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来客施法
黄昏道上,快马奔驰,尘土卷舒。
众影望苍家而来,苍老爷子站在院门前,远远看见。
打前的是一位浓眉大眼,消瘦精干的汉子,骑在马背上,向后一挥手,马声嘶鸣,二十来匹骏马瞬间停了下来,就停在苍老爷子的面前,马蹄杨起的灰尘,扑向他的脸面,就连花白的胡须上,也粘上了厚厚的一层。
更别说衣服了。
一些看热闹的俊俏媳妇姑娘小伙子,捂鼻跳着离开。
苍志空的法事,并没有因这一群人的来到停止,几个绕棺的道士,边念经边敲锣边用眼角余光朝这边瞅来。
浓眉大眼消瘦精干的汉子,从马背上跳下,跪倒在苍老爷子面前,他身后的一干人等,也都滚鞍下马,长跪不起,只听那汉子道:
“苍老爷,晚辈来迟了!”他举拳拜礼,眼睛一红,竟然落出泪来。
苍老爷子忙扶起他来,道:
“贤侄快起!”
看得出来,他也是老泪纵横。旁边有多事的人道:“快起快发,起得快升官快,起得快,发财快。”苍老爷子把这汉子扶起,这汉子回脸看去,身后齐刷刷的,全是站着的,没有一个落在他的后面。
自古如此,谁又不希望自己升官发财呢?
尽管只是一句玩笑般的祝福,但在这种时候,人心灵里的那一股敬畏,认为此刻必有神仙在场,或许是在暗处,看着自己,所以他们起得比谁都快。
没有一个人跪着。
这允许是一种对亡魂的赎渎。
苍老爷子道:“术开啊!你还是来了!”说着低头试泪。
这来的汉子,前时与苍志空来过,叫鬼术开,无父无母,是天山尼姑素穷门下弟子,因与师妹私通,被素穷逐出师门,为艰之时,见军营中有吃有喝,便投在了哈尔木帐下,与苍志空一起,听哈尔木差遣。
也可以说,这二人是哈尔木得左膀右臂。
如今,苍志空走了。
留下他一人,少了个知己,少了个战场伙伴,也可以说少了个出卖的对像。
他很觉得孤单。
哈尔木对他说过,“死都死了,看有个锤子的用。”但他还是来了。
鬼术开有一个本事,这个本事任何人都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是知道得最清楚的,那就是,他能与死人说话。他挽着苍老爷子的手,也是声泪俱下,道:
“老爷子,我与志空,你是知道的,八拜之交,现在,我想与他单独谈谈话!”
他直奔主题,不想浪费时间。
苍老爷子一脸的迷惑,看着他。
他忙解释道:“我的志空兄弟,我的意思是说,我想让这些道士停下来,然后全部离开出去,留我一人,我说点知心话给志空听,让他在黄泉路上,有个想头。”
苍老爷子算是听明白了。
这位小兄弟,想和志空单独说话。
苍老爷招手把管家叫来,在他耳边细语一阵。见那管家,把一干闲杂人等,全清除了院内,最后只剩下苍老爷子,苍夫人,管家。
鬼术开笑了笑。
道:“你老人家和其他也要出去!”
苍老爷子本想听听这家伙到底要和志空说些什么,怎样说话。听他这么一说,有些不愿,挽起苍老夫人的手,蹒跚的走在出院门。
鬼术开见人走了,整个空落的院中,就剩下他一人,多少是有些害怕。
守着一具棺材。
他看了一眼,走到院门前,伸头对院门外的众人说道:“如果我不叫,任何人进来,邪气粘身了,可别怪我!”这是他掩饰自己的把戏。
说着把门关了,众亲朋友,连同苍二老,全被关在门外。
鬼术开走到棺前,见纸烟缭绕,香烛并燃,在棺前一拜,颤道:
“志空兄弟!你可别怪我来迟!”
说着眼角瞟向院门,见那门毫无动静,便退去身上的军服,内穿一身黄色道袍,撕纸,点香,在苍志空的棺前施法道:
“如兄有眼,眼观阴阳,阳间有我,阴间有你,你我兄弟,阴阳相协,急急如令令,奉天地召,快快现身!"说着,将案前米碗摔碎,砸在脚下。
碗中的米撒了一地。
碗瓷全地都有。
一只站在墙角边的大公鸡,伸长脖子,长长的叫了几声。
鬼术开额头冒汗,绕着苍志空的棺木,烧冥钱,点香蜡,言语一翻。
见那棺木盖声响,咔咔咔,棺盖慢慢移动,苍志空从棺中直直而起,露出头来,眼圈发黑,眼珠发亮,脸发紫,一身新衣,看得鬼术开胆寒。
鬼术开道:“志空兄有何遗愿?”
见那棺木中的苍志空暴眼圆睁,死死的盯着他,就是不说一句话。
鬼术开手挽诀法,忙从腰间取出一把桃木短剑,朝棺木木质弱处,狠狠插下,口中念念有词,撕了几张纸钱,点燃了,朝空中一抛,随即端起案桌上的酒碗,把碗中剩下之酒,一饮而尽,对着那空中漂浮的纸钱,大大的喷了一口,怒道:“妖孽,还不快快现身!”
