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情意绵绵,龌龊心思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四周遒劲的褐色桂树枝上挂着数不清的琉璃灯盏,灯盏中红烛高照,熠熠生辉,流彩逼人,一瞬间恍如跌入了人间仙境,天庭瑶池之中。在这样流光的映照之下,天上的明月都似黯淡了光芒,清辉微减,渐入云中。
溶月目瞪口呆地望向萧煜,“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萧煜微微勾了唇,眼中光芒似比这满目的灯火还要明亮几分,他轻声问道,“郡主喜欢吗?”似乎怕打扰了这样静谧的氛围。
溶月怔愣地点点头,满眼赞叹之意。挂在树上的琉璃灯盏将当中的空地围成了一个圆形,中间正好圈出一大片空地来,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张青竹矮桌并两张青竹圆凳,矮桌上放着一个白玉酒壶还有两个白玉酒盏。
方才在湖边见到的岛上的亮光,应该就是这数不清的灯盏发出的耀眼光芒了。
她呆呆了愣在原地,渐渐回了神,心中却浮起一丝尴尬来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萧煜这般对她,究竟是何意?她心性早不是十二岁的小孩,对男女之事自然也不是懵懂不知。联想到萧煜这几次对她的态度,脑中不可遏制地浮上来一个猜想,莫非……萧煜对她有意?
这个想法一起,心跳不由一滞,斜斜地睨向他,只见他面上是一贯的从容优雅,并未泄露丝毫旁的情绪。
溶月紧紧盯了他一会,直到萧煜被她盯得讶然地回望过来,溶月才悻悻地收回了视线。
她在萧煜脸上,什么也没瞧见!溶月有些气馁,心中因有了这猜想,便觉得有些尴尬起来,面上烧得有些厉害,想来已经灿若流霞,一时间手脚都不知怎么放为好。
萧煜却似不知她内心的起伏一般,清雅地负手走到青竹矮桌前掀了掀衣袍坐了下来,又扬头冲她招了招手,面上清俊一笑,若梨花盛开,落满地光华,“郡主过来坐吧。”
溶月迟疑了一瞬,最终脚下还是动了起来,眼中带着略微忐忑的神色朝萧煜走去,在萧煜旁边并排坐下,她袖中的双手交握,不住地揉捻摩挲着,心中颇有些惴惴然。
萧煜执起酒壶,向两个酒盏里头斟满了酒,拿起其中一杯放到溶月面前道,“这是几年前本王亲酿的桃花酿,取这行宫桃林中初开的桃花瓣,装坛浸于风泉清听中的冰魄池一个月,尔后将桃花瓣取出,加上新鲜的青梅煮酒,然后将煮出的酒液埋于这桂树林之下,今日才取出来,这么折腾也不过得了一小坛,郡主试一试好不好喝。”
溶月点点头,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只觉酒液清醇,淡淡桃花香中又夹了一丝桂花的馥郁,入口甘甜,不由回味无穷。
瞧见溶月眉眼晶亮的模样,萧煜唇边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王爷……”溶月放下酒杯看向萧煜。
萧煜点头含笑,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王爷说今日会解了我所有的困惑,是真的吗?”溶月本来脑中就有些晕乎乎的,这会哪敢多喝,呷了一小口便停住了。
“自然。”萧煜点点头,面上的表情带了几分云淡风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溶月竟从他那黑玉琉璃般明澈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宠溺。
溶月莫名地一抖,低下了头,端正了身子不敢看他,只小声道,“王爷那日为何会出现在我的房中?”
“本王去过郡主房中好几次了,不知郡主说的是哪一日?”耳畔传来的萧煜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欢悦。
溶月红了红脸,暗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只咬牙切齿道,“自然是王爷被人当刺客追踪的那一日。”
“哦?”萧煜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原来郡主说的是你误闯风泉清听的那一次。”
溶月喉中的话一哽,豁然抬眼气冲冲地看向萧煜,秀眉微挑,墨瞳中闪着点点亮色。萧煜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见溶月带着怒意地看来,萧煜只闲闲地回望过来,脸上的神情愈发地欢悦了。
溶月攥了攥拳头,一字一句咬牙道,“对,就是那日!”
萧煜低低笑了一声,笑声在和静的夜色中荡漾开来,“那日本王是去延熏山馆取一味药的,不想触动了山馆里的机关,被羽林军发现了,逃到听泉居附近时羽林军逼得紧,这才不得已进了郡主的房间。”
“延熏山馆?”溶月一脸狐疑,“那是什么地方?”
