛下就要过来了。皇后娘娘可说了,不能吹风的。”

        “我心里好不容易畅快,你还来聒噪!我告诉——”太孙背着手慢慢的往回走,他的侧脸在朦胧的暮色里面闪着微光,他欲言又止,脸颊上泛起一抹嫣红,太孙猛地住嘴不说了。

        肖忠良是个成了精的人,他立刻猜出来太孙带着拘谨的害羞是为什么了:“恭喜太孙,王家老爷子升武英殿大学士,怕是要回京城了。到时候太孙就能见着他们家二姑娘了。有道是女大十八变。一年不见,他们家的二姑娘怕是要出落得更好了。”

        太孙做出狠狠的样子对着肖忠良虚虚的踢一脚,佯装发怒骂道:“你个老货,敢拿着我寻开心了。”

        子骊从马上跳下来,她得意洋洋的拍拍坐骑脖子上光滑的皮毛,早有人过来接过去她手上的缰绳和鞭子,明前拿着毛巾上来:“姑娘擦擦脸上的汗吧,依着奴婢说还是别骑马了。姑娘千金贵体有个闪失我们可是当担不起的,再者姑娘家骑马也不好看啊。”

        子骊在毛巾后面翻个白眼,她无奈的把手上的毛巾塞给明前:“还是你来做这个姑娘吧,我一辈子就留在辽东做个村妇好了!好容易出来放放风你倒是比奶娘还唠叨。咱们要回去了,我就是天天可着劲的疯还能有几天!姑奶奶你可怜可怜我吧。”

        在辽东虽然生活没京城和杭州精致,可是这里却又别处没有的自由。到底是草莱初创的地方,大家都没那些扯不断,嚼不烂堪比裹脚布的陈腐规矩。这里的女子也能和男人一样独当一面,因为环境艰苦女人骑马涉猎也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反而是关内推崇的女子贞静,温柔在这里不怎么流行。子骊在这里轻松不少,再加上王长春和王定乾都不是古板人,子骊也能和关外的女子一样能骑马出游了。

        可惜如此轻松地生活就要结束了,王长春要回京城述职,子骊也要跟着父亲母亲的离开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了。

        “不好了,出大事了。京城来信说大姑娘没了!”雨后气急败坏的冲过来,还离着子骊老远她就大惊失色的叫起来。

        对着子骞的坏消息,子骊却没多少的意外,那件事子骊也只是从唐夫人的嘴里听见些蛛丝马迹。王家怎么会和一个待嫁的姑娘商量家里的丑事。可是子骊也不是傻子和瞎子,她已经从全家上下日常的表情话语中察觉出来些什么了。王家是断然不会和胡启忠家有什么联系的,贾家的婚事怕是要推掉了,子骞若是能留着一条命已经算是幸运的。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听见子骞的消息子骊还是心里一紧,滴下眼泪来。她拿着手绢迅速的擦擦眼角,镇定情绪说:“慌什么,叫人看见笑话。大姐在京城怎么会忽然就不在了。”

        雨后拧着手指头,吐吐舌头偷眼看着子骊:“姑娘别不信,我听见这话也是吓一跳的,想着大姑娘好好地怎么能——可是我仔细打听了,是千真万确的。太太接了老太太来的信哭的和泪人似得,已经昏过去了。老爷在家里安慰太太呢,说是要赶紧赶回去。”

        明前瞪大眼:“这是真的了?不是前几天刚有消息说咱们家大姑娘和贾家正式定亲。庚帖都换了,定礼也收下了,好好地怎么会?”

