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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0章 往她走过来的陆海宁


车子停在小区外。

        张雨欣挺着肚子,手臂间还挂着她的风衣。

        她顺着弯弯曲曲的路往家走,夜色中,她的眼底是茫然的神色。

        地上有黄色的叶子落下,双脚踩在上头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有流浪猫在“喵喵”叫。

        分明是寂静、美好的夜晚,张雨欣心里头却毫无感觉。

        她走得很慢,她总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像一场梦,可衬衣上零零星星的血迹告诉她,不是梦。

        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梦。

        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孤独中,她踽踽独行。

        就在这时,手上的手机响了。

        张雨欣低头看了一眼屏幕,微微错愕,陆海宁?他已经好久没有联系她了,他想跟她说什么?

        张雨欣按了接听键,将手机缓缓放在耳边:“总裁。”

        “在哪。”

        那头,陆海宁的声音清朗、低沉,带着一如既往的磁性。

        “在家看电视啊。”

        “电视好看吗?”

        “还行吧,打发时间。”张雨欣嗓音淡淡的,没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他问一句,她就答一句。

        她扶着墙,一步步静静往家里的楼下走。

        “满嘴谎话。”陆海宁语气里带着无奈,“回头。”

        “什么?”

        “我让你转过身来,回头。”

        张雨欣愣了一下,她真得就转过头。

        不远处,穿着西装的陆海宁拿着手机往她走来。

        路灯下,他的身影高大挺拔,笔挺的西裤包裹着他修长的双腿。

        他依然是她最熟悉的样子,浅浅的灯光照在他的身上,让他刀削般的容颜柔和了许多。

        陆海宁一直看着她,因为距离的缘故,张雨欣看不到他眼里的神情。

        他像是刚刚出差回来,领带还没有解。

        张雨欣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傻傻愣愣地看着往她走过来的陆海宁。

        人在最累的时候总想有肩膀可以依靠。

        她以为自己可以成长为那个肩膀,可时过境迁,她才发现,一个人,总有无助的时刻。

        风吹在她的身上,没有等她有所反应,陆海宁就走到她的面前,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

        “为什么站在风里?衣服怎么回事?”陆海宁的手指滑过她扯坏的领口,眼底是深沉的光泽,隐隐带着情绪。

        他的西装还带着属于他的体温。

        “没事。”她平静地收回目光。

        “怎么会有血?张雨欣,发生了什么事?说话!”

        借着路灯的光,陆海宁竟然在她卡其色的衬衣上发现了斑驳的血迹,虽然不多,但有!

        陆海宁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发生了什么?

        她的头发也很乱,整个人神情恍惚。

        张雨欣抬手,推开他:“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陆海宁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瞳孔紧缩,脸色都变了。

        他刚下飞机就听于康说张雨欣好像不对劲。

        他没问什么,直接让于康将车开到了她家小区。

        没想到在路上就碰到了她。

        “你别问了,呵。”张雨欣躲开他锐利的目光,将头转到一边去。

        “告诉我。”陆海宁抓着她的肩膀,态度强硬,目光逼视着她的眼睛,眼里是锐利的光芒,“哪里受伤了?”

        张雨欣没有再推开他,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酒店房间,我,一个高大的美国男人,你觉得会发生什么?”

        张雨欣看向他时,从陆海宁的角度正好看到她凌乱的头发和眼中淬了冰的寒光。

        听到她的回答,陆海宁的手不可遏制地抖了一下。

        他错愕地看向她,双手紧紧抓着她的肩膀,忘记放开。

        怎么会……

        “总裁,你弄疼我了。”她静静道,“肩膀。”

        “对不起,我来迟了……谁做的?”

        “总裁,我不知道是谁做的,但你的这个问题,没有必要问。”张雨欣整个人看上去安安静静,“我知道你心里头有一杆秤,知道权衡利弊。但这个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你既然已经做了选择,就不要再来找我。”

        “江瑶?她找人做的?”