萧煜手中把玩着小巧的白玉酒杯,仰头喝了一口道,“是行宫中放置各类奇珍异宝的地方,馆中机关密布,一不小心便有可能中招,那日本王不小心才触动了机关。”
溶月皱了皱眉,“什么药需要王爷亲自出马?为何不让亦风或者亦寒去?”
萧煜淡淡地瞥了过来,“父皇从前曾带本王去过一次延熏山馆,本王对馆中的机关暗器较为熟悉。若是对此一无所知的人进入,很难全身而退。况且亦风和亦寒当时也被本王派去别处扰乱视线去了。”
溶月咬着唇,许是因为方才喝了几口桃花酿的缘故,面目透着桃色的粉润,她眉微拧,追问道,“王爷还未告诉我,是什么珍贵的药材值得王爷这般以身犯险?”
萧煜微微闭了闭眼,语声淡然,“是宝华玉兰之蕊,从前父皇在位时,赤狄国进贡过来的珍贵药材。”
“宝华玉兰之蕊?”溶月好奇地望去。这是什么药材?怎么自己从未听
药材?怎么自己从未听说过。
“宝华玉兰是赤狄国的国花,生长在赤狄国最高峰青鸾山之上,数量十分稀少,并且只生于悬崖峭壁之上。宝华玉兰十年才开一次花,开花时方圆数十里的花木尽数枯萎。宝华玉兰的花瓣可入药,有美容养颜的奇效,其玉色花蕊,更是传说中能解百毒的圣品。”
“王爷为何要去盗取?直接求皇上赐给你不行吗?”溶月听着他平淡的语气,不知为何心跳得有些快。
萧煜唇勾了勾,唇畔闪过一丝一闪即逝的嘲讽,“皇上并不知道延熏山馆中有这样的宝物,若是知道了,他必然会带回宫中好生藏着,怎么还会给本王呢?”
听着他语气中若有若无的清冷,再联想到他方才话语中的信息,溶月脑中闪过一丝猜想,斟酌着道,“王爷是不是中毒了?这毒……十有**跟皇上脱不了干系?”
萧煜闻言有些诧异,转了目光来看她,便看见她眼中盈盈流转的光华,面上带了一丝担忧的神色。因着这一丝担忧,萧煜的心情好了不少,含笑道,“郡主果然聪慧。”
溶月闻言没好气地睨他一眼,自己中了毒居然还笑得这么开心,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沉,“这么说,王爷上次身体忽冷忽热的原因便是中毒的迹象了?这毒会在月圆之夜发作?”难怪,自己方才就觉得纳闷,以他的武功,既然对延熏山馆很熟悉,为何还会中了机关暗器?这么一想,那日是月圆之夜,他必然功力有所减退所以才会受了伤。
萧煜凝视着她,缓缓点了点头。
溶月被他这样的灼热目光注视得有些羞赧,微微错开了眼,接着道,“王爷既然知道自己月圆之夜会身体不适,为何还要选在这一天?”她语气有些起伏,带了些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轻责。
萧煜眼神一亮,唇角含着一丝愈发明显的笑意,“那一日刚来行宫,羽林军的巡逻必然有所松懈,若是等到后面,本王很难保证可以一次得手了。”
“那之前乔源所说的抓到的那两个逆党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为了引开皇上的视线,不让他发现延熏山馆中有东西被盗的情况。不过那两人的确是前朝逆党,本王这样做……倒也不算作假。”萧煜此时说来意态闲闲,溶月却听得有些心惊。
她红唇翕动了一下,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良久,才闷闷开口道,“王爷究竟中的是何毒?居然这样霸道?难不成王爷这十九年每个月月圆之夜都要饱受这样一番折磨?”
