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柳花文会
青云上甲区居然有人答过了题！
这消息如同风一样席卷京城各大书院，引得书生们竞相前往店铺，想看看究竟是谁如此厉害，竟是拔得头筹！
柳花亭的这批书生自然也不例外。
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读书人大多心高气傲，谁都不肯服谁，这青云上变相评了个第一出来，那不就是触了大家的霉头？
柳花亭这批书生赶到青云上的时候，门外已经围了许多人，不光光是答过题的书生，看热闹的、卖东西的竞皆有之，闹闹哄哄的看着就像是个大集市。
那张贴榜单的地方人头涌动，隐隐约约冒出几个字眼。
“是叫顾章的，好名字啊。”
“居然答过了，真想见识见识他写的究竟是何等文章。”
柳花亭这批书生登时停下了步子：“序之，居然是你！”
他们一起转头看走在最末尾的一名素衣书生，那人听到自己的名字，显然也是一愣，没想到能过。
“不愧是序之啊，之前县试序之是为第一，这店不会是打听到了这点才让序之过的吧。”青衣书生阴阳怪气道。
却有其他书生反驳他：“不一定，这县试有那么多个第一，旁的都没过，只序之过了，这不是说明序之确实有真才实学嘛。”
青衣书生摇头：“反正我是不信，这青云上的店家摆明了就是找个噱头，在这浪费时间，不值当，不值当！”
他打开扇子扇了好几下，头也一摇一摇的，偏偏脚下不动。
周围零星响起了几声轻笑，像是有人看透了青衣书生的嘴硬和要面子。
顾章越众而出，推开挤在门口的部分书生，走到了司司面前：“这位姑娘，鄙人便是顾章。”
司司翻名册的手顿了下，闻言立刻抬起头：“原来是顾郎君，可有先前答题时领的牌子？”
顾章依言将牌子递给她。
司司检查了一番，确定是真实的，忙将名册塞给尔尔，自己领着顾章进店。
“顾郎君是想各区都逛逛还是直接去甲区？”
顾章思考了一下：“还是都逛逛吧，增长些许见识。”
司司于是领着他从丁区开始逛。
丁区大多是现当代存世的工匠所作的物品，以以几件拿得出手的作品和她师傅的大部分都在这；丙区则是现当代的极品，俱是花了大价钱收购而来；乙区多为有些年岁的物品，可以用作收藏；至于甲区——
司司介绍道：“甲区只有一件物品，是五百年前范恙范宰相心爱之物。”
已经十分震惊的顾章听见这话，当即加快了脚步。
范恙可是有名的文人，不仅诗文、策论样样精通，在书法上也是大家，他们许多人是习着范恙的字帖长大的，他也不例外。
正如剑客独爱长剑，美人尤爱妆奁，书生对于文房四宝那也是珍之重之。
等到顾章留下自己名讳走出青云上的时候，心头都有种畅快的意气。而这意气在同窗们不停的好奇询问中又逐渐转化为傲意，经久不散。
“甲区里的啊，是我买不起的东西。”顾章只道。
这话又在书生间掀起轩然大波，令大家议论纷纷，猜想究竟是什么东西。
有人乘着青云上还未揭露谜底时开了个赌局，这回倒是愿意的人都下注了，可答案出来又不知道要多久。
司司将一切汇报给以以的时候，以以正在练字。
那姓顾的书生并没有拿走另外三区域的任何东西，说长了见识便足够了。
以以不理解书生们的风骨，她自诩只是个沾了铜臭的商人，不过他这么一行为，倒叫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顾章，不管是历史还是过去，似乎都没有他的名字。
应当是个落榜的举子。
以以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她沉下心来，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
青云上被推到风口浪尖是在一个清晨，有一云游回来的大儒听说了青云上的题目，骂了句“黄口小儿，不知所谓”。
紧接着无数书生响应，说一家商铺不应当评说先贤好坏。
大儒之语疯传的第二日，便有人递了帖子，邀青云上出题者参加柳花文会，辩“先贤文字可改否”。
说实话，收到这封帖子，以以松了口气。
她是那种知道要挨一刀子、主动将头伸过去的人，既然躲不过，那不如早些来，省得担惊受怕。
以以回了封信，要求柳花文会在青云上一楼举行，因为她女子身份，不便抛头露面。
下帖子的人大概是迫切想要和她一较高下，闻言也不计较，直接了当地定了下来。
柳花文会将在青云上举行的消息登时便传遍了大街小巷，成为了书生们之间的大事，就连朝堂上的官员都有不少听说了这事，想着若有时间，倒是要去凑凑热闹。