        “我不知道,我没有去查,也不想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

        张雨欣没有看他。

        好些天没见,他还是老样子,一切都挺好的。

        “我给你从法国带了礼物,这些天,有些事我已经考虑清楚,但我不知道你给不给我这个时间。”陆海宁沉声道,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和内敛。

        张雨欣抱着手臂,身上还盖着他的西装,尽管如此,依然有微微凉意。

        “我累了,让我回去睡一觉再说。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来的,对吗?”张雨欣的声音里都是疲惫。

        陆海宁抓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冰凉冰凉,手心里还有一层冷汗。

        心脏处像是被钝钝敲打了一下,竟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沉痛感。

        他的大掌包裹着她的手心,一如既往的温暖和干燥。

        张雨欣抽了抽手,但他握得更紧。

        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只小巧的盒子,盒子是锦缎的红色,很小一只。

        “我给你带礼物了。”陆海宁道。

        张雨欣这才低下头,默默看着他手心里的盒子。

        路灯昏黄色的光线照下,在盒子上打了一层暖暖的光。

        陆海宁打开盒子,里头是一条红绳子。

        同张雨欣之前戴的那条红绳子不一样,这一条做工更精细,编织更细密,绳子上系的也不是水晶,而是一颗红豆。

        红豆安安静静躺在透明的心形吊坠里,别有新意。

        陆海宁抓住她的左手,他知道她左手腕上有一条伤疤。

        “我给你戴上,这是我出差在店里看到的。”陆海宁将红绳子给她戴上,耐心而细致地扣好搭扣,“喜欢吗?”

        张雨欣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目光落在红绳子上。

        红豆生南国。

        吊坠里的红豆是精挑细选的,成色饱满,宛如新生。

        “喜欢的话就不要摘了,红豆是我在很多颗豆子里挑出来的,这颗在我眼里最漂亮。”陆海宁嗓音低沉而甘冽,浑厚中是扣人心弦的磁性。

        张雨欣看着红绳子,眼底是一望无际的幽沉,眸光点点。

        良久后,她缓缓开口:“礼物我收下了,谢谢。”

        陆海宁抬起手,他修长的手指替她轻轻打理着头发,眼眸深沉,五官立体。

        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脸庞时,她的身体微微一颤。

        “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张雨欣淡淡道,“工作上的事,明天再说。”

        说完,张雨欣将西装脱下来,塞进他的怀中。

        她转过头,抱着自己的风衣离开,没有多说一句。

        有点累,所以……她想休息。

        她的背影被路灯拉长,茕茕孑立里是落寞和孤寂。

        她一步一步走远,渐渐儿变成一个点融在陆海宁的眼中,拐了个弯,消失不见。

        陆海宁一个人孤孤单单站在路灯下,心口那个地方像是缺了一块,那样的感觉是这几个月来第一次有。

        他原以为自己的心已经随着记忆失去。

        然而这一刻,胸腔那个地方,明明在钝钝得痛,跳个不停。

        他从西裤西装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抽了一支,点上。

        青白色的烟雾笼罩着他立体、深邃的五官,脸部轮廓渐渐融合在烟雾中。

        他的身影,也被路灯拉得很长很长。

        楼梯口,张雨欣将风衣穿上,拉高衣领,这样可以遮住被扯断的纽扣。

        她不想让张管家担心。

        低下头,目光正好落在手腕的红绳子上,她静默的眼底笼起一层浅浅的白雾。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小小的豆子安安静静地躺着,宛如刚刚出生的婴儿,又乖又可爱。

        她抬起手,亲吻着红豆,冰冰凉。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终于收起思绪,往家里走。

        回家后,张管家倒真没注意到什么特别的,再加上张管家在忙着打扫屋子,她也没有注意到张雨欣的异常。

        张雨欣一个人坐在卧室的床上,静静看着面前的白墙。

        她的眼中是迷茫和空洞的神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窗外是安安静静的秋夜,夜空下,风时不时吹动窗户,草丛里有细细碎碎的虫鸣声。