萧煜不以为意地笑笑,“本王都已经习惯了,便也没什么了。”
“王爷为何会中毒?”溶月紧紧盯着他的眸子,大有不得到答案便不罢休的气势。
瞧见她这幅红唇微抿,眼中透出坚定神色的模样,萧煜微微失神,顿了顿方道,“这毒,是本王从娘胎中带来的,唤作离梦。”
溶月闻言一惊,从娘胎中带来的?这么说,其实这毒,一开始是下在淑太妃身上的?她眼中波光浮动了几分,又急切地看向萧煜。
萧煜知道她不问个明白心里也不会舒坦,又接着道,“郡主也知道,本王母妃当年颇为得宠,自然成为了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母妃怀上本王之前,也曾怀上过两个孩子,不过最后都莫名其妙地流了产,因此母妃很晚才怀上本王。”他顿了顿,目光眺望向远方,眼中含着一丝单薄如雾的神色,看得溶月心中一滞。“母妃百般小心,可终究逃不过**,还是被人下了离梦。当时情况危急,太医看过之后,说毒性已深入母妃骨髓,要想解毒,只有一种方式,否则母妃和本王都活不了。”
溶月双目圆睁,袖中的手掌心里已泛出了一层薄汗,她只觉得心跳得厉害,浑身不由自主地一抖。深宫之中,果然处处皆是陷阱,一个不小心,便有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她本以为,萧梓琰上世对她的背叛已经让她见识到人性的嫌恶,却没想到,萧煜经历过的黑暗和伤痛比她要多得多。
萧煜见她这番表情,知道她有些惊到了,安抚地看了她一眼,软了语调,带了询问的口气,“郡主,都是过去的事了,便不说了罢。”
溶月摇摇头,一脸坚定,手指握成拳头,另一只手端起桌上的酒盏仰头喝了一大口让自己定了定神,她喝得有些急,便不小心呛到了,止不住咳了起来。
萧煜忙伸出手在她后背上轻轻拍着。溶月平缓了一些,便又急问道,“王爷说的,是什么方式?”
萧煜见她面色恢复了红润,才缓缓开口接着道,“那方式便是,将毒逼入当时还在母妃腹中的本王身上,如此方能保住本王和母妃的性命。”
溶月闻言惊得花容失色,不由伸手捂住了唇。居然要用这么霸道的法子?!将全部的毒性都逼到一个尚未成型的胎儿身上,如果稍有差池,萧煜是不是如今就不会存在于这世上了?
许是感受到溶月的惊悸之意,萧煜朝她弯了弯眼角,笑得风华潋滟,“郡主不用害怕,本王如今不是还好好地站在郡主面前吗?”
溶月没好气地看他一眼,心中有些气恼又有些心疼,一种前所未有的急惶之感席卷了她的内心。她气的是这下手之人未免忒过狠辣了,恼的是萧煜明明每月都要过一次鬼门关,如今说出来却是如此云淡风轻。
萧煜见她面上变幻的表情,面上的欢愉之色
的欢愉之色愈发浓重,他微微凑近了一些,溶月鼻息间便萦绕着他身上寒竹香混着淡淡酒香的味道。
溶月此时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倒也没意识到这样有所不妥,只紧紧盯着他的墨色深瞳,认真道,“有了宝华玉兰之蕊,王爷的毒是不是便能解了?”
萧煜摇摇头。
溶月心中一沉,“不是传言说宝华玉兰之蕊能解百毒么?为何……”
萧煜倒不是很心急的模样,闻言只挑了挑眉,“郡主也说了是传言,而传言,向来就算是真的,也会夸大几分的。宝华玉兰之蕊的确有解奇毒的功效,但本王这毒,却还需一味药引。”
“何药?”溶月急急抬眼追问,对上萧煜近在咫尺含笑的眼眸,两颊飞上一抹酡红的胭脂色。
“迦南果。”萧煜淡答,笑意依旧挂在唇边。
“这又是什么?”溶月眉头蹙地更紧了,怎么一个两个的,全是这种稀奇古怪的药材?
萧煜看见她娥眉见紧锁的愁意,费力才按捺下自己想伸手抚平她眉头的冲动,微微别了眼,“是图兰族的圣果。”
溶月闻言一凛,迦南果她不曾听过,这图兰族却是有所耳闻。图兰族是大齐西南边陲处一个神秘的部落,此部族与外界几乎少有往来,也很少有人能知道图兰族存在的具体位置。溶月只在书上见到过对图兰族寥寥数笔的粗略记载,知道图兰族之人擅医毒之术,其他信息便是一无所知了。如今却要取这样一个神秘部族的圣果?这不是比登天还难吗?
萧煜又喝一口酒,淡淡地瞥她一眼,“想必郡主对图兰族也有所耳闻,得到迦南果的难度,比得到宝华玉兰之蕊的难度要大得多。”
溶月急道,“那该怎么办?”若是取不到,萧煜岂不是会没命了?想了想又问道,“王爷的毒还能撑多久?”若是没在规定时间取来,是不是也不行了?连她自己也不曾意识到,为何自己会这般心急如焚。
看见溶月眼中隐隐闪动的焦虑之色,萧煜两排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扬了魅惑的眼角,声音中带了一丝蛊惑人心的魔力,“郡主这是在为本王担忧?”