酒火呈现,蓝色,喷向空中的酒,燃起了一团一团的火花。
火花有六朵,五朵一色为绿。
只有一朵,白色的,慢慢的飘向院边。
这种奇景,鬼术开也是一惊,在他的本意,这一口酒喷出,应该只有两朵鬼火才对,现在却有了六朵,而且还有一朵,远离那五朵而去。
这就说明,苍志空的灵魂,没有附逐之物,他说不了话。
鬼术开再施法,这一次,他点燃了六柱香,四只蜡烛,烧了四十九张纸,而且多一张不行,少一张不够,他见野鬼参来,静心求祷,希望恩师祖显灵,前来助阵。
从天际上空,飘来两朵野火,不但鬼术开看见了,连在院门外的苍家亲朋也看见了,只是那两朵野火,飘进院中,众人看不见。
苍老爷子现在才觉得后悔,当初就不该把围墙砌那么高。
鬼术开作法,想把那两朵鬼火收入一碗酒中。
谁知道那两朵鬼火绕那酒碗转了两圈,又偏偏升起,绕着苍家的院子中央,螺旋而升。
再施法,酒在碗中爆炸,溅了他一脸。
一膝跪在灵前,他呼道:“仁兄啊!我本有意帮你,无奈身法浅薄,无力而为之了!”
一阵哈哈之声大笑,这笑声,不但鬼术开听得真切,就连院门外的那一众,也是听得响亮,这明明就是苍志空的声音,偏偏又参了些其它的声音,有男的,有女的,有不男不女的,有尖声刺耳的,还有浑厚有力的,这些声音中,夹着的一个女人的声音最突出,因为这一个声音显得有些悠怨,有些孤独。
众家汗毛竖立。
鬼术开怒眼圆睁,大喝一声道:“桥归桥,路归路,冤魂速来,孽魂速开,如有违背,冥法伺候,决不留情!”他说着身子抖了起来,显然是有些控制不住。
一个官兵,见他久不出来,心生急意,硬要闯进院门,无奈苍老爷子死死的把那门拴握紧,丝毫不让,那官兵垂声一吼,道:
“抽根烟再不出来,我等就冲进去,都三个时辰了!”
众兵附合,皆围一起。
腾起得香烟雾霾,月色里,看不清脸面。
只听得抱怨,冲动不信鬼神之声,在烟雾中飘出。
这就是兵家的人,只相信手里的兵器。
啪啪啪!
烟雾中的官兵鬼哭狼嚎,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挨了一个巴掌。
多嘴的,挨了上十个。
直到没有一个人再敢说出一个字来。
院门外一片肃静,每一个人都看见了,一只在黑暗中的手,扇了他们的耳光。并且认为这都是天意,有鬼。其实,这只是五幽的恶作剧,大家都不会有性命之忧的。
只不过五幽觉得,这一群人太吵,影响他们看好玩而已。
静寂之中,很多双眼睛,都挤到门缝,看院中的鬼术开。
鬼术开道袍湿透,全粘在身上,倒是把他的那一身肌肉,展现出来,完美至及,就连五幽中的两个女人,也不禁看直了眼,忘乎所以。
每一双眼睛。
就算有蚊虫在眼皮上咬过,眨也不会眨一下。
鬼术开似入了魔,双眼通红。
在棺前磕头拜读,手中的香,快燃到了尽头。
香一但燃到了尽头,那他的这一堂法事,就完了,就像他从来没有做过一样。
唇畔白沫,唇齿蠕动。
鬼术开要用尽所有的法力,要苍志空开口对他说一句话。
苍志空被他用法,从棺材中竖起,就看着苍家的大门,如石雕的一般,动也不动。鬼术开见手中的三根香熄灭了一根,想来无望了,正要站起身来,放弃。
突听嘎嘎声响,面前的棺材盖又向前移动两寸。
苍志空开口了。
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像不是从他的口里说出来,而是从地上冒出来的一样。苍志空说道:
“术开,你来了?”
鬼术开点了点头。
那坐在棺木中的苍志空竟然能移动身子,转过面来,对着他,道:“正好!”
鬼术开不解,他做了半天法事,目的是想问出,那藏宝图在何人的手里,可是苍志空那豪无表情的眼睛盯着他,他竟连半个字也问不出来。
可见。
朋友,知己。
全是在利益的驱使下,才作出那用演示来迷惑人的一幕。
人。
是有可能不明白你的用心。
但鬼就不一样了。
只听苍志空道:
“术开,你是不是想知道,藏宝图在哪里?”
鬼术开睁大眼睛,他聪明得很,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只是看着苍志空,他在心里想道:“你是人的时候,我尚不会怕你,难道此时还怕你不成!”所以他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苍志空。
有时候,鬼也是怕狠的。
苍志空现在就有点害怕,不过他不是为自己害怕,而是想和鬼术开交换条件。所以他也不愿意先开口,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
苍志空看着这个和自己称兄道弟的人,心中生起一阵悲凉。
鬼术开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用法术唤醒的灵魂,心中腾起的是一阵一阵的兴奋,因为他知道。苍志空这样看自己,就说明他要屈服了。
这也说明。
自己离一统江山,呼风唤雨的日子不远了。
他静静的看着。
那个棺材中也死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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