后来就连皇室都知道了。
柳花文会那日，几位年纪较大的皇子俱都悄悄地来了，打扮成普通的百姓，就坐在青云上一楼的角落。
秦骅猫着腰上楼的时候瞥见自家大哥二哥三哥，俱是震惊了，差点从二楼摔下去，引得前方引路的婢女都看了过来。
他连道了好几声“无事”才算是把这事情糊弄过去，心里只觉得七妹妹简直是出息，就是不知道站在这样的风口浪尖，最后要怎么全身而退。
他感到疑惑，于是也这么问了以以，哪晓得她道：“为什么是问我全身而退？说不定最后不能全身而退的是下面那帮子书生呢？”
秦骅呐呐，他怎么想都想象不到，七妹妹能胜那么多人啊。
随着时间过去，青云上里坐满了人，外面也围着不少，里三层外三层，都打算过来看热闹。
然而那给以以下帖子的人始终未来，众人都等得不耐烦了，许多人吵闹着问“是不是来不起”“人呢”。
两个侍女互看一眼，都知道给自家姑娘的第一个挑战来了，不按时而来，是对姑娘的轻视，也是对姑娘的挑衅，这是个明明白白的下马威。
以以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等到时间到时，她对司司道：“直接开始吧。”
一声锣鼓响，司司拿了张纸上了台：“我家娘子说，既然那下帖子的书生不愿意来，那我们便直接开始，台下反认定‘先贤文字不可改’者，皆可辩。”
这竟是要以一己之力辩所有人！
众人都哗然了。
那些个想出名的人都想跳上台去抢第一名，但是又有些犹豫，怕枪打出头鸟。
然而就是他们犹豫的这一瞬间，一名青衣书生越众而出，大声道：“我来辩！先贤文字博大精深，一字一句俱有其意，哪容得后人摆弄！”
尔尔从楼上拿出以以写的文字，缓缓念了出来：“既然先贤文字博大精深，那么在下想问，您对《梁溪漫志》推陈出新有何解？”
台上的青衣书生憋红了脸，最终吐不出半个字，跳下台去。
司司朝尔尔露出一个笑容，看向台下众人：“下一位！”
又一名书生跳上台来：“先贤文字当然可推陈出新，但那是在先贤之意上改变，而非直接改变先贤语录，如截搭题这般，岂不有失常理？”
尔尔又捧了一张纸出来：“既说到先贤之意，那么古往今来，万万人解先贤意，一句话可解出万万篇文章，往后科举考试，书生只需背下他人范文即可，又有何选拔意义？常理，万物规律即为常理，推陈出新、文字更迭也为常理，顺应万物变化，当然也为常理，不知您眼中的常理，是哪一种？”
书生张了张嘴，最终拂袖而去。
无数书生跳上台，最后都铩羽而归。
台下的三皇子微张着嘴，喃喃道：“好强。”
二皇子手持折扇，闻言笑看他：“哪里强啊？”
三皇子：“歪理学说，正史野史都被她说透了，可不是强吗？”
“哪里强了？”一旁的大皇子转过头看自己弟弟：“她乱改先人语句，当真是不敬死者，我要去辩。”
说着他便上了台，将“不敬死者”这一观点大大强调了一遍。
以以在辩这一条的时候，写了个故事，她旁边的秦骅看着她笔走龙蛇，不由提醒她：“下面是大皇兄。”
“我知道。”以以道：“我要教育教育他。”
大皇兄秦骏，是她见过最迂腐的男人，第一世他被杀的时候，生前最后一个要求居然是要妻妾陪葬，简直奇葩。
一张大字又被尔尔拿了出去。
清脆如黄鹂鸟的女声念道：“不知各位可知商纣王，纣王耽于女色，荒淫无度，是与否？”
“那当然是。”下方回道。
“但正史有载，纣王废人祭，做千秋好事，是与否？”
“是。”这次下方声音小声了许多。
尔尔继续道：“古往今来，文人墨客常以纣王做比，讽刺他人，这是否又是不敬死者？”
下方一片沉默。
大皇子激动道：“但是商纣王荒淫无道，是千古罪人，该当辱骂，你这样，不算！”
尔尔冷冷看着他：“这位书生现在不就正在侮辱死者吗？”
所有人俱是沉默了。
有认出大皇子的人小声议论起来，三皇子忙喊小厮将他拉了下来，可大皇子依旧不忿，他对三皇子道：“我要去找父皇问问，让父皇治这以娘子的罪。”
他说着便往外走，三皇子拉不住他，只能跟着往外走，没走两步，两人便在青云上的门前遇见了大太监赵恤。
“参见两位殿下。”
大皇子摆摆手：“你在这？父皇在哪？我要去见父皇。”
赵恤面露为难：“奴婢这次是奉旨出来，陛下要召见青云上的店家以娘子。”
大皇子：？？召，召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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