溶月见他这个时候了还没个正形,微微一恼,如编贝齿微咬红唇,凤眸微扬,衬着她绯色的面颊,愈发显得风情万千起来。
溶月伸出手将他一推,气恼道,“王爷请自重一些!”
萧煜先是微微一讶,很快便垂了睫羽,脸上闪过一丝似有若无可惜的神色。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太心急了,差点吓坏了眼前这个小小的人儿。
亦风说自己对她不一样,自己今日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确是对她不一样!
他对别人从来都是冷若冰霜不假辞色,只有对她,才会露出真心实意的笑颜;他喜洁,不喜人近身,却三番五次地将她揽入怀中;他韬光养晦这么些年,却为了她将自己的暗棋提前曝光。
他忆起白日听到她丫鬟急惶来报说郡主去了湖中心一个时辰还未回时自己那心悸的感觉,仿佛一记拳头狠狠地垂在了自己心上,闷闷地厉害;想起自己跳下水看到她在水中长发乱舞双目紧阖了无生气的模样时,心中仿佛被人剜去了一大块,心跳声瞬间就停止了。
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自己看来是真的喜欢上这这个古灵精怪的姑娘了。只是,面前这个小姑娘,似乎对自己的心意还有一些小小的排斥呢。
萧煜勾唇一笑,没关系,自己有的是时间徐徐图之,便是现在只能看着她慢慢长大又如何?总有一天,她会成为自己的人。
溶月如何能瞧见萧煜此时奔腾翻涌的内心情绪?见他不说话,只当他身体还很虚弱,被自己方才那用力一推伤到哪了,心中顿时涌上一些不安,撩眼看他一眼,期期艾艾道,“王爷,你没事吧?是不是我方才下手太重了。”
萧煜回了神,目光中含了一丝溶月看不懂的深意,她不由心里莫名地一慌,刚想别开眼,便听得萧煜优雅沉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我同郡主也算相识挺久了吧。”
溶月抬头看他,迟疑了一瞬,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心中盘算了一番,算起来,两人也不过相识半年之久而已。可是看着萧煜眼中灼灼的神色,溶月否认的话语便说不出口了,只含糊点头应了应。
萧煜又是一笑,“说起来我与郡主还共过好几次患难了,想来也是缘分,郡主说呢?”
溶月只琢磨着他话中的意思去了,竟没有注意到萧煜将自称从“本王”换成了“我”。听得萧煜这般发问,迟疑了一瞬,决定还是先顺着他的话头应下了,看看他究竟想要说什么。
萧煜低软了声音,带了丝让人心痒的磁性,“既然这样,郡主日后只有你我二人时便别叫我王爷了吧,这样未免显得太生疏了。”
溶月惊诧不已,连连摆手,她私自同萧煜出来已经是于理不合了,只是溶月素来胆大,又自认有正当的理由,便没有放在心上,但若照萧煜说的这话去做,便着实有些暧昧不清了。忙连连拒绝道,“王爷,这于理不合吧。”
萧煜继续游说道,“我母妃同你祖母情分本就不一般,不叫我王爷也不算失礼。”
溶月有些哭笑不得,若这样算起来,萧煜还比她大一个辈分呢,难不成自己还要叫他叔叔不成?想到这,她试探着道,“那我该叫王
那我该叫王爷什么?煜叔叔?”
萧煜眸中的神色倏地暗了一分,看向她的目光竟带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在里头,“我在郡主心中竟是这么老?”
听出萧煜的不悦,溶月又是连连摆手,朝后挪了一分,慌忙道,“没有没有,我瞎说的。那王爷说,我该叫你什么?”
“叫我名字便是。”见她忙不迭否认,萧煜的语气这才好了一些。
“这怎么行……”溶月有些为难,瞧见萧煜蓦然间黯淡的神色,心内一突,果然听得萧煜在耳边哀怨道,“我把郡主当朋友,看来郡主并不这样认为,也罢,是我强求了。”
他的语声陡然沉了一下,带了一丝让人心疼的寂寥。溶月想起他自小便身负剧毒,又是无数人的眼中钉,自然活得不轻松。自己有父母哥哥疼爱,而他却从小便孑然一身,好不容易碰到个投缘的人自然会珍惜一些,自己若真拒绝了去,怕是真的会伤了他的心。何况只是私底下叫叫而已,应该没什么不妥吧。想到这,迟疑了一瞬,缓缓点了点头。
见她应下,萧煜眼中蓦地绽出一星明亮的火花来,笑意浅浅。
溶月不敢抬眼看他亮至灼灼的眼神,只轻咳一声,转了目光回到刚才的话题,“王……你方才还未说,这迦南果该如何得到?”
