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七章 似梦非梦（五十六）
“大白！”
躺在床榻上的阿眠尖叫一声，眼睛还未睁开，就惊坐了起来。
守在门外的六六听到叫声，丢下手里的针线活就推门冲了进来。
“小姐，怎么了？”
她扶着阿眠，惊慌问道。
又看向门外，吩咐道：“快去禀报老太太，就说小姐醒过来了。”
脸上毫无血色的阿眠茫然四顾，突然她像疯了一般，一把抓住六六，大声质问：“大白呢？大白呢？”
六六抿了抿唇，面露不忍，没有回应她。
阿眠推开她，鞋子都顾不得穿就往外跑去。
“我要去战场，大白还在那里，下雪了，好冷好冷……”
六六追过来紧紧拉住她，带着哭腔道：“小姐，九黎没了，你整整昏迷了七天，九黎昨日已经被灭族了。”
“不可能！”阿眠用力甩开她，却因身体过于虚弱，体力不支，摔倒在了冰凉的地上。
老太太被下人搀扶着，快步走进了聆风园，“囡囡，祖母来了。”
她弯下腰，与六六一道扶起阿眠，“乖囡囡，乖阿眠，地上冷，我们进屋，进屋，有祖母在呢。”
身体与意识都虚弱得不能自主的阿眠，任由她们扶着，麻木地躺回了床上。
她想挣扎着爬起来，可身体像是被咒术束缚住了，动弹不得。
老太太坐在床榻边，看着三魂七魄都没了的阿眠，心疼不已。
她抹了把眼泪，握住阿眠冰凉的手，“囡囡，你难受就哭出来，祖母就在你身边守着你。”
阿眠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大白在哪里？”
老太太叹了口气，摸着阿眠的脸，缓缓道：“九黎蚩尤的那个儿子么？囡囡，他死在你的怀里了。”
阿眠脑袋里仿佛有一道霹雳闪过，令她头痛欲裂。
“我不是死了吗？”
她明明记得拿剑抹向了自己的脖子，此刻怎么会出现在赤水府，还昏迷了那么久。
从玄霄口中得知了一切的老太太又生气又难过，“你竟然抹脖子自尽，难道要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两行清泪从阿眠红肿的双眼里流出，她将头偏向一边，歇斯底里地哭喊道：“我救不了他！救不了他！”
老太太心疼地俯身抱住她，温柔地劝慰道：“囡囡，你尽力了，就算你救了他，也改变不了九黎灭族的结局，到时候他又该如何自处？
我都听说了，你给他制造了逃跑的机会，可是他没有，最后还用自己的死换回了你的清白，他这是要你好好活下去啊。”
阿眠摇摇头，眼里满是抗拒，“我只要他活着，一条性命难道比清白还重要吗？”
老太太用帕子轻轻帮她擦拭去泪水，耐心开导道：“囡囡，你冷静点，他活着也不会高兴的，九黎没了，已经成了轩辕的领土。”
阿眠双手握拳，用力锤了几下床，她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总对着她笑的温润男子了。
六六端着托盘走进来，将碗筷一一摆放在桌上，“小姐，我给您熬了粥，起来用点吧。”
老太太附和着去扶阿眠，“是啊，昏迷了那么久，一定饿了。”
心如死灰的阿眠摇摇头，“我不饿，你们都出去了，让我自己静一静。”
老太太面露担忧，迟疑道：“我让六六陪着你，好吗？”
“祖母放心，既然没有死成，阿眠就不会再做傻事了。”
若白伫的在天之灵知道她寻死觅活的，定又要嘲笑她是“傻阿眠”了。
更何况她还有祖母要照顾，哪能真的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还有神农，明明一直与九黎打仗的是神农，到头来九黎却成了轩辕的囊中之物。
这场断断续续打了两年的战争，导致九黎灭族，神农元气大伤，唯有轩辕坐收渔翁之利。
阿眠想到炎帝临终前的嘱托，心乱如麻，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老太太见状，只得无奈答应，“好，我们都出去，你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行，六六就在门外。”
听到众人离去的脚步声和关门声后，阿眠睁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头顶淡蓝色的帷帐。
上面绣着祥云图案，瞧着瞧着就变成了白泽兽，再瞧着瞧着就浮现出了白伫的面容。
“大白，对不起，对不起……”
阿眠的泪水再次止不住地往外流，除了不停地说“对不起”，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白伫总说她傻，其实他才是真的傻。
活着才有希望，纵使他用命换来了她的清白，她活着也无趣。
独自沉思许久后，她开口唤道：“六六。”
话音未落，门就被人推开，六六小跑到床榻前，“小姐，是饿了还是渴了？”
阿眠在她的搀扶下坐起来，靠在枕头上，“你给我倒杯水吧。”
六六忙给她倒了准备好的温水，阿眠喝了几口润了润干哑的嗓子。
“我为何没死？又为何会回到府中？这几日发生了什么？你一一同我说来。”
“好。”六六点点头，端来凳子坐在床榻旁，将她知道的事都详细地告诉了阿眠。
原来那日在战场上，伤心欲绝的阿眠准备举剑自刎时被玄霄救下，因为她身心俱疲伤心过度直接昏死过去了，故不知晓此事。
玄霄阻止伯陵将她带回神农，还将她送到了赤水府，亲手交给了老太太。
后来轩辕大军势不可挡，长驱直入灭了九黎，玄霄更是直接取了蚩尤的首级，然后便侵占了九黎。
伯陵尽管怒气冲天，却无可奈何，他根本不是轩辕大军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九黎被轩辕轻而易举地夺走。
至于阿眠的通敌罪名，因为在神农的将士们眼中，最后是她亲自手刃了白伫，故她不仅洗清嫌疑，还成了神农的英雄。
听了六六的讲述，阿眠嗤笑了一声，“英雄？真是可笑。”
她仰起脖子，将头抵在墙上，“没了，什么都没了，父亲想夺回的土地没了，神农的希望没了，我的大白也没了。”
六六偏偏低头擦去眼角的泪水，安慰道：“小姐，千万别这么说，您还有老太太啊。
若您此次没有醒来，只怕老太太也要随你去了半条命。”
阿眠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用手捂住生疼都心口，再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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