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结点

其后三天，登门的贵族军官络绎不绝最新章节。

        林安在原来的世界里，就知道人脉的重要性，原本就算为了保持她塑造的疏离淡漠的形象，也不会轻易把人拒之门外，但现在林安马上要被老军团长打包送离岩堡，未来和这些贵族交集的可能性不大，那么林安除了少数几个人，也没必要屈就了。

        ——林安并不喜欢这些贵族看人的眼神，客套的面具背后隐含审视，仿佛把人当货物一样计量价值：看，她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女法师，长得很漂亮嘛，据说来头很大哦！也不知道她给老军团长灌了什么**汤，要是能把她娶回家，人财两得啊！……

        有了老军团长的话，林安现在万事不关心，只顾着专注学习异界的语言，甚至把一些不是很重要的礼仪文化课程都删减掉了——老军团长留给她的时间不会太多，林安心里早打算着半途上跑路，掌握好一门可以与当地人沟通的语言，当然是目前的重中之重。

        令人奇怪的是，兰斯特自晚宴后的第二天起，就没再出现在林安面前，前来替代他任务的是一位法师团成员，告知林安前任申请了休假。

        “休假？是病了吗？”

        “似乎并非如此，不过阿道夫大骑士长似乎也开始休假了。”

        “哦，那他们是要回乡吧，已经离堡了吗？”

        “还没有，要回乡的话，大骑士长的职务必须有人暂代，交接也要好几天呢！”

        林安当然是意外的，小兰斯特对自己的好感，作为女人再敏感不过，本以为兰斯特是随阿道夫大骑士长回乡了，没来得及和她告别，但得知兰斯特还在岩堡，林安回想前一晚和老军团长的谈话，心里多少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预感是针对林安自己，还是对兰斯特，这可真不好说——林安即将离开的消息，应该还没多少人知道，否则多少会有人猜得出老军团长的心思，来登林安门的人也不会有那么大的热情。

        但和老军团长的谈话，兰斯特是全程收听的，林安对阿道夫的城府多少有几分了解，兰斯特未必能分析出什么，阿道夫却完全可以——那么他们现在的态度，究竟是对林安避之不及，还是他们自己有麻烦了呢？

        如果是前者，那么老军团长这次对林安的安排，可就前程不妙了，也许那场谈话，或许是缓兵之计也说不定，毕竟据说大公领局势不稳，别说林安顶着的身份是冒牌的，就算是真的，想要对一个初出茅庐又人生地不熟的雏鸟打什么主意，方法有的是——阿道夫是地头蛇，比起林安的消息闭塞，他倒有可能听闻什么风声，提前规避林安这个危险源头。

        林安思来想去，越来越不安，派安吉莉雅去阿道夫府上探望了一回，毫不知情的安吉莉雅高高兴兴地去了，有点沮丧的回来：兰斯特没有见她，接待安吉莉雅的是阿道夫的侍从官兼管家吉姆——阿道夫当然是不可能亲自去见一个女仆的。

        “吉姆大人说，府上，一切都好。”

        “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有不少奴隶，进进出出的，好像在收拾东西，可能要出行。”

        这和林安所知差距不大——

        “哦，那么路上呢？你看到，有什么异常吗？”

        安吉莉雅侧头想了好一会儿，“好像没有，小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安吉莉雅不再叫林安大人，开始改口叫小姐，完全以林安贴身女仆身份自居了，尽管很多人都知道她的来历——在那些人眼里，奴隶和女仆身份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对安吉莉雅本人来说，这一点的不同，差别却是天堂与地狱。

        林安沉思，余光见安吉莉雅犹犹豫豫地想说什么，“安吉莉雅，你想说什么？”

        安吉莉雅嗫喏了一下，“那个，阿道夫大人，是不是要走了？”

        小女奴的心思完全不用猜，林安笑了笑，“是的，他们大概是要回乡探亲，”见安吉莉雅低下头，刘海盖住了眼睛，不知在想什么，林安说，“你也去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也要走了。”

        林安原本就是孑然一身，现在居住的使馆仆佣什么的，也是暂用，不能带走，但几天来登门的贵族们，林安虽然大部分没见，却还是留下了礼物在门房那里的，而且长袖善舞的尤兰达夫人似乎预计到林安的窘境，送来了好些女孩子要用的私人物品以及一千金雷戈，林林总总算起来，林安现在也算身家不菲，比得上一个小商人的家产了。

        这些当然要有计划地充分利用起来，否则身无分文，林安也是没有什么底气搞什么脱离队伍的计划的。

        安吉莉雅抬起头，碧绿的眼眸像发亮的琉璃，配上一头火红的发，假如不是身上那一套女仆装，认真打扮打扮，也不会输给任何人——她本身的底子是不错的。

        “小姐，我们要和阿道夫大人一起走吗？”

        林安心里微微一动，但此时却毫不犹豫地打破安吉莉雅的幻想，“目的地不同，干嘛和他们一起走。”

        安吉莉雅刚觉得有些失望，就听到林安说，“安吉莉雅，你想不想回家？”不等安吉莉雅回答，林安继续，“我知道你的家乡在帝林，我请人把你送回去吧。”

        安吉莉雅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

        林安也不急，她的提议突然，安吉莉雅有这样的反应是正常的。

        “我接下来的旅程，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会比较辛苦，大概不适合你，”

        林安淡淡地说，“看你这些天的表现，应该是受过一些教导的，大概不会是贫民出身。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有些得不到的东西，不要想太多，我送你回乡和家人团聚，这些天的经历，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安吉莉雅一下跪下来，面露惶恐，“……大人，我、我……”紧张之下，她对林安的称呼又变了。

        林安知道她在想什么，摇摇头，“就算你跟着我，和兰斯特交集的可能性也不大——我大概是不会和他们一起走的。”看看地上的安吉莉雅，又温和地劝道，“你没有被烙上奴印，没人会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回去好好生活，嫁人生子，不好吗？”

        从小在福利院长大，林安也不是容易发善心的人，但看到安吉莉雅在遭遇那么多事情后，还极力为自己争取，做到这一步，已经不容易——反正成全她，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况且，接下去的旅程，带上安吉莉雅也并不合适。

        ——林安也不是没想过去安吉莉雅的家乡，但询问了安吉莉雅，却发现她是被人贩子拐到梅林，家乡是在三大帝国的另一个属国帝林，当即熄了心思：去帝林，那么这些天学的语言全白费了。

        跪在地上的安吉莉雅闻言，颤抖了一下，上身匍匐下去，以头贴地，好一会儿才抬起来，“……大人，您是个好人……”她抖动着嘴唇，看得出心情激动，“可安吉莉雅的家人，现在恐怕已经当我死了吧，安吉莉雅已经不配拥有原本的姓氏了——”

        林安皱皱眉，正要说什么，转眼看到安吉莉雅惨白的脸色，心里一转念——

        人言可畏。

        她差点忘记了，这是个封建的男权社会啊！

        林安沉默了一会，抬起手指摆了摆，“既然你不愿走，那就去收拾东西吧。”

        安吉莉雅再一次匍匐下去，额头紧紧贴到地面上，“……谢谢大人！”

        看着安吉莉雅离开的背影，林安靠在椅背上，缓缓叹了口气：现在她自身难保，身体里那个非人类的欠债没完成，又拖上了一个包袱——

        一切问题的关键点，都指向同一个结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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