萧煜挑了眉,因为她的自觉带上些满意的神色,“我已经让人去图兰族了,应该很快便有消息传回。”
溶月纳闷,图兰族那么神秘的地方,岂是说进便能进的,为何萧煜的神色这般淡定?“王爷似乎很笃定此人能将迦南果带回一般?”
萧煜俊朗一笑,“他这人……爱药成痴,我身上的这毒,是他见过的最为棘手的病例,他自然得尽心尽力地医治了,不然砸的可是他医仙的招牌。”
医仙?溶月微愣,犹疑道,“莫不是传说中的医仙苏凉?”
“阿芜也知道她?”
溶月被他的那声“阿芜”惊得浑身一抖,错愕抬眼看去,结结巴巴道,“你……你叫我什么?”
萧煜狡黠一笑,“阿芜啊,这不是你的小名么?”
溶月嘴一张刚想说话,萧煜却接着开口继续方才的话题道,“苏凉几个月前动身去了西南,他医毒双绝,武功也不错,定能来回来好消息的,所以阿芜也不用替我担心了。”
溶月又是一抖,“阿芜”两字在他唇齿间婉转缠绵道来,竟让自己的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奇异之感。
萧煜执起桌上的酒壶,又替溶月将酒杯满上。他放下酒壶,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冲着溶月微微一扬,抿唇轻轻一笑道,“方才只顾着说我的事了,还没来得及祝贺阿芜的生辰呢。这杯酒,我敬你。”
溶月忙端起酒杯扬唇谢过,以袖掩面将酒喝了下去,这酒初入口时只觉得甘冽可口,下肚了好一会才显出后劲来,溶月喝了两杯,现在有些上头了,只觉得脑中有些晕晕乎乎的,面前的萧煜面容也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只看得见一双璀璨光华的眼中流彩逼人,看得溶月不由迷离起来,不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
此时正好有凉风带着湖上的水汽吹来,拂过溶月红彤彤的面容,她这才觉得心底的热度消下去一些,忙用手背沁了沁滚烫的脸颊,微微定了定心神,又想起一事,出声问道,“那日我去找你,亦风说你在房中疗伤。可那时离月圆已经过去几日了,你为何还有伤?”她扭捏了半天,还是没把他名字叫出来,索性以“你”相称了。
萧煜抬眼看她一眼,眼中一抹奇怪的神色,“阿芜真想知道?”
溶月怔愣地点了点头,不知他眼中那抹神色是何意。
萧煜用手支着下颚,闲闲道,“苏凉走之前,给我开了一味药,可以抑制体内的毒性,但是月圆之后五日之内不能催动内力,否则会毒性反噬,只能用功将反噬的逼出来。”
“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她话音未落,突然想明白萧煜为何要催动内力了,前一日为了带她上楹山看日落,萧煜是运功使了轻功的。她想明白,一时心中百味杂陈,原来萧煜那伤,竟是因自己而起。
不知为何,她的眼中有一些濡湿,四周琉璃灯盏的亮光突然变得耀眼起来,她抬手遮了亮光,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猜想,想去触碰,可刚要抚摸到时,却又胆怯地缩了回来。
她从指缝间偷偷看向萧煜,萧煜此时正在端着酒杯,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酒杯中的佳酿,玉白手指纤长有致,抵在白玉杯上的红唇殷红如最艳丽的胭脂,乌眸低垂,纤长睫羽在脸上投下浓重阴影,侧颜精致深邃光华灿然。说不出来由的,溶月心中突然鼓跳如雷,她慌忙并了手指,不敢再看。
溶月低了头,悄悄深呼吸了几口才平复了心中“怦怦”直跳的心跳。
四周又静了下来,连行宫中常见的虫鸣蛙噪之声都听不见了,一时只听得见远处湖水拍岸的声音,还有琉璃灯盏中灯芯的爆裂声。
溶月心中有些惴惴,她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缓和这略显尴尬的气氛,还是萧煜开了口道,“阿芜……有件事不知你知不知道?”
