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日宜送丧
穷凶极恶，此趟到人间，九夭就是奔着这四个字。
若非穷凶极恶之徒，怎能让小心眼的冥王消气。
可越是穷凶极恶的鬼怪，越是老谋深算，实在难寻。
九夭倒也不急，只当自己是出来游玩。
人间热闹，物类繁多，比枯燥的地府要有趣多了。
这日，与一小鬼捉完迷藏的九夭正高坐在林间一棵大树上歇脚，忽听远处传来悲戚的哭声。
她抬眸望去，只见不远处二十余人身着孝服，抬一口大棺材，正缓慢地朝这边行来。
“出丧？”
九夭见惯了凡人的生死，对于死者亲人们的哭哭啼啼很难理解。
于她而言，凡人死去，不过是去另一世生活罢了。
兴许亲人们还在对死者日思夜想，死者却已经轮回投胎，正与他现世的亲人们说笑。
说来很是荒唐，事实却是如此。
她时常拿此事打趣孟婆太坏，区区一碗汤，就让每个凡人死后转世时，都成了忘恩负义之辈。
她正看着热闹，出丧的队伍已经行到了她脚下。
这本是人间日日都有的别离，并无什么稀奇之处，但棺材上坐着的鬼魂却引起了她的注意。
九夭施了个障眼法，轻盈地落到棺材上，“你怎么还留在人间？地府的引路鸦已经到了。”
除了那个死者的鬼魂，其他人都看不到她，只是抬馆那几人突觉棺材沉了几分，腰身不禁往下弯了弯。
垂头丧气的鬼魂看着突然出现，盘坐身侧的九夭，面露惊恐，“你，你是谁？”
九夭鄙夷地瞥了他一眼，“你都成鬼了，怕我作甚？”
那鬼魂闻言，更加沮丧，“是啊，我都成鬼了。”
“知道还不乖乖去地府，等押着你去的时候，可是要吃大苦头的。”
九夭已经大致窥探过他短暂的三十年，并未做过什么坏事，不像是怕受地府刑罚而躲藏的鬼怪。
她见鬼魂只叹气，并不言语，安慰道：“我与地府中人有几分交情，你只需告诉我，你家钱物放在何处，并且转送给我，我就可替你说说情，让你下辈子投个富贵人家，如何？”
俗世虽好，奈何她身上没有那阿堵物，想买点什么都不方便。
她堂堂千岁前辈，岂能偷抢这些凡人的东西，便只能想法子，光明正大地谋些钱财。
那鬼魂将她打量一番后，问道：“你既有如此神通，能让我多在世间留二三十年吗？我想照顾痴傻妻子。”
他有一发妻，儿时相识，十三四相知相爱，十六结为夫妻，十八妻痴傻，至今已十年，依旧恩爱有加。
九夭歪起嘴角，露出一抹坏笑，“当然可以，不过要付出代价。”
至情之人的精魄，对她修行大有裨益。
至情至性之人难寻，至情至性又愿意放弃轮回的，更是难寻。
听了九夭的条件，男子想都没想，就与她签下了契约。
以死后精魄不再轮回，归九夭所有，换取三十年阳寿。
契约一旦签下，连冥王都无法更改。
九夭收起契约，笑意盎然，“哎呀呀，冥王大人若知道了，肯定会气得掀了冥府的屋顶吧。”
不过聪明如她，自然不会让日理万机的冥王发现。
棺材上的二人已做了一宗买卖，送丧的人还在哭哭啼啼。
九夭悄然跃到树上，朝棺材弹了一下手指。
密封的棺材突然砰的一声碎裂，只剩底部木板，躺在上面的男子蓦然睁开眼睛，起身看向自己牵挂的妻子，露出往日里温柔笑容。
“鬼啊！！！”
送丧的众人吓得魂飞魄散，神色剧变。
胆小的腿软，站在原地直哆嗦，被胆大的拖着仓皇逃离。
唯有男子的痴傻发妻面不改色，走到男子身侧，扯住他的衣袖晃了晃，语气平淡地吐出一字：“饿。”
她虽痴傻，一双杏眼却很讨喜，再加上清秀面容，可见少女时的明丽。
文弱书生模样的男子露出温柔的笑容，牵紧紧住她的手往来时方向走去，“好，回家吃鸡腿。”
一袭红衣的九夭坐在树上，晃荡着双脚，直到那二人并肩消失在目光中，她才收回视线。
“你死了她不哭，你活了她不笑，值得吗？”
不过男子所作所为值不值得她并不关心，三十年后男子的精魄才是她最关心的。
“待我修为大增，首先就要抢了冥府，自个儿当冥王。”
这暂且是后话，冥王还在因为她私自处置了花妖生气。
故当务之急，是抓几个穷凶恶极的鬼怪，将冥王哄高兴了，她才有续命的曼珠沙华。
九夭正准备离开，脑中却闪过一个念头。
“不对啊，那妇人为何无故痴傻？”
九夭黛眉微蹙，根据男子的讲述，妇人是十八岁那年无缘无故痴傻。
根据她千年捉妖抓鬼的经验，事出反常必有古怪。
九夭来不及多想，红色身影如鬼魅一般，只见其影不见其形，似一道红光追向夫妇二人。
男子被乍然出现的九夭吓了一跳，紧张道：“神明大人，莫非您反悔了？”
九夭没有理会他，而是用灵识探向妇人。
果然不出她若料，妇人体内的三魂七魄，如今只余维持性命的三魂。
至于喜怒哀惧爱恶欲七魄，已无一魄存在。
男子误以为九夭要伤害他的妻子，欲来阻止，却被九夭设的结界拦住。
“带我去你们住的地方。”
九夭撤去结界，以命令的口吻对男子说道。
妇人痴傻那年，距今已有十年。
猖狂至少十年的鬼怪，必定不是善类，正中九夭下怀。
九夭见男子犹豫不决，颇觉好笑。
嘴上尊称她为神明大人，心里却将她视作妖物。
凡人多口不对心，她早已司空见惯，只淡淡一笑：“你妻子痴傻是被妖物所害，本君此行要除妖降魔。”
她学着冥王的语气，一板一眼道。
果然，男子听了这话，看她的眼神顿时从惧怕变成了尊敬。
他退让到路边，做出请的手势，“神明大人请，区区这就带路。”
痴傻妇人也学着自家郎君的样子，俯身站在九夭另一侧。
九夭轻迈莲步，率先走了几步后，又成了往日大摇大摆的仪态。
紧随其后的男子拉住学九夭大摇大摆走路的妻子，轻嘘了一声，“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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