        “人生在世谁能预料,人有旦夕祸福全是上天的安排。贾家那边只怕还不知道呢,我们赶紧回去安慰母亲,你们收拾东西。是要回京城了。”子骊看看蔚蓝的天空,有些惆怅的叹息着。她不知道子骞现在是生是死,可能她真的死了比活着还强些,被自己家人抛弃的滋味不好受,平常那样疼**她的长辈一夜之间变得绝情,叫子骞怎么接受呢。

        子骊进了唐夫人的屋子,王定乾正愁眉苦脸的往外走,他看见小女儿进来,脸色稍微好了一点。父亲。子骊站住给王定乾问好。打量下子骊脸上没消褪的红晕,王定乾语气很温和:“哦,是去骑马了?我们家的姑娘也该会些马上功夫,别总是闷在屋子里面整天捏着绣花针唉声叹气的费眼睛。那匹小红马怎么样,你别看它不怎么起眼,可是跑起来又快又稳。当初我一眼就看上了想着你们姐妹闷在家里怪可怜的,就特别拿来给你们。”

        可惜王定乾的一番好心并没得到预想的效果,子骞是远在京城,而且她一向以稳重自居,对着骑马什么的肯定没兴趣,梓萌太小,又不是嫡出的,王定乾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倒是子骊的捧场叫王定乾很高兴。想着自己三个女儿,大女儿不说了,梓萌还小看不出来什么,能做贴心小棉袄的也就是子骊了。

        “要回京城能带着小红马回去么?”子骊抓着父亲的袖子,央求着。回去又要做回笑不露齿的大家闺秀,子骊想起来就觉得闷闷的。

        好,按着你高兴吧。王定乾笑着摸摸子骊的头发,他忽然想起来什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女儿说:“你姐姐的事情你知道吧,还是快去安慰你母亲吧。”说着王定乾抬脚走了。子骊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冒出个念头子骞没死,她只是被从这个家里抹掉了。

        果然见着唐夫人,她脸上虽然是愁云满布可是神态也没特别伤心,“你来了,过来坐下吧。你姐姐的事情你也该听见了,这都是命罢了,谁也不能逃过去。你们姐妹两个都是我亲生的,全是我心头上的肉,对你们我是一样的。其实我心里还是更偏疼你姐姐些的。一来她比你年长,从小就是怪懂事的。不像是你,傻乎乎的只知道傻吃傻玩。虽然你们都是女孩子不用将来读书做官,可是那个做父母的都喜欢讨喜懂事的孩子。对着你姐姐我可是寄托了不少希望。谁知她还怨我偏心你,为什么平常眼里只有你,我只是觉得她懂事听话不用费心罢了。对她的关心一样不少,她还做出来那样的事情伤我的心!”

        唐夫人拉着子骊径自倾诉者心里的伤感,看了女儿临走之前的信,唐夫人的心里被万箭穿心一般,已经碎成渣渣了。子骞在信里谴责自己的父母偏心妹妹,她每天生活的很辛苦,很辛苦,她想做的更好,更完美以便获得父母的重视和夸奖。可是无论子骞怎么认真读书,学习着管家,整夜的做针线,在大人跟前懂事,可是无论她怎么做,一家人的眼光全在子骊的身上。什么好事都是子骊的,祖父把她放在身边耐心的教导,那些教规矩嬷嬷们竟然也趋炎附势,经常夸奖子骊。兄弟姐妹全和子骊更亲热!子骞的挫败感越来越深,就在她开始绝望的时候,子骞遇到了胡良仁,在胡良仁的眼里子骞找回了被重视,被捧在手心的感觉,子骞为了那一点温暖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在信里子骞宣布她和王家恩断义绝,再也不是王家的人了。唐夫人没想到她疼**的女儿竟然是那样看自己,忍不住悲从心头来,拉着子骊絮絮叨叨的哭诉起来。

        子骊拿着温热洗拧了毛巾给母亲擦擦脸上的泪痕:“我想姐姐只是气话吧。等着过一段时间她想清楚了也就转过来了。没想到姐姐心里是这么想的,她可能对自己要求太高了,加上身边的奴才们不能规劝安慰,才会有如此扭曲的想法。但是她能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就不会憋在心里呕病了。”

        “都是胡家的手段!你不知道,老太太已经查出来你大姐奶娘的媳妇便是胡启忠奶娘的女儿,刘开一家子已经竟然是胡家的奴才,他们来咱们家投奔也是胡启忠算计好的!这个小人,真是防不胜防!”唐夫人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胡启忠给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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