“何事?”溶月调整好脸上的情绪看去。
萧煜唇边一抹狡黠的笑意,“你出生时我去看了你,见你可爱,便在怀中抱了抱,不料……”他顿了顿,微眯了眼眸,
眯了眼眸,“阿芜竟然将尿洒在我身上了。”
溶月听他一开口便有预感他要说什么了,如今听得他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低着头不敢再看他。
瞧见她这幅面红耳赤的样子,萧煜只觉有趣得紧,不禁笑出了声。
溶月被他这么一笑,便有些不服气了,脸上绯红褪去。又兼着此时酒劲一上来,倒也没有先前那么羞怯不已了,抬眼娇俏一笑,露出如编贝齿来,“这可就怪不上我了,是你自己凑着要过来的。”
萧煜自然不会同她分辨这些,不过是爱看她娇羞脸红的模样罢了。他勾唇笑笑,不做反驳。
过了一会,他突然起身走到了树丛旁,伸手从里面拿出个东西来。
“这是什么?”待萧煜走近了,溶月好奇地盯着他手中的东西。只见细细的竹篾,薄透白结方纸,似乎是个大灯笼的模样。
萧煜将东西放在了矮桌上,手上未停,将竹篾和薄纸四下拨了拨,不一会儿,一个四四方方灯笼模样的东西很快出现在了溶月面前,只是比灯笼的尺寸要大一些。
溶月瞪大了双眼,不由恍然大悟,“这是……许愿灯?”她只在小时候放过一次许愿灯。许愿灯用竹篾编成,又用纸糊成灯罩,底部的支架也以竹篾编成,开口朝下,内中可以放上燃料点火。眼前的这盏许愿灯,显然更为精致,竹篾被细细打磨光滑了,涂上了桐油,纸张上扇也绘着雅致的竹纹。
“我做的怎么样?”看见溶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的许愿灯,萧煜含笑问道。
“这是你做的?”溶月偏了头看过去,正对上萧煜琉璃般的眼眸。见他点头,溶月愈发讶然了。
萧煜又不知从何处变戏法般地取来了笔墨,替她将笔蘸上墨之后放入了她手中。“阿芜快在上面写上愿望吧,来年你的愿望定会实现的。”
溶月有些忍俊不禁,她没想到萧煜一个大男人居然也会信这种东西。
瞥见溶月强忍笑意的模样,萧煜不由有些懊恼。早知道便不听亦风的馊主意了,看阿芜这模样,似乎并不怎么喜欢的样子。
他暗自着恼,正要拿回溶月手中的墨笔,却听得溶月清啭道,“你转过身去,我写的愿望不能给你瞧见了,不然就不灵了。”
萧煜咧咧嘴,听话地转过了身。
溶月思忖片刻,提笔在上面写下了“惟愿大仇得报”几个字,前世的仇不报,她没有心思再去想旁的东西,重活一世,她自然是为复仇而来的。刚想撂下笔,余光看见萧煜丰姿卓绝的背影,心中动了动,犹豫片刻,又加上了一行字。
她将写有字的一面转到外侧,这才出声道,“我好了。”
萧煜转过身来,便看见她脸上带着盈盈笑意立在一片灯海之中,容颜明丽,丰姿卓绝,竟让这满目耀眼的灯火黯淡了下来。
他走上前,拿出火折子,让溶月拿起灯座的左右侧,然后将许愿灯底部横架上用铁丝捆好的沾满豆油的布团点燃了。
溶月双手托着许愿灯,渐渐感到许愿灯有上升的趋势了,这才慢慢松开了双手,许愿灯便徐徐升了起来,在空中缓缓飘荡着,宛如一盏明灯闪烁于夏日的夜空中。溶月仰头看了一会,见许愿灯渐渐化作一个明亮的小点,最终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这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萧煜一直笑眯眯地看着她,见她神情愉悦,面色不由又舒展了几分。
溶月抬头看了看夜色,估摸着也不早了,便道,“谢谢你替我准备了许愿灯。只是时辰似乎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萧煜从腰间摸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给溶月,“这是送给你的生辰礼。”
“这是什么?”溶月好奇接过,上下翻看了一番,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来。
萧煜指着盒子两侧的搭扣道,“这个可以卡在你鞭子的鞭头之上,我特意订做的,应该尺寸刚好。”他又将盒身翻转过来,溶月便见到盒子的底部有两个小小的按钮。“只要按动左边这个按钮,盒子口便会射出五根银针出来。”萧煜说着,将盒口转向对准不远处的一颗树干,手上微动,便有细微的银光闪过,五根尖细的银针闪电般直直射向树干。他又指着右边那按钮道,“再按动一下这个按钮,银针便会自动回到盒中。”说着,又给她示范了一下。
溶月看见没入树干中的银针倏地又收了回来,不由惊叹不已。能反射银针的暗器并不少见,能自动回收银针的暗器却是个稀罕宝贝了。
她好奇地接过萧煜手中的小盒子,翻来覆去地看了看,猜测道,“莫非这里面装了磁石?”