        唧唧的虫鸣声是秋夜里唯一的声响,听起来格外嘈杂。

        洗完澡后她就坐在床上,一直坐着,不做事,也没有什么想法,就想抱着腿坐着。

        心,就像是没有感觉一样,空落落的。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拿过床头的故事书,没有忘记给宝宝讲故事。

        她今天给宝宝讲了个《稻草人》的故事。

        柔和、温婉的嗓音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缓缓荡漾开来,如春风吹皱一池春水。

        她本就无欲无求,原以为芝加哥会是一片净土,没想到会在不经意间将自己牵扯进深渊。

        床头是陆海宁送的兔子,兔子一直坐在张雨欣的身边,仿佛不知忧愁。

        不一会儿,微信响了一下。

        陆海宁给她发了消息。

        “这个婴儿床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就买了。”他发了一张照片。

        张雨欣怔了一下,回道:“婴儿床我早就买了。”

        那头像是受了挫,但不一会儿又发来几张婴儿衣服的照片:“喜欢哪个?”

        “都买好了。”张雨欣回道。

        那头,没有了回应。

        过了好一会儿,张雨欣打了一段长长的文字给他:总裁,我和宝宝什么都不缺,我也是个没太多追求的人。你知道我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吗?不是升职,不是高薪,也不是周游世界,而是有一个暖暖的庭院,有一只猫,我可以抱着我的猫在庭院里晒太阳,做着梦,没有风,没有雨,只有安定和温暖。

        她发了出去。

        那头,还是没有回应。

        张雨欣又打了一段长长的文字:总裁,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也可能是外面的风言风语让你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人。如果你真得是这么想的,你就离我远点吧。

        发完,她抱着双臂,忽然觉得有点冷。

        这种冷,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

        她真得不知道陆海宁是怎么看她的,是把她当作了什么人。

        如果他真得把她当作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她会心寒。

        那种随随便便的女人,意味着给钱就能上,意味着可以随意玩弄。

        要是陆海宁真得是这样想的,她怎么能不心寒……

        指尖碰到手上的红绳子,饱满亮泽的红豆在灯光下闪烁着清丽的光芒,幽幽暗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微信,迟迟没有回声。

        她不知道他是没想好,还是有别的考虑。

        她真得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当做小三的感觉。

        陆海宁怎么可以陷她于这种境地。

        没有回应,张雨欣干脆关了机。

        行吧,他想通就好。

        等把手里头游乐场的项目初步做好,她就离开James集团,到时候宝宝也出生了。

        张雨欣关了灯。

        秋天的夜晚,鸣虫发出细细碎碎的叫声,一轮明月挂在半空中,清辉洒在窗帘上。

        万千思绪,剪不断,理还乱。

        ……

        第二天,张雨欣照例在办公室忙着给各个负责人打电话,做笔记。

        她的工作笔记已经满当当写了一个本子,电脑文档里也是各种各样的调查方案、总结汇报、数据表格。

        她对待这个项目很认真,就连细节都很谨慎地在处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

        竟然是陆海宁给她发的消息:来我办公室。

        五个字,张雨欣看了很久。

        她正好也有工作进度要跟他汇报,干脆收拾了几份文件,带着笔记本就去了楼上。

        初秋阳光晴好。

        走在落地窗口,她的身影款款移动,伴随着朝阳和明亮的光线。

        她也不着急,慢慢走。

        心口倒没有太多的波澜,风平浪静。

        她昨晚上打了那么多文字给他,他就装作没看见似的,呵,他什么时候也变得这样狡猾了。

        从前他的聪明和手段都只对外人,如今,那些招数也用在了她的身上。

        不回应,真得是很聪明的一招。

        毕竟她发给他的文字太过咄咄逼人,他怎么回都不好,而保持沉默,就可以当作没看见,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想必,他在生意场上也经常用这么一招。

        张雨欣到了楼上,抬头看了一眼总裁办的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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