萧煜赞许地点了点头,又道,“所以这银针的射程只有几尺远,若是超过了这个距离,银针便收不回来了。”
瞧见溶月爱不释手的模样,萧煜眉眼柔和了几分,“你的鞭子擅长远程攻击,若是近身搏击,你没有武功会很吃亏,有了这银针,好歹也能挡上一挡了。”
溶月闻言,心中一悸,只觉得这小小盒子中包含的沉沉情意让它蓦然便得滚烫起来了,她不敢抬头,只闷声问道,“你特意为我做的?”
萧煜点头,“日后阿芜若遇到危险,也能做防身用。”
溶月心中微动,说不感动那是假的,她双唇嗫嚅了一下,“这礼物太贵重了,只是……”
萧
萧煜不待她说完,打断了她“只是”后面的话,“就当我送给阿芜的生辰礼了。”
溶月抬头与他对视,灯火映染在她秋水流彩的眼眸之中,耀射出七彩琉璃般的光晕,她环顾了一下四周,“你……这布置便已经很让我开心了。”
萧煜直直盯着她,良久才道,“你便收下吧,若是你受了伤,我也会很不安心的。”
他这话说得暧昧,溶月不知该作何感想。胸口起伏了一下,终于将盒子收入掌中,对着萧煜行了个全礼,“谢谢!”
萧煜这才勾唇笑笑,“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溶月强忍着才压下心中想出声向萧煜问个清楚的冲动。她想问他,为何对自己这般好,是因为喜欢自己吗?可转念一想,自己如今也不过十二三岁,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似乎有些不妥,只得敛下心中的异样,装作懵懂地点了点头。
萧煜道,“时辰不早了,我先送阿芜回听泉居吧。”
溶月将盒子收入袖中,点头应下。
萧煜便在前头开路,朝来时下船的地方走去。
溶月的目光落在树上的琉璃灯盏之上,犹疑着道,“这灯……”
“无碍,亦风自会来收拾。”
隐在暗处的亦风尴尬地咧了咧嘴,早知道这收拾摊子的重任要落在自己头上,自己便不给王爷出这主意了。他瞪一眼一旁幸灾乐祸的亦寒,眼中透出威胁之意,意思是待会他也跑不掉。亦寒眉一扬,似在无声地说,我还要去跟着王爷,便不奉陪了。
溶月听到萧煜的回话,顿时唇畔一僵,这么说,方才她和萧煜所说的话所作的事全被亦风看在眼里了?
想到这里,不由带了些怨气看向萧煜。
萧煜被她看得一怔,很快反应过来,凑近了一些道,“阿芜放心,亦风是方才才到的,先前都在岸边守着。”
溶月被他温热地呼吸弄得心里有些痒痒的,忙将身子挪开了一些,脚下加快,走在了前面。萧煜笑笑,抬步跟上。
到了泊舟处,萧煜将固定船身的绳索解开,扶着溶月上了船。溶月望着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面,忽然想到白日之事,出声问道,“白天澄湖中的那具尸体的身份有眉目了吗?”
萧煜摇摇头,“已经着人在查了。”说着,用竹篙在岸边一撑,小船便荡了开来。
溶月迟疑了一瞬,咬咬唇抬头道,“你同宜安公主的关系怎么样?”她若不问出来,只怕心中的疙瘩会越结越深。
萧煜诧异地抬头看向她,“阿芜怎么突然问起她了?”他突然想到什么,面色一沉,“我听说是宜安提议游湖的,难道白日之事,是她对你下的手?”
溶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灼灼地看着他,“王爷先回答我的话吧。”
萧煜沉吟片刻,面露不解,冷然道,“我同谁关系都不亲近。”
溶月闻言失笑,心中一缕单薄如烟的疙瘩感也随之烟消云散,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不把萧姝瑶的龌龊心思说出来了,毕竟她现在也只是猜测,何况如今自己也并无立场去置喙于她。便摇摇头,“白日之事,应该只是不小心吧,毕竟,宜安公主没有理由来害我。”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溶月一眨不眨地盯着萧煜面上的表情,见他面容如常,便知道他并不知晓萧姝瑶的龌龊心思,不知为何,心中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闲聊之间,岸边已到了。两人依旧循了来时的路到了听泉居,萧煜便又揽了她跃过围墙跳了进去。
出来时窗户未关,依旧带着她从窗户中进了房间。
把溶月安全送到房中了,萧煜让她好好休息,转身刚想离开。
“萧煜!”
身后溶月清婉出声,似悠悠的羽毛拂过耳畔。
萧煜身形一顿,这是阿芜今晚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他抑制住内心的狂喜,面容淡然地转过身去。
“阿芜还有何事?”
溶月扬起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今晚谢谢你了,我很开心!”清泠月光流入房中,照着她如玉的脸庞,脸上的笑容看得萧煜心神一晃。
他也很快回神,回以一个同样愉悦的笑容,点点头,纵身跃出了窗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溶月在窗前呆呆站了一会,心中情绪翻涌,良久才关上窗户,脱衣上了床,却也是翻来覆去很晚才睡着。
第二日萧煜派亦风悄悄来给她传信,说昨日澄湖中发现的那个宫女身份确认了,原先是行宫中御膳房里的小宫女,唤作清荷的。后来有一日突然不见了,御膳房的人找了很久没找到便不了了之了,没想到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澄湖之中。她的死因是溺水而亡,至于是意外还是人为,因为事情隔得太久便不得而知了。
溶月听罢好一阵唏嘘,不知这个可怜的女子身上曾经究竟发生了何事。
此时的柔仪殿中,萧姝瑶却是一脸阴翳,盯着下首瑟瑟发抖的内侍。
“怎么说?”萧姝瑶冷然发问。
“公主,清荷的身份虽然已经确认了,但您放心,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便是想查也查不出来了。”内侍赶紧回道。
萧姝瑶闻言微微松了口气,还好没被人抓住把柄。一想起水下那被头发缠住的诡异之感,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若不是小皇叔他们来得及时,自己莫不是真的要葬身于那水下了
于那水下了?难道……是清荷索命来了?!
她突然觉得全身有些发冷,抱了抱臂,想到在水中见到的那一幕,不由脸色又是一沉,沈溶月,看来非除你不可了!
下首的内侍见萧姝瑶不出声,也不敢再多说话,只垂首立在下边,心里却阵阵寒凉涌上。公主对闲王的占有欲,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了。这个叫清荷的小宫女,也不过是从前替王爷做了碗莲子清粥,被王爷夸赞了一句,给公主听到了,便叫自己将她推入了澄湖之中,化作了一缕亡魂。
想到昨天在澄湖中诡异的一幕,他不禁有些发抖,若不是自己不小心听见公主喃喃自语撞见了她的秘密,自己又何至于沾染上这满手的鲜血。他心中涌上绝望,也不知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想着想着,不由轻叹出了声。
萧姝瑶虽然在沉思当中,听觉却是异常的敏锐,听得动静冰冷的目光射向他,“沈溶月为何会觉得你眼熟?莫不是你上次在镜月湖意图算计于她的事被发现了?”
内侍连连摇头否认,“奴才当时只远远看了一眼,并未现身。公主放心,郡主不可能看到奴才的。”其实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但这话是万万不能同公主说的,不然公主一个着恼,治自己一个办事不利的罪,自己面临的又不知是何酷刑了。想到那次桑青因害郡主未得手,被公主下令用带刺的竹篾鞭笞了二十下后那血淋淋的模样,不由浑身又是一阵胆寒。世人都到公主是最温柔贤淑的模样,可谁又知道她真正的面目是这般狰狞可怖呢?
瞧见他瑟瑟发抖的模样,萧姝瑶愈发不耐烦起来,“你抖什么?本宫难道会吃人吗?”
小内侍忙跪倒在地,叠声道,“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好了!”萧姝瑶不耐烦地挥挥手,“上次让你派人去听泉居盯着,派了吗?”
“回公主的话,已经安插了人进去了。”内侍忙回话,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嗯。”萧姝瑶从鼻子中冷哼一声,又问道,“可有什么动静?”
内侍摇摇头,“并无,这两日王爷并未去找郡主。”萧姝瑶一直揪着的心这才微微放下了些,不禁安慰自己道,也许小皇叔对郡主不过是新鲜感而已,新鲜感一过,便丢至一边了。
只是,她并不是靠着侥幸心理过活的人,她的性子,便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想起昨日湖心亭中沈汐云那强自忍住却依然流露出的对沈溶月的愤恨之意,萧姝瑶不禁勾了勾唇。虽然她并不喜欢沈汐云这个人,但,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也许,她和沈汐云能合作得非常愉快才是。
想到这,心情不由愉悦了一分,挥挥手让那内侍退了下去,望着窗外庭树深碧的景象,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沈溶月,若是我和沈汐云二人联手,你还会有前几次那